掌柜的跑到楼梯口,将来人迎到了桌边,就在安厦的对面,许地主的身侧落座。这赵家园子的人一来,许地主瞬间就被冷在了一边。
这当然不是巧合,赵家园子来的是留在此处看着园子的家中老人,也是个人精。他早早就到了楼下,只是未曾禀明身份,只是站在楼梯口听着楼上的谈话。
摸清楚这买家的脾气秉性,还有讨价还价的本事,选了这么个好时候上来。
掌柜的和安厦对此都心知肚明。双方都是聪明人,哪一方想多讨太多好处就都不用想了。赵家人于是开门见山,直接介绍起园子的情况。
“赵园占地三十六亩,还附带着水田三百亩,旱地一百亩。若是您能全部盘下,那四千两,就是我们赵园的诚意。”
这价格其实算不上多么优惠。园子三千两,四百亩上等但地势不好的地要二两五百钱一亩。但还价吗,总不能一上来就放得多么低廉。
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往城北去,看看园子。
被留在原地的许地主一脸着急,拉住掌柜的就求着:“您得给我想个办法啊,这,这好好的买卖怎么就不做了呢。”
见许地主实在是个点不通的蠢的,掌柜的叹了口气,直接说:“你想想,这大主顾,能看上那小小一块一百亩的地吗。许地主,你要是真想成买卖,就得多那点好东西出来。你家那千亩地一起拿来,才是爽快人做的买卖啊。你看那赵家的人,人有多少卖多少,这不离开就要成了吗?”
许地主急得支支吾吾:“可,可,这,我上哪儿给弄地契去。”
掌柜的循循善诱:“您看,这地是你的,这地契,在你手上,不是理所应当嘛。”
眼见许地主意动,掌柜的加了把火,继续:“看咱这主顾,上千两的买卖,都不还价,多难得的买家,比旁的,不知道划算多少呢。”
许地主此刻被说得脑子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一跺脚,一咬牙,就往家里跑了。
——
掌柜的跟在马车旁边,凑近窗子告诉安厦,许地主回家拿地契去了。安厦小声和掌柜的说了什么,掌柜的一脸诧异,但还是转身让徒弟去跑腿办了。
放下帘子,赵家的人一脸笑意:“少见您这样的买主,一次要买两家的东西。”这是在探他荷包虚实呢,安厦演道:“好不容易攒点钱,可不是要货比三家,精挑细选吗。”
赵家人只是笑,这两处地方,可大不相同,怎么会是同一选项。赵家的地被水淹过,地势不如许地主的好,但胜在园子精美。许地主的房子普通,但是顶好的田地。
若是这客人要耕地,那应该去许地主那样的卖家那里看。若是他缺宅子,应该来赵家这样的地方比。但这买主同时看两个优势完全不同的,显然不是要要比较选一个性价比高的,而是要统统拿下了。
能同时做两笔买卖,自然不差钱,那还价的时候,价格就可以□□一点了。
赵家的园子的确是好园子。占地在园林里不算大,和那些百亩向上的园子不能比。但赵园的精致是寻常甚至不少好园子不能比的。
赵园当真是把移步换景,一园一景,一窗一景做到了极致,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都是一副绝美山水画卷。
园子不大,但亭台楼阁,山水湖泊一应俱全。最难的的是假山。假山名字里占了个假字,想也知道是人工浇筑而出。寻常的园林的假山往往显得过于雕琢,棱角分明,起势明显了没错,却显得过分刻意,总是不耐赏玩。
但赵园完全没有这些问题,人造的山水完全是仿着自然而建,有质朴清新之态。
看了一圈园子,安厦是十分满意,虽然因为大水的缘故家具都撤走了,还有不少地方需要整修。但合心意的园子实在是难找。故而他明知后面的修冗才是大头,也决定要买下这座园子。
赵家人揣度着安厦的神色,却发现不出什么来。几人又去看了田。
赵家的田是上等的好田,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赵家的水田靠着河口而栖,常常受水患影响,倒是令人头疼。
不过安厦站在河堤上上眺望大河,一个熟悉的名字在他脑中浮现,“都江堰”。此处的河道积病和都江堰一般无二。而都江堰可是高中地理常考的水利题。
安厦是胎穿,并没有因为心理是大人的缘故在人生的前三年拥有记忆。和普通孩子一样,那三年的他在一点点长大,理解这个世界。等他四岁的时候,发育了不少的大脑才能承担起他前世的记忆。
当时的安厦就变着法去买纸笔,悄悄记录下自己还记得的知识。安厦不是学霸,但万幸,他不是学霸的原因是讨人厌的英语,而他最喜欢的,就是生地。
要知道,他当年可是生地赋分从不下九十的大佬。虽然具体的题目记不住多少,但生地只要记住原理,东西就不会忘。
此刻看着眼前的大河,安厦心里有了盘算。因为这河流的缘故,此处的地只能每亩少卖一两五百钱,四百亩地,就是六百两。
而此处毕竟是小河,用不上都江堰那般庞大的水利工程,六百两来修一个水利,绰绰有余。
虽然心里盘算着自己赚了,但面上,安厦还装着一副棘手样。掌柜的顺势发话,指责这田实在配不上这么高的价,这宅子里空无一物还要贴上修补钱,也要降价。
赵家人何尝不知道安厦是看中这园子和地的,但这也是实事,换个买家来也不一定接手,不然不至于一年都没能买出去。
老爷写信告诉过他最低价,赵家人心中有数,也顺势给降到了三千六百两。
底价是三千两连园子带上地,成交价是三千六百两对赵家人来说也是好事,这人回去赴命还能领个赏。而对于安厦来说,这个价格和他能获的利来说,和直接抢也没什么区别。
这场买卖双方都高兴,掌柜的也高兴。为了对安厦卖好,掌柜的并未从中抽成,但安厦还是给了他二百两,作为鞍前马后的奖励。
掌柜的兴奋得脸红透了,一天六百两,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有种这些钱,他都能买地,当个小地主了。
得了天大好处的掌柜的干活更起劲,一个时辰不到就将地契过户了下来。
送走了赵家人,掌柜的上前告诉安厦,他吩咐要找的人来了。
还是昭月楼,还是那张茶桌,对面坐着的人,从许地主变成了许地主的老婆。比起许地主那一副被赌蒙了心智的窝囊样,许地主的老婆就透露出一股精干聪明的气质。
掌柜的不明白为什么买地这事要和许地主老婆谈,毕竟直接和许地主买,价格一定更低,而且,谁家这大事轮得到女人做主。
掌柜的没想错,在这个时代是这个道理。但安厦不一样,他是现代人。穿越到古代,他没想着要教这里的人男女平等,尊重人权。思想是时代和生产力共同决定的,他并不妄想。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他得问心无愧。
在安厦眼里,许地主的地原本不够好,是他的夫人将地打理成良田,将佃户管好才有这最上等,要价最高的地出现。这买卖之事,她有权参与。
更何况,自己虽然是胎穿,但过去父母疼爱,从未让他下过地,对农事可以说是勉强通了一窍而已。他需要一个好帮手。
而他接触过的信息告诉他,许地主的妻子就是一个好帮手。
安厦喝了口茶,看着对面的妇人。请她过来事,安厦就已经让跑腿的告诉她许地主做了什么。若是普通人,被败家丈夫差点毁了全家基业一定会勃然大怒,但她却显得平静。
安厦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坐着。
安厦先开口:“您家的地都是顶好的连片的地。如果是您来卖,想必五两一亩都是可能的。再不济,出手急些,也是四两一亩。但您猜猜看,如果是许地主他来卖,能卖多少。”
妇人的脸上漏出一丝讥笑:“他,能卖二两五百钱一亩,他都能乐呵乐呵。”
“是了,但家中的地契虽然在您手中,可毕竟,是他的。他执意要卖,您拦不住。”
“那您要做些什么,就像您说的,这笔交易,无论我们多亏,您多赚,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非也。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合起伙来赚一笔。我要从许地主手上花二两一亩把地买下来,而您要做的,就是让许地主相信,这地只值二两。当然作为报酬,您能以每亩地一两银子的价格获得报酬,怎么样。”
妇人面露狐疑,打量了安厦一番“是我不会算账了,这,您可是要花三两一亩了,可比二两五百钱比划不来多了。”
“当然,这差价您也不是白赚的,不瞒您说,我是北方人,南方这水田怎么种,我是一概不通,自然要找个可靠的管事。这一路都听说您将这田产打理的多好,自然希望能招揽人才。”
妇人面露惊讶,站在一旁的掌柜的也面露惊讶,无论女人再能干,谁都不敢想让女人去男人身边做事,这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