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离开宫中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安皇后都没有再让她进宫,温南锦回来后从温相还有宗政映之那边,侧面的问了些之前的自己和安皇后关系。
从他们口总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加上后面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频繁进宫,有些疑惑暂时没有头绪,就先搁置在一旁,她待在府中这段时间心中盘算了好久,对于那些之前在梦境中看到的事情,中间有好些疑点,但是在现在时间看来,都是无解的。
虽然宗政晔开始有了动作,但是还在前期,想要改变后来那些事情,现如今要做的是先收集证据,这样在面对后面的一切时不会被动。
这段时日她除了休息时间,一直都窝坐在书房窗前,半开一扇窗,身旁放着沉韵拿来的暖炉,手边的茶盏中冒着阵阵热气。
手中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沉韵站在旁边把桌上茶水换了一轮又一轮。
直到窗外天色渐晚,一天结束,沉韵见她并未放下手中书本,轻声走了出去,很快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轻放在她面前,“小姐,天晚了。”
在她提醒声中,温南锦抬起头看向窗外,院中那株梅花树上几乎见不到花朵,只剩下枝干,这样的景色倒是在这样天气中增添一抹另一种景象。
似乎比之前盛开朵朵红色要来的应景。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出去走走。”说着她起身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沉韵见状就要上前,被她出声拦住,“你在这守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到院中走走。”
沉韵听到她要出去,拿过早就准备好放在身后的披风,在她起身后,走上前披在她身上。
“外面寒风中,小姐切记不要久待。”
温南锦顺着她的手,把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调侃道:“小小年纪,你怎会这样操心?”
沉韵看着她自己将披整理好,还有心情来调侃自己,心中的担忧才淡了几分。
见她这次没有反驳自己,温南锦站在门外从她手中接过手炉后说:“你再这样皱着眉头,可是会变丑的。”
“小姐莫要再拿沉韵寻开心了,我只是担心小姐,希望小姐能知道,只有在看到小姐开心,沉韵才会开心。”
想要向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温南锦转过身看向她,看着她在屋檐微弱的灯光下的那张脸,这时已敛下玩笑之意,语气中满是认真,“沉韵,开心与否是由你自己心情来决定的,就算是我都不能左右,人活一世,先成为自己然后才是其他角色,我知道今天和你说的这句话你可能一时之间理会不到,但是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一天,就要慢慢学会理解这个道理,学会先爱自己然后才是其他人,记住了吗?”
“那小姐呢?”她走下台阶,看着处在黑幕中的人问道。
温南锦看着那张还满是稚嫩的脸,“我只是在你漫长人生中走过一小段路,能够长久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所以我并不重要,你可明白这句话?”
沉韵眼中含着泪花,语气中全是哭腔问道:“小姐这是又不想要我了吗?”
见她越哭越厉害,温南锦知道这样的想法一时很难在她心中改变,还需慢慢来。
叹口气后走上前抬手擦掉她脸上泪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和你说的那些话不是让你离开相府,也不是让你离开我身边,其中深意你以后会想明白的,不要哭了,回去把自己收拾一下。”
说完在她泪眼汪汪中转身走向院门,一阵风吹来扬起她的衣衫,这样的一幕后来很久很久时间里都印在沉韵脑海中,还有刚刚那番话。
走出自己院子后,她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先前在心中理好的思绪,在这样的夜晚中,似乎更加清晰了。
这几天她也想清楚了,在这个时代中,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单单是依靠脑子,背后的势力同样重要。
相府一处偏院前,温南锦心中想着事情不知走了多久,在停下时就看到立在面前的院门。
院门紧闭着,上面还用一把带着铁锈的铁链锁上。
她上前走近,挣了两次只有铁链响声。
一般世家中有一两处破旧院落不奇怪,但是这一处院子,她总感觉泛着奇怪。
又试了两次后还是无果,她只好放弃,想了想时辰,自己出来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再不回去沉韵恐怕又是要哭了。
在她转身走下院门处的台阶时,一声微弱声音从门内传来,温南锦停下脚步安静听了一会,没有再听到其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次迈着脚步离开。
想着等下问问沉韵这间院子是什么情况。
顺着来时的路走着,在路过前院时迎面遇上那位自己在府中最不想见到的人,温南周。
今日的他身上披了一件绿色披风,从远处看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假山。
“呦……这不是锦妹妹吗?怎么就你一人,身后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往日你不是很得皇后娘娘宠爱吗?怎么现在才多久不进宫就变成这样了?”
他夸装语气的挖苦,听得温南锦皱紧眉头,想要回怼几句,但是想想还是不要因为这样一个人影响了自己心情。
打算直接越过他离开,奈何他不愿意,张开双手拦着全部道路,“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还是说你这样沉默就时承认了?”
看了看拦在面前的那只手,温南锦后退几步距离,看着还张着手臂的人。
“温南周,我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希望你识趣点,不然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不一定能承受住后果。”
这样的忠告在他眼中就是挑衅。
收回双手后,他说:“你不要仗着皇后娘娘的宠爱就可以这样无视我这个兄长,好心提醒你一下,相府早晚都是我的,而等到那一天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护着你……”
“她以后如何岂是你可以轻易定夺的!”
站在府门口的人望着他们方向,缓慢开口,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特别是温南周,在他看到站在那边的人后,立马走上前去,弯下腰说道:“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听孩儿……”
碍于有旁人在场,温相收着自己脾气,“还不嫌丢人,滚回你自己院子里去。”
说完看向还站在原处的人,对他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走上前来压着还想要说什么温南周离开。
看着这一幕,温南锦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在那位聒噪的人离开后,她走向两人这边,微微欠身:“父亲,褚少将军。”
温相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扶起她行礼的手:“这么晚了,锦儿怎会来前院?”
“这几日在院中待的时间久了,今日想着出来走走,这一走没有留意时间就这样晚了。”
“出来走动也是好的,但是往后身后还是跟着奴婢比较稳妥,虽说的在府中,但是你身子好了没多久,还是多留意为好。”
她回:“多谢父亲,女儿知道了。”
父女两人说话间,褚牧一直站在那边,目光看着那人,看着她在面对自己父亲关爱时给出的反应。
口中虽说着感谢,但是那双眼睛中可是看不出多深的感恩之意。
在相府中的她,无论是面对自己兄长还是父亲,眼中都看不出多少亲情,那双眼眸中更多的是清冷之意。
“父亲,时辰不早了,南锦就不您和褚少将军谈事,我先回院子了。”这句话虽是对着站在面前的温相说的,但很快那眼神却是望向了另外一人。
温相点头:“你母亲在一早就命人做了你爱吃的点心,这几日见你都没有出院子,她心中很是担心,锦儿等下可以先去看看她再回自己院中。”
“南锦这就是去看望母亲。”说完这句后,抬头看向还站在台阶之上 的人,见他今日穿着官服,想来是刚从宫中出来,至于为什么会来相府,温南锦想这必定是上皇位上那人的意思。
是试探还是另有原因,相信在他们心中已是有了商定。
在她离开后,温相回身看着褚牧,就看到他眼神还在盯着离开之人方向。
“锦儿自上次病了一场后,做事包括性格都有了很大不同,之前世人一直说她性格骄纵,我倒是觉得那样的性格才是好,这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无人能够欺负。”
褚牧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和温相一起站在院中,这个位置是那日他们父女一起说话的位置。
“相爷这是爱女心切。”
温相笑着摇头,“锦丫头自出生起就受到来自来太多人的宠爱,其中多是皇家中人,这样盛宠可以说就连出身皇家的公主都没有享受过,这也就导致有太多的人视她为眼中钉。”
“相爷多虑了。”
温相这时脸上已经不见任何笑意,眼中只剩下严肃,“褚牧,你们褚家虽是武将出身,但我知道你从小受到的教诲定不仅仅是关于行军打仗那一套,往日与你接触时我能感受到你的刻意隐藏,这件事我相信皇上定是有所查觉,定下温褚两家婚约,还有今日的试探,你应该明白这其中深意吧?”
褚牧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这些话,之前一直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当今温相在朝中权势过大,朝中过半大臣都站在他身后,还有先皇把最宠爱的公主许配给他,可见温家在皇室心中的份量。
还有人说,正因为温家现在盛名过旺,导致皇室猜忌,如今在朝中更是举步维艰。
在回城路上单是听到关于温家的说法就有多种,那时褚牧心中并不在意,也在众多谣言中把温家划分到奸臣行列中。
回朝后才发现谣言最不可信。
“褚牧也有一句话想要对相爷说,太子心思昭然,在宫中几次三番找温姑娘麻烦,这件事我想温姑娘并未同您说,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到了这番,相爷还是早做准备。”
说完他对着温相鞠了一礼后离开相府,从进府到离开不到一炷香时间。
温相站在门边看他驾马离开身影,脑海中回想着他刚说的话,又看了看院内方向。
心中想的不是他说的事情,而是他向自己说这件事情的缘由。
温褚两家之前并无多少交集,他们出身武将,常年驻扎在边外之地,温家和他们相反,擅长以理服人,扎根在朝中伴在君侧。
这一次褚家回朝,先是宫内中人在殿中试探,莫名将温褚两家捆绑在一起,那日之后朝中各世家变得更加谨慎,这也许就是在位之人想要看到结果。
温南锦本想着直接回自己院子中,在路过前院偏门时,听到里面人的谈话,“雪姑,你说锦儿的心中是不是在怨我?”
雪姑手中拎着一盏灯走在她身侧,看着她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长公主多虑了,小姐对您还和往常一样,怎会在心中怨您。”
“是吗?那她为何都不来院中看我,之前她虽说来的不勤,但是每隔几日总是会来一次,你看现在她现在整日把自己闷在自院子中,不来我这,也不出门,我连想要问她是不是发生事情都找不到机会。”
雪姑在她身侧多年,自是听得出她另一层意思,把手中的灯盏放着更向前些,说道:“小姐不来见您,您可以去她院子里见她。”
宗政映之就在等这句话,转身看向她,“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你等下去和厨房那边说一下,让她们准备些锦儿爱吃的,我明日一早过去。”
雪姑笑着欠身道:“好,奴婢现在就去和她们说。”
隔着一面墙,温南锦听完她们之间所有对话,心中不由泛起涟漪,“言宁你还真是幸运,来到这里后倒是收到了不少来自父母的关爱。”
来到这里时间不长 ,但她好像已经开始慢慢忘记自己到底是谁,关于言宁的记忆在快速消退。
反倒是更能感受到温南锦这个身份,这里是有太多的尔虞我诈,同样的也拥有了前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亲情。
心中苦涩被一点点晕开,然后慢慢消散开来。
走到主院门前,守在外面的侍女见到是她,脸上立马露出笑容,“小姐来了,长公主这几日一直在等您。”
她回了一个笑,示意她不用进去通报,自己迈上台阶就着半开院门走了进去。
“母亲。”在院中二人还未看到她时先开了口。
宗政映之听到声音,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一把拉住要走向小厨房的雪姑问:“你有听到锦儿的唤我的声音吗?”
雪姑在她还在门外时就已经看到,回握着身边人的手,说道:“长公主您没有听错,是小姐来看您了。”
“真的是锦儿来看我了吗?”这一句她是在问心中的自己。
看着温南锦向这边走来,雪姑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对着她们行过礼后,放下手中的灯盏后离开。
屏退周围人后,院中安静得只剩下两人呼吸声。
不知为何,温南锦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从她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母亲对于孩子的关心,中间还夹杂着愧疚之意。
这段时日,她已经把温府中各院关系全部摸透。
自己那位父亲,在先皇还在世时候入仕朝堂中,因为才气出众,入朝短短不到五年光景就官居一品,深得先皇器重。
在一次先皇设宴中,长公主宗政映之和他一眼定情,这样的郎才女貌可是并不得先皇心意。
后来虽然长公主的努力下两人成功完婚,但是在两人成婚不久后,先皇就接连给温相安排了几房侧室,这样的举动在当时可是让名满天下的温相沦为世人谈论的对象许久。
这样做也就导致了,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后来再也没有入过宫,直到先皇驾崩后,才开始缓和和皇室关系。
长公主下嫁温府多年,只有温南锦一个孩子,倒是温相的几房侧室相继诞下子嗣。
“自我来到相府后就没有见过相爷走进过任何一位姨娘的院中。”这是那日沉韵说的原话。
温南锦听完心中没有波澜,因为她知道这其中必定是有其他猫腻。
今日再看到她眼中的愧疚之意,温南锦顿时明白了这份愧疚之意来自何处。
出身皇家的一国公主,因为自己父亲让自己的孩子在府中受人欺负,细想之下只剩可笑。
因为畏惧臣子势力,以这样的手段来压制,在世人眼中何尝不是一种无用的体现。
想到这一层面,温南锦不由得笑出了声,权势是重要,但重不过亲情,这样简单的道理好像根本不曾出现在皇室。
“南锦来看母亲了,母亲今日身体可好?”敛下笑意,上前主动握着她的手。
宗政映之垂头看着自己被握着的手,眼中蓄满泪水,“母亲无碍,锦儿今日怎么想起来来母亲院中了?”
她很快侧过脸擦去脸上泪痕,再转过来时已经恢复之前样子。
两人走到亭中坐下后,温南锦在火炉中添了几块木头后,说:“刚在门前遇到父亲说了几句话,想起来这几日都没能来看母亲,索性就直接过来了。”
“锦儿是有些时日没来了,我刚还和雪姑说到你,正想着准备些你爱吃的点心,明天一早送到你院子里呢。”
她站起身欠身道:“是南锦不好,让母亲忧心了。”
宗政映之抬手牵过她的手,让她坐下后说:“傻孩子,母亲这怎是在怪你,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每日都往我院中跑。”
说到这里,雪姑掀开帘幕走了进来,把原先放下桌子上的水壶换了一个新的,很快整个亭子中弥漫着清新茶香。
她们母女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其中大多时间都是她在说温南锦安静听着。
看着她在说关于温南锦小时候的各种趣事,中间没有再多说一句关于温相的记忆。
说了好久,温南锦看着端着茶盏喝着的人,一旁的火炉中火焰正旺,可能正是因为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下,她才这样毫无目的情况下问出心中想了很久的事。
“在母亲心中父亲是一位怎样的人?”
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宗政映之握着茶盏手收紧,目光望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壶上方。
“锦儿为何会问这个?”
“有几次看到父亲站在院外徘徊好久,但最终都是选择离开,加上上次宴会中,听到一些言语,南锦觉得还是直接问母亲比较好,您和父亲现在的关系真的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吗?”
与其通过其他人口中打听着各种到道听途说,还不如借此机会问个明白。
过了许久,她放下手中茶盏,轻声说:“我和你父亲现在的关系和他们传的无异,虽说当初娶侧室并非他的本意,但是在看到那些孩子出生后,我终归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这样的话,让温南锦明白,无论是何种原因产生的间隙,终归是有了缝隙,难以回到当初。
“锦儿明白了。”除了这句话,在这样的场景下,温南锦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一位被亲情还有爱情接连背叛之人。
也许现在这样的结局就是最好的定数。
又说了一会话,能够感受到她情绪变化,温南锦没有再多耽搁,很快离开。
在回自己院中的路上,有一人跟在她身后。
窸窣的脚步声引得她的注意,在一处院落转角处,她停下脚步,“出来吧。”
那人也没有躲,从黑幕中走了出来。
“温姑娘好胆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才真正卸下心中的防备,转过身来像看向他。
“南锦今日倒是有些信了那日褚少将军在殿中说的话了,你这样随意闯进相府后院中,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