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心察觉到霍祁忽然黯下的神色，问：“怎么啦？”
霍祁：“没事。”
“是不是太累了啊？头发擦干就睡觉吧。”
“好。”
他擦完头发，放下毛巾，这时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霍祁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沈总”。
他的手一僵。
心中那丝隐约的不安，在这一瞬间放大了数倍。
霍祁按下接听，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沈少瑜怒火的声音已然传了过来：“霍祁！你去哪里了？！”
霍祁的心跳越发快速，甚至有些慌乱：“……我在家，沈总。”
“谁允许你走的？啊？！”而沈少瑜怒意更甚，“我最开始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职责是时刻保护小棠？！”
“我……”
“我不想听你废话！”沈少瑜暴躁地打断霍祁，“你现在立刻给我到市一医院！”
“医院？”霍祁眉心紧皱，语气急促起来，“小沈总怎么了？”
沈少瑜冷笑：“现在知道急了？你过来不就知道了。”
说完直接挂断。
离得近，陆漫心听见了对面怒气冲天的情绪，担忧地问霍祁：“发生什么了吗？”
“妈，我得走了。”霍祁恍惚一瞬，“我老板可能出事了。”
陆漫心一惊：“什么？怎么回事啊？”
可霍祁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抬腿就要往门口走。
“等等小祁！”陆漫心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住霍祁，拿过他的衣服，“把衣服换了呀！还有包和伞，你这样怎么出门？”
霍祁洗过澡就换了短袖短裤，身上什么也没有，就这样出去，怕是只能走路到医院。
陆漫心这一喊，霍祁总算冷静些许。
他抹了把脸，接过衣物，进卫生间飞快地换上。出来时陆漫心已经替他准备好了包和伞。
“慢慢走，不要着急。”陆漫心道，“你不能出事啊。”
她一双细眉蹙着，神情忡忡。
霍祁深吸口气，轻轻抱了一下陆漫心：“我知道的，妈妈。”
然后接过包和伞，走了出去。
陆漫心看着开了又关上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霍祁到门外的时候，对面的小颜恰巧出来放垃圾袋在门口。
看见霍祁，她眼睛一亮：“霍哥！你收到香包了吗？”
霍祁想起陆漫心说把香包放进了他的裤袋，他随手一探，确实鼓鼓的：“收到了，谢谢。我还有急事，下次来请你吃饭。”
他并没有心思停留，保持礼貌匆匆说完，就快步跑下了楼。
“哎……”小颜看着霍祁消失的身影，“是我亲手做的呢，还想问问你喜不喜欢……”
走到马路上，霍祁本想打车，然而正是假期前一晚，又下了雨，堵塞的路上根本等不到空车。
于是霍祁再次奔向地铁站。
天阴沉沉的，路灯几乎没有用，霍祁也来不及在意脚下，于是踩了好几个水坑。等到了地铁站里，他的鞋袜裤脚都湿透了。
他并不在乎，或者说，压根没有察觉。
这趟地铁途径大学城和高铁站，车厢里外挤满了人和行李箱。
随着人潮上了车，霍祁面朝门站，玻璃上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
周围有人瞥见他的面容，兴奋地和友人窃窃私语。
霍祁毫无所觉。
他只想地铁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每一站的停留，都让霍祁越发心焦而懊恼。
他为什么不坚持留下来？沈少瑜说得没错，他是要贴身护着沈绍棠的，他凭什么离开沈绍棠？
如果沈绍棠有什么闪失，他……该怎么办？
霍祁痛苦地闭上眼睛。
焦灼辗转许久，终于到站，霍祁直奔医院，伞都忘了撑开。落下的雨滴打湿他的头发睫毛，在衣服上留下点点水痕。
他一边疾走，一边给沈少瑜拨了电话：“沈总，小沈总在哪个科室？”
“你到了啊？”沈少瑜语气却异常平静，“我们准备走了，你到停车场出口等着。”
准备走了？
霍祁脚下一顿，心里充满了疑惑。
从沈少瑜给他打电话到到现在，还没过两个小时。沈绍棠已经检查完了吗？不用住院？沈绍棠……没事吗？
霍祁茫然地转了个弯，走到车库出口处。
几分钟后，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下。
是平时接送沈少瑜的车。
后车门打开，沈少瑜撑开伞走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对霍祁说话，反倒回身朝着车内：“小棠，你怎么这么对二哥。”
沈绍棠生气的声音传出来：“我又没事，你让霍祁回来干嘛？你快点去前面，让霍祁上车。”
“好好好，小棠嫌弃二哥了。”
沈少瑜对沈绍棠的耐心是无限的，但回头面对霍祁，就撇了撇嘴：“上去吧。”
然后径自坐进了副驾驶。
霍祁依然没明白现状。
“霍祁！傻站着做什么？快上车啊。”沈绍棠催促。
霍祁回过神，坐进车里。
“为什么不打伞？”沈绍棠看着霍祁潮湿的发丝，皱起眉，“都湿透了。”
“雨不大了……”
霍祁下意识作答。他的注意力都在沈绍棠的身上，沈绍棠看起来精神很好，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沈绍棠颇不赞同：“不大也得撑伞啊，淋了一身，感冒怎么办？”
“小沈总，你……”霍祁并没有回沈绍棠的话，怔怔开口，“为什么来医院？生病了吗？”
见霍祁仿佛没听见自己的话似的，沈绍棠觉得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点郁闷。
可毕竟霍祁是关心自己，他还是好好回答：“不是生病。我没事。”
沈少瑜在前座冷冷道：“车祸还叫没事？”
“车祸？”霍祁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沈绍棠的手腕。
淋了雨的手很凉，沈绍棠轻轻颤了一下。
但他没有，也舍不得挣开。
霍祁面上浮现紧张慌乱，他跟在身边的一个多月里，沈绍棠没有见过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
沈绍棠反驳沈少瑜：“就肩膀有点挫伤，算什么事嘛，都没之前脚崴了严重。”
“你还想多严重？如果不是蒋叔反应快，你知不知道会怎么样？”
“二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凶？”沈绍棠扁嘴，“刚才对霍祁也凶。”
“我是凶吗？我是担心你！”沈少瑜从后视镜瞥了眼后方，“霍祁那是他该受的。”
沈绍棠还想说什么，霍祁道：“是我失职，沈总说得没有错。”
“失什么职啊！”沈绍棠也生气了，“这是车祸，又不是有人拿着刀枪要杀我，多你一个在车上，就能不发生吗？只会让你也受伤！”
如同沈绍棠没见过霍祁的情绪外露，霍祁也没有见过沈绍棠这么恼火的模样。即使是面对棘手的公事，他都是冷静理智的，此刻却气得眼睛都红了。
霍祁心口一颤。
“别生气。”他还握着沈绍棠的手腕，顺势揉了揉安抚，“不要生气，小沈总。”
“我没生气。”
说是这么说的，眼圈却又红了一圈，委屈得嗓音都哽了。
沈少瑜从后视镜瞧见了，一瞬间什么脾气也没了：“好了好了，是二哥太凶了，对不起。”
沈绍棠迅速用手背蹭了下眼睛，转头望向窗外，什么也没说。
车厢里安静下来。
霍祁从玻璃上隐约看见沈绍棠闷闷不乐的神情。
沈绍棠情绪不好，霍祁便暂时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别墅，沈绍棠催着霍祁去洗澡换掉衣服，然后又让赵姨煮了姜汤。
沈少瑜在旁边笑问：“有我的份没有？”
“没有。你回房间去。”
“好了，别赌气了小棠。”沈少瑜揉揉沈绍棠的头发，“二哥也是担心你，太急了。”
“是我给霍祁放假的，你凶他干什么？”沈绍棠瞪去一眼，“好不容易有假期，我让他回去跟父母一起，你还把他叫回来。过分。”
“是是，二哥过分了，下次一定给他放个长假。”
沈绍棠哼了一声，转头进厨房看赵姨煮汤。
霍祁洗完澡，就立刻被沈绍棠塞了一碗姜汤：“快点喝了。你以后别听二哥的，我才是你直属领导。”
霍祁一口气喝完，才道：“可是小沈总你受了伤，我不可能待在家。我很担心。你的伤严重吗？”
听他说很担心，沈绍棠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许多。
他嘟嚷：“就肩膀有点疼，可能会肿两天，真的没事。”
“怎么……”霍祁犹豫了下，还是问，“怎么受的伤？”
“回家路上，对向车道有辆车失控冲过来了，蒋叔反应快，避开了，只撞了车头。”沈绍棠轻描淡写，“有点冲击力，所以我肩膀撞到车门上了。”
他说得轻松，可霍祁想也知道，毫无防备的突然的撞击该有多骇人。
那一瞬间，谁都会害怕。
而外力导致的撞伤，又怎么会只是有点疼呢。
“哭了吗？”霍祁突然问。
“什么？”沈绍棠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脸上霎时红了一片，“你……”
霍祁也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忙道：“我不是……对不起，小沈总。我乱说话了。”
沈绍棠却垂下眼：“哭了啊。我怕痛，痛了会哭。”
霍祁没想到沈绍棠会回答，顿时一怔。
他抬了抬手，但又很快收了回去，捏成了拳。
“不说啦。”沈绍棠抬眼，笑道，“去休息吧，你一来一回应该很累了。”
霍祁看着他的眼睛，明亮清澈，连刚才在车上的那些红都消散了。
霍祁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