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稍微安静了这么一瞬间,在得知那个半夜弹琴扰民的邻居是楚叙池之后,胡嫣儿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歹是一个学校里的,还是位学长。
而他们之中最活跃的郭同之也意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必须得打圆场了,在他思考楚叙池唇边那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时,楚叙池看向了陈言清。
而陈言清想到程光也在,于是扭头看向了程光,程光脸上挂着有些出乎意料的表情。
谭糖糖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郭同之立马说:“好巧啊,今晚能见到楚学长是我的荣幸。”
楚叙池说:“帽子很衬你。”
郭同之乐得像一朵花,陈言清的脸色沉了一沉。
楚叙池看向熄火的胡嫣儿,声音清澈:“你们在干什么呢?”
胡嫣儿睁眼说瞎话:“我今晚搬家来着,他们是来帮忙的,然后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所以准备来跟邻居打个招呼,没想到是学长。”
郭同之附和道:“是啊。”
楚叙池笑得很善意:“我来帮忙。”
陈言清心里在打鼓,他竟然能笑得这么善意?他不应该露出一个像毒蛇一样即将要喝到人血的满意笑容吗?
胡嫣儿正要拒绝,郭同之说:“好啊好啊,有了学长的帮忙,我们一定很快能处理好。”正巧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笑着说:“货拉拉司机也到了,我们行动起来吧。”
胡嫣儿回头看了郭同之一眼,此时楚叙池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好。”郭同之点头,往楚叙池屋里瞧了半眼。
楚叙池回头问:“你们要进来等吗?”
这回胡嫣儿抢在郭同之前面说了话:“不用了,我们就在外边吧,我那边还有箱子要搬运呢。”
楚叙池从玄关消失后,胡嫣儿带着谭糖糖跟程光往那边走了,陈言清看着程光的背影心想,他现在肯定有点不是滋味吧。
“这下有好戏看了不是?”郭同之低声说,“咱们池子跟程光一碰上,那指定就是修罗场啊,最好一会儿还能跟池子一起去吃个饭,这样的话,这戏就更好看了。”
陈言清问:“你是不是对程光有什么意见?”
郭同之摇头:“没有啊,我只是超级喜欢看这种修罗场啊。”
“受不了。”陈言清迈开脚,“走了,别站在人家门口。”
“学长门还没关呢,要走你先走,我要在这儿照看着。”郭同之像个要守着什么君主的侍卫。
陈言清评价说:“谄媚。”
很快,在往电梯里搬箱子的陈言清见到了从屋里走出来的楚叙池,他穿浅卡其色的家居服,质地有点像羊毛,上衣的帽子看起来很柔软,耷拉在颈后,那儿的黑发尖尖是微微湿润的,好像洗完澡没怎么把头发给吹干,外套是浅灰色的,他的修长手指勾着门把手关上了门,转身时,陈言清看见他穿的是灰色的棉拖鞋,袜子都没穿,后脚跟一片薄红。
楚叙池看了过来,陈言清不慌不忙移开了视线,搬着箱子走进电梯里放下,站在电梯里的司机冲他颔首示意。
“学长。”胡嫣儿从一堆箱子里直起腰,“东西挺多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楚叙池说,“搬家东西多很正常。”
搬东西的时候大家很安静,基本没什么人说话,也没有什么话要说,顶多是一些语气词,因为胡嫣儿是总指挥,所以很顺利。
陈言清总是不经意去看楚叙池那露在外边的脚后跟,连带着他的脚踝骨,以及走路时会稍微绷起来的跟腱。
电梯满了之后,陈言清打算跟着司机下去搬运,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楚叙池走了进来,陈言清又不小心把视线落在楚叙池的拖鞋上。
这时郭同之的声音从门缝里溜进来:“我们等你哦。”
电梯里比较挤,司机大叔退后几步靠着箱子站,还一直在敲手机,很忙的样子。
楚叙池跟陈言清并肩站在一块,两人的衣服擦来擦去的,陈言清看向他,他也俯视过来,陈言清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陈言清移开眼神,他还盯着陈言清看。
陈言清脑海里停放着刚才看到的楚叙池,他这一身显得很干净,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气质,陈言清心里拉了警报,为什么突然要想这种事。
“到了。”身后的司机大叔说。
陈言清与楚叙池一前一后搬了点东西走出电梯,大叔找了两个拖车过来,这样就轻松许多,陈言清只想着快些把这件事忙完,就没再去观察楚叙池,搬完后,大叔说就在楼下等,陈言清就跟楚叙池一起进了电梯。
还是无言,正在陈言清认为身边这人是个哑巴的时候,楚叙池问:“你们要搬去一起住么?”
陈言清笑了声,懒得回话,因为电梯门马上就开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他不回话,楚叙池也不好发作吧?出电梯的时候,陈言清看他一眼,他看着别处的眼神像冰霜似的。
第二趟时,是楚叙池跟程光一块下去的,因为当时郭同之拉了陈言清一把,陈言清就没进电梯,他还记得那时候,站在电梯里的楚叙池的眼神,明明灯光很亮,但还是显得眼神很幽暗似的。
很快楚叙池跟程光上来了,程光脸上带着笑容,楚叙池看起来心情也很好的样子。郭同之在陈言清耳边说闲话,陈言清的心拔凉拔凉的。
搬运最后一趟的时候,郭同之提议:“不如我们一块吃个饭?大家都辛苦了。”
这郭同之的话是真的很多啊,胡嫣儿回头看了他一眼。
楚叙池说:“我请客。”
胡嫣儿推脱了一番,但还是听了大部队的话,出了小区没走多远,有一家还很热闹的烧烤店,郭同之提议说:“咱们就去那儿怎么办?”
楚叙池点头:“好。”
陈言清瞄了眼楚叙池的后脚跟,这人真的不冷吗?
落座时,郭同之把程光挤到楚叙池身边坐,胡嫣儿也不甘示弱,直接指着楚叙池右边的空位说:“陈言清你坐那儿吧。”
什么意思?郭同之狐疑看了眼胡嫣儿,胡嫣儿瞥他一眼,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认为陈言清跟学长比较般配。”
郭同之看过她的信息后,发了一串省略号。
楚叙池左边是十分自然的程光,程光跟大家说说笑笑的,大方又开朗,陈言清也想做出点改变,主动帮大家烤肉,没想到把油溅到楚叙池手背上了。
陈言清“嘶”了声,楚叙池手背上的几道血痕现在像是在油里煎烤。
郭同之起身说:“学长,要不去处理一下吧?对面就有个药店,还没关门呢。”
楚叙池抽了张纸巾擦拭,说:“没关系。”
“陈言清,你弄到学长手背上的,你去给学长买药。”郭同之说完跟胡嫣儿对了个眼色。
陈言清放下了烧烤叉子,他走到门口时,楚叙池跟了上来。
出了烧烤店,一股寒风袭来,陈言清回头看楚叙池,他的刘海被风吹拂着,唇跟鼻尖,还有眼角被冷风吹得发红,他微微眯起眼,说:“其实不用买药。”
“那回去吧。”陈言清转过身说。
楚叙池一手搭在他肩上按住他,随后帮他戴上他外套上的帽子。
陈言清什么也不说,扭过身继续往前走,过斑马线的时候,风一吹把他的帽子给吹掉了,他没管,但是跟在他身后走的楚叙池伸出手,又帮他把帽子给戴上了,他忽然很想看楚叙池的表情,于是回头,看见楚叙池亮晶晶的眼睛,楚叙池的视线好像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进了药店,陈言清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碘伏跟药膏,看陈言清要去付钱,楚叙池把手伸入外套口袋,他没带手机出来,只能让陈言清破费了。
陈言清把袋子递给他,他说:“就在这里涂了再回去吧。”
“嗯。”陈言清说。
“你感冒好了吗?”楚叙池给自己消毒的动作笨拙又缓慢。
“你怎么知道?李世告诉你的?”陈言清问完忍不住说:“你太慢了。”
“那你来吧。”楚叙池很快放下棉签。
陈言清帮他消毒后,又用棉签帮他涂药膏。
陈言清低着头,楚叙池也低着头,他去看陈言清的眼睫毛,又看陈言清高挺的鼻子,他移开视线,不再继续看了,再看的话他会很想亲一下陈言清。
“好了走吧。”陈言清快速的说,也快速把东西收到了袋子里,接着把用过的棉签扔到了脚边的小垃圾桶里。
楚叙池“嗯”一声。
走出药店,两人站在一块等绿灯,楚叙池说:“一会儿加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陈言清把袋子递给楚叙池时说:“其实程光挺好的。”
楚叙池本来要接过袋子的,但是听见陈言清忽然来这么一句,他收回了手,泛着冷光的眼睛看向别处,不想搭理陈言清这话。
“我看你们在电梯里聊得挺开心的。”陈言清又低声说。冷风刮着他的眼睑,令眼球有些干涩。
“是挺开心的。”楚叙池来了句。
陈言清快速把袋子再次递给他,他接过去了。绿灯亮,两人一起过斑马线,明明目的地相同,但两人的神情都有点势必要跟对方决裂的意思。
陈言清眼前忽然飞过去一辆电车,他的后领子被楚叙池狠狠扯住,他来不及回头,被拉到了楚叙池身前,他要说谢谢时,楚叙池松开他,如寒风一样经过他身边,他仿佛听见楚叙池的心跳声。
楚叙池率先走完了斑马线,陈言清看向他背影,他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插在裤袋里,微低着头。
陈言清垂下视线继续往前走时,楚叙池侧目看向他,用冷淡的面容,眼中却带着浓重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