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和死亡对于李阿青来说是一种颜色,红色,一种让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致命红色,而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红色是上小学时散学归来,背着小书包满是郁闷的走在归家小路上,一想到回家又要看见父母争吵实在是心烦,只得关紧房门带上耳塞,调大音乐来麻痹自己的听觉,要么就是呆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等到要吃饭了才走上回家的路。
父母这些日子闹着离婚,可是又在家争吵扔东西,家里几乎没有多少可以看的,李阿青想不通,既然在一起如此痛苦,为什么不直接分开,各自过上各自想要的生活,互不打扰这才最好的选择么?
她太小,看东西太透彻,却也太片面,想着回到家就会又是嘈杂的一天,想着想着脚步便慢了下来,还在看着左边绿化带里栽种得紫薇花,紫红色,小小的凑在一起的紫薇花,说实话,挺难看的,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个颜色。
李阿青看着那花脚步越发慢了,直到“砰”得一声巨响,她呆滞着看向左边的花朵,愣在了原地,余光瞥到了正前方躺着的东西,她像是老旧生锈的开关,想要转动着自己的零件却艰难,她每扭动一下,金属屑刷啦啦往下落着,发出“嘎吱”得破旧声,她的眼神看向了前方,咽了口口水,微微低头,看见了那个趴在地上没有了生气的人。
大片的红色从她的身下蔓延开来,如同猛烈繁衍没有停滞的海藻,她看着白色的帆布鞋底已经沾上了血液的热度,像是大片的红色紫薇花从那人的每一处血管开放,鲜血从细嫩的花蕊中流出,死亡的芬芳渗透进空气里,将李阿青缠着无法呼吸。
像是整个世界被染上了红色,李阿青的瞳孔慢慢落下了一股又一股的鲜血,看着眼前的一切被致命的红色晕染,那是死亡,也是生命的开始。
第二次看见那些颜色,她和花靛站在湖边正为了什么而争吵,李阿青见花靛愤愤转身心如死灰,看着艺术生采风没有放回去的大桶红色颜料,一脚踢翻却也脚滑的掉进了湖水里。
池水如同空气那般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睁着眼睛看着波澜的水面映着摇晃的天空,红色翻滚涌来,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加了水的红色,像是吞云吐雾而来的诡异气体,包裹住了自己。
而花靛在听到响声后回头看见掉进水里的李阿青,急忙跳下了水,伸出手臂像是要抓住她,冲散那些浑浊的屏障,看见了睁着眼睛慢慢下沉的李阿青,一蹬双脚涌上前去,像是两根海草,她,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不会放弃她,一如她拉紧了她的手,一直,一直……
在那之后,李阿青很久没有看见那铺天盖地的血色,直到她再次睁眼,看见了车头冒起的白烟,无法动弹的双腿卡在了座位里,她稍稍一动只觉得□□鲜血一股一股的涌出,她的意识很模糊,耳边只有轰隆声,眼前的一切散影重叠,她看向主驾驶,花靛靠在位置上,面前的安全气囊已经爆破,她满面鲜血的闭着双眼。
“阿……蓝……”李阿青张开口却如同刀割咽喉那般喊出那个名字,花靛轻轻睁开双眼,侧着头看见了叫她名字的李阿青,微微一笑,“阿青,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血液从车顶渗透漏下,隔断了二人之间的空隙,李阿青摇着头想要哭喊着却没有任何力气,手想要穿过那鲜红色触摸到自己的爱人,手掌却空空如也,看着红色淹没了二人的身躯,李阿青大叫着。
“阿蓝!阿蓝!阿蓝!”李阿青大声喊叫着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喘着粗气抓着被子无法平静下来情绪,猛咽口水却觉得嗓子干的像是吞刀片,看着自己的双手拽着墨绿色被子,转头看见拿着热毛巾的花靛,一把抱住了她,像是惊恐着什么,生怕她逃走那般,用力的抱着。
“阿青?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花靛显然不知道李阿青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怪梦,只得轻声安慰着她,拍着她的后背,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我刚刚做梦,梦见我们出了车祸,车马上就要炸了,好多血,好多血,好多血!”李阿青断断续续说着话让花靛意识到她做的噩梦是那场车祸的事情,反而紧紧的抱住了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怀抱。
“我还做了个梦,我们穿越了,在一个古代,我还梦到你被人打伤了,我杀了人!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李阿青松开花靛,看着自己的双手,翻转着观看却发现手上干净得很,一点红色没有,抬头看向花靛,见她一身白衣有些扎眼,像是大梦初醒,摸了摸自己的脸,失神的问道:“不是梦……是么?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青,你受了刺激,这一切,都是真的,包括我。”花靛搭上李阿青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体温让李阿青意识到,这一切,确实是真的。
自己真的出了车祸,自己真的穿越了,自己真的死了,自己真的杀人了,而花靛,也是真的……
“李大人!”蓝楠推门而进,手上端着汤药走到了这边,见李阿青还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花靛放下了她的手,接过了汤药吹了吹,让李阿青乖乖喝药。
“我这是怎么了?”李阿青的脑子显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不等蓝楠说话,沈吟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调侃又好笑的语气让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真没想到李阿青居然还晕血,真是天下奇闻。”沈吟思轻快走了进来,蓝楠搬出了凳子让她坐下,李阿青见沈吟思这笑嘻嘻的模样,揉着脑袋有些记忆错乱,“不说在寻案司这几年了,你之前可是冷面刽子手啊,那地上的尸体趴着都没有地落脚,没想到今晚冲关一怒为红颜却败在了晕血上,笑死人了。”
“今晚……哦对!晚上有刺客行刺我们,我……”李阿青这记忆终于是捋清楚了,片段终于连在一起,刚想说什么却记起了自己晕倒的关键,晕血,而自己晕血是因为花靛受了伤,赶紧扑起身子拽着花靛的衣领,“阿蓝!你没受重伤吧!赶紧把衣服给我脱了检查一下!快!快!”
“呵!李大人还真是大方,我和蓝楠还在这就邀请我们一起观看花靛的身体?”
“当然不是!你要看就去看陛下的去,阿蓝的只有我可以看!”李阿青这双手像是解开打了死结的麻绳一样拽着花靛的衣服,花靛没好笑的按住了她的身子,让她躺下休息。
“……”沈吟思无语,这怼人还是论李阿青,干咳一声盖过这个话题,蓝楠见状也扒拉开李阿青的手将她按在床上,让她好好休息,花靛擦了擦额头,这李阿青虎起来力气是真的大啊,差点按不住。
“我晕到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接到任务便出兵赶去支援,那些人基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多少活口,三位王子也安顿在皇家驿馆歇息,等明早再入朝面见陛下。我将您和花大人带来了丞相大人府上,放心,没人知道您今晚晕血的事情。”
“……这也没必要,这人难免都有点小特殊。”李阿青喝下了花靛强行塞来的汤药一饮而尽,苦的想要捂着嗓子眼原地去世,看着沈吟思那哂笑的嘴脸,有些不痛快,“这任务我也完成了,麻烦丞相大人下次能不能别派我去完成这么凶险的任务,我们都很惜命的,一路上勾心斗角不说,还得忍着那些混账东西挑拨是非,我是真的不想看他们的脸色说鬼话。”
“不给你们找点事,今年寻案司的业绩可不好看呢,你是想要扣钱还是乖乖接任务工作?”沈吟思这点拿捏的太到位了,李阿青瞬间怂了,讨好着笑道说下次有啥活多推荐推荐,只要不被扣钱,还能有命花钱,干啥都行。
“这就对了嘛,乖乖听本相的话,有你好日子过。”
“哎!你今晚我看见你让着那个谁谁护法了,要不然你能被拍一掌害得我那么担心直接开了杀戒,你说,那个人是不是你之前的相好?!”李阿青话锋一转便对准了花靛,花靛都还没反应过来,李阿青这说辞让她满头雾水。
沈吟思和蓝楠一听到这满脸八卦得看着二人,花靛无奈得笑着,矢口否认道:“哪有什么相好啊,只是派了拈花教的护法我是属实没想到的,而且看她那样像是要取人性命而来,我哪敢啊!你看人家拍了我一掌,你可是废了她一只手哎,还踢了人家胸口一脚,给人家腹部划了一刀,这不死也得大伤,养个一年半载都不一定好。”
“哇!大人你今晚太猛了吧。”蓝楠震惊,平时都看不见这么狠辣的李阿青,没想到啊,为了花靛竟然直接暴走,蓝楠这突然夸张又不敢相信的脸色让花靛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李阿青也摸着头有些尴尬,确实,自己情急之下都没多想,直接冲了上去。
“赶紧脱衣服,我给你查查你肩头的伤怎么样了。”李阿青三句话不离开花靛的伤,趁着二人在那拉扯之际,沈吟思用手拽着蓝楠的袖子将她拽出了屋子,只留下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