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跑完步回到寝室时，周晓川和文甜歌已经回来了，没有开宿舍大灯，而是各自点亮了自己桌上的台灯，默默做自己的事。

顾及到熟睡的余淼淼，她们拉了个三人小群说话，唐棠也就从操场回来的路上这一会儿没看手机，发现周晓川和文甜歌已经在寝室背对背地聊了好多条了，是在讨论课程作业的事。

讨论告一段落后，周晓川发了句：“唉，看到淼淼这样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毕竟平时在寝室，余淼淼就是个开心果，总是元气满满，朝气蓬勃。

文甜歌打字回复道：“还好这快放国庆了，留一个假期给她好好调整，不然失恋了还要上课。”

顾盼发消息问：“国庆你们要出去吗？”

本地人周晓川答道：“我回家~”

文甜歌道：“我和闺蜜计划了出去旅行，明天晚上就走了。”

顾盼道：“那看来就我和淼淼留在学校了……”

北德离A市很远，坐飞机都要将近三个小时，国庆期间票价贵，她回家一次太折腾，出去玩又觉得哪儿都是人，索性就留在学校里，还可以泡馆学习。

周晓川道：“那你好好陪陪淼淼吧。”

顾盼应道：“嗯嗯。”

文甜歌这时提了一句：“唉，我想起我高中室友失恋，也是这样，当时我们整个寝室都很慌。”

周晓川惊讶道：“你高中就住校了啊？真好！我高中可想住校了，但家离得太近。”

文甜歌道：“哈哈哈哈可有意思了，真的很怀念！我高中室友都是逗比。”

接着，她们就在谈论高中室友的话题了。

唐棠没再说话，洗澡去了。

提到高中室友，大多数人都会感到怀念与美好。

但是对于唐棠而言，高中住校生活却不是什么太愉快的回忆。

一中的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一块儿，高中部离唐棠和宋远辑家住的那个小区比较远，再加上抱有对宿舍生活的莫名憧憬，高一开学前唐棠就兴致勃勃地决定要住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所感染了，宋远辑也跟着住校了。

高中部的住宿条件是六人间，独立厕所，公共浴室，每一层楼还设有一间小自习室，但座位不多，只有几个位置，每天下了晚自习后需要跑回宿舍去占位。

怀着期待与新鲜感，高一新生唐棠开始了住校生活。

寝室是按班级分的，她的五个室友都是同班同学，除了她是一中直升的以外，其他室友都是周边学校过来的，而她们的寝室长是一个叫王小丽的女生，据说是哪一个县初中的第一名。

她刚住进去的时候，六个人相处得很不错，跑操一起跑，吃饭一起吃，就连课间上厕所都一起上，晚上唐棠从自习室回寝室后，还会躺在床上跟室友们深夜唱歌，开女生夜谈会。

直到第一次月考后，一切才有了微妙的改变——

月考结束当晚，寝室里充斥着女生们的哀嚎。

睡在唐棠上铺的陈思哀嚎一声：“这次作文我好像跑题了！”

对床的郭梦也愁眉苦脸道：“我今天对答案，发现我物理选择题错了好多，这次死定了。”

对床上铺的李芸芸眉头紧锁，长叹不已：“我也是！这次月考题目也太难了吧！”

还有一个室友刘紫玲心如死灰：“听说卷子批得很快，没两天成绩就能出来了，死期将至！”

“怎么办，我这次考砸了，年级前100无望了！”王小丽看了眼一语不发低头写作业的唐棠，“唐棠，你是不是考得很好啊？看你这么淡定。”

她这么一说，其他四双眼睛一时间也都“唰”地一下盯向了唐棠。

唐棠：“……”她就低头解个题，怎么抬头就被逼供了？

“这次月考题目确实有点难。”唐棠挠了挠脸，刚才在写作业，没注意听，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作为回应，“丽丽，你的目标是年级前100？”

王小丽点头：“对啊，据说一中的前100名就基本是重本了。”

唐棠哭笑不得：“我们现在才高一，还没分科，这个排名就已经能和高考挂钩了吗？”

刘紫玲啧道：“你太天真了！当然挂钩了，一中竞争这么激烈，能挤进前100就是实力的象征！”

郭梦道：“就是就是，高中和初中可大不一样了。”

李芸芸泫然欲泣：“我真的太没用了，考得太差了。”

陈思拍了拍她的肩：“唉，别想了，过去的就当它过去吧。”

作为一中初中中考年级第二的唐棠：“……别想了，早点休息吧。”

高中老师批卷的效率比初中要高太多，第二天上课时月考第一天考的科目卷子就陆陆续续全下来了，等第三天晚自习的时候，年级总排名就出来了。

班主任喜气洋洋地宣读了一下进前100名的名单后，把排名分数表贴到了教室墙上。

王小丽进了前100，排名98，李芸芸在100-200名，陈思在300-400名，郭梦和刘紫玲在400名开外。

而唐棠，年级第6，位居全班第二。

晚自习结束，唐棠因为在办公室问老师题，所以打了下课铃后好一会儿才回到教室，等她回来的时候，她的室友们都已经回宿舍了。

唐棠先去小卖部买了几个高乐高卷，想着回去分给室友，但没想到一跨进寝室，听到的就是一阵哭声，此起彼伏。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王小丽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出去，我们都不想看到你！”

唐棠：“？”

接着，刘紫玲红着眼睛道：“你太虚伪了吧，还说题目有点难，结果考得这么好！”

唐棠：“？？”

郭梦摔了一下书：“你平时和我们玩也是装的吧！其实在偷偷用功！”

唐棠：“？？？”

陈思从厕所出来，看都不看她：“大家都考得没你好，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什么情况？

“我……”唐棠一下子愣了，“我没有骗你们啊，你们冷静一点。”

王小丽冷笑道：“怎么冷静？你年级前十当然可以冷静了！”

唐棠疑惑道：“丽丽，你不是也达成了目标，进了年级前100吗？”

王小丽抬高了声音：“你在嘲讽我？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唐棠莫名其妙：“没有啊？”

“你走！”王小丽猛地把她推出门，“我们寝室的人都不想看到你！”

唐棠：“……”

门在她面前“啪”的一声关上，带起的一阵风刮得她脸有点疼。

寝室门没锁，她拧着门把就可以打开进去，就算锁了她也有钥匙，大不了就找宿管阿姨。

但是一想起刚才五个室友一见她就又哭又恨的表情，她就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

怎么会怎样呢？

事情转变得太快，唐棠完全懵了。

这次月考，题目确实有点难，第6名也是她初中从未考过的名次，当时寝室里对答案和抱怨的时候她没有参与，每天学习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晚自习后会去她们这层楼的自习室再学一两个小时，王小丽之前还拜托她帮忙占过位。

她怎么就骗人了？怎么就虚伪了呢？

那时的唐棠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没遇到过这种事，走出宿舍楼时，眼泪啪啦啪啦就落下来了。

室友们那么讨厌她，一个为她说话的都没有，她今晚该住哪儿？

虽然她大可以打开门进去，大可以去找宿管阿姨协调矛盾，但感觉这样的话，他们寝室的氛围只会更糟，在那么压抑的环境下她也如坐针毡。

打个出租车回家吗？

不，不行，姥姥姥爷会担心她的。

唐棠走到了食堂门口，脑袋里慌乱地想着对策，就连被叫名字都没有听到。

“哎，出什么神呢？”一只手拍了她一下，耳边传来她熟悉的声音，“这么晚了还不回寝室，你出来夜游呢？”

唐棠吓了一跳，回过头，一张泪痕满满的脸暴露无遗。

宋远辑愣住了。

十五岁的宋远辑正值生长发育期，身高又比衔接班时窜了一些，穿着校服，在食堂透出来的灯光勾勒出少年的轮廓。

他伸手慌乱地擦了下少女的眼泪，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唐棠吸了吸鼻子：“纸……”

“谁？”

“你有没有纸？”唐棠仰着脸，还在抽泣，“我鼻涕快流下来了，但我没带纸。”

宋远辑：“……”

最后宋远辑去小卖部给唐棠买了一包纸巾。

唐棠情绪平复下来，眼睛红红的，坐在小卖部门口，把事情简要地跟宋远辑说了一遍。

宋远辑一拍大腿：“太过分了，她们怎么能这样！”

唐棠嗫嚅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放心，不是你太强，而是她们太弱了。”宋远辑扶了扶她的肩，“我刚刚还以为是你没考好，落后我太多，所以哭鼻子呢。”

唐棠：“……”

没错，月考的年级第一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翘着二郎腿大半夜喝可乐的混蛋。

宋远辑道：“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被赶出来？走，回去我帮你骂她们。”

唐棠忙拉住他：“你疯了？严禁男生进女生宿舍！”

“嘁，我们男生宿舍管得就没那么严。”宋远辑道，“你就堂堂正正走进去，洗漱睡觉，她们还敢对你怎样不成？”

唐棠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太尴尬了，我估计睡在那儿也睡不着，起码今晚不能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宋远辑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唐棠道：“我本来想去筱瑜或秦沫家借宿一晚的，但是筱瑜手机关机了，秦沫说她奶奶病了，家里有点顾不上来。”

宋远辑叹了口气：“你也不能回家，你姥姥姥爷这会儿肯定都睡了。”

“嗯……”唐棠看向他，“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但不知道可不可行。”

宋远辑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露宿街头？”

“不是，你不是说你们男生宿舍管得松吗？”唐棠两眼放光，“我可不可以去你寝室借宿一晚？”

“咳。”宋远辑被可乐呛到了。

唐棠拽着他的胳膊哀求道：“宋同学，拜托拜托，江湖救急！”

宋远辑炸了：“你想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

唐棠不以为意：“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睡午觉吗？”

宋远辑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除了学习以外还装了什么，他道：“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

“有什么不一样吗？”唐棠笑道，“莫非你对我还会有想法？”

宋远辑当即站了起来，道：“呸，少自作多情了！说实话我都好奇你怎么会住进女生宿舍，都差点忘了你还是个女的了。”

唐棠道：“这不就得了？拜托啦，让我借住一晚吧，不然我真的只有露宿街头了。”

“……”

宋远辑把喝空的可乐易拉罐捏扁，往远处一投，正中垃圾桶，发出“哐啷”一声响。

他回过头，咬牙道：“行，你要是胆子够大，就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微自己真实高中生活的碎片

不过当时收留我的是住我隔壁寝室的闺蜜

我们两个170+cm的女生挤在一张小小的铁床上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余年了，还是忘不了那个难过、忐忑、不安、愧疚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