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意一拿出青玺，天界的神仙果然就能认出来。

二话不说立刻恭敬有加，将他请去天界，是真的请……非常有礼貌，傅玄意还有点觉得他们礼貌过头了。

他们交接的时候，是一个青金色衣衫的少年模样上神出来迎接，所有神仙都朝那少年单膝下跪行礼，少年怀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像账本那么厚。

见他一来，笑逐颜开，温柔可亲，仿佛是迎他回家一般的模样：“可算来了？叫我沭佼就好啦，饿不饿呀？不然我们先吃顿火锅吧，我炒的底料可香了。”

这操作把傅玄意弄懵了。

他以为天界应是那种长须白发的老头子老太婆，满脸严肃，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审问一番再说，但沭佼明显服饰打扮显然地位不低，而且还是个上神，怎么这反应和自己认识的某位上神没半点关系？

傅玄意本来也不是为了搞事，是真的想谈判，沭佼却让他有点宾至如归的错觉？

“也行吧。”也行吧，看在火锅的份上。

沭佼喜出望外朝他笑了一声，对身后跟着的仙侍吩咐道：“毛肚鸭肠猪黄喉，鸭血豆花小酥肉，郡肝虾滑猪腰片，底料我自己来炒。”

其中两个仙侍微微点头，转身去另一个方向，沭佼带傅玄意到他的寝殿，像是真的在招待哪位贵宾一般，沭佼已经热了几壶酒，也泡了一壶茶，分别都给自己和傅玄意满上，微微笑道：“天界就是这般，每位上神都有自己的规矩，我比较爱吃，一边吃一边聊嘛。”

看着沭佼真诚的目光，傅玄意也勉为其难道：“也行吧。”

“他们也禀了，其实我了解些情况，不过真挺出乎意料的，”沭佼从自己座位后的卷宗里拿出一个卷轴，抛到半空，放了出来，卷轴里记载了一些天帝所用的物品，他翻了一下，找出了一个和青玺几乎一模一样的玺出来，解释道，“这是天玺，是此时还能支持天界运作的力量之一，算是少数天帝留给天界有用的东西吧，大家都明白，天帝留下的废物比我寝殿里的话本还多。”

傅玄意点点头，感觉他是一个能聊上几句的对象，缓缓道：“其实，青玺所控本是天帝神魂滋生以前，天地一片混沌时的怪物，怪物淬锻青玺多年，能控一切死灵……”

沭佼一听，脸色大变，挠挠耳朵，又心疼地摸摸自己的头发，皱着眉头打断道：“能不能当作是可怜一下我，说点，简单，容易懂的，不要和你师尊说的话那般文绉绉的，让我猜……火锅还没端上来，吃点冰粉，我一大早起来手搓的，可好吃了。”

傅玄意看着冰粉上还有好看的气泡，还有五颜六色点缀的杂果，看在冰粉的份上，也行吧……直接简短道：“青玺能操控一切死灵和天帝都收服不来的东西，是个天帝留下的大麻烦。”说完，端起冰粉，猛吃一大口，果然好吃。

听罢，沭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疼道：“天帝老儿果然就没留什么好东西……”

“此次……不，这回，本座想跟天界商议，看天界怎么想办法收服这些东西。”

沭佼直摇头，愁眉苦脸，哭丧着一张脸道：“这十年都是我当值，不就是让我想办法渡化连天帝都渡化不了的东西嘛……我上辈子欠了你师门的吗？每一次都是这样，求求你，要不八年后再谈？八年后就不是我当值了。”

“师门？”

沭佼看着自己可怜的头发，委屈巴巴道：“你的师尊，挂寒散人，温书澈，飞升一次，天界就得去请一次他受封，刚好，他就在我当值的十年里升完了……我每次去，都被他打出来，问题我又打不过他，而且你想想，我一个上神，连个最低级别的登仙都打不过多丢脸啊，对不对？”沭佼还是庆幸一下，温书澈后来飞升上神了，不然沭佼是真的丢脸又倒霉。

傅玄意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又惨又倒霉……“本座脾气好多了。”

沭佼按摩着太阳穴，指指不远处那堆山一样高，堆起来有自己那么高的卷宗：“那箩是监测到你前几天放出的那些死灵的报告，和如何处死阁下的方式，虽然我还没看，不过来去都是让我带兵打你，但他们不会考虑我能不能打得过。”沭佼又指指远处一堆横七竖八的卷宗……

“那筐是这几天，逼我直接杀你，甚至不会考虑到我打不过，然后被关起来这样那样，他们得自己找人轮值。不不，他们宁可轮流替我当值，也不想管我死活。也不对，除非……”

“沭佼……”傅玄意有点想安慰他，在这碗冰粉之后，基本忘记自己的来意，“没事，商量商量，先把刀放下，砍卷宗没用的……”

沭佼完全没把他当外人，哭丧着求他：“我认你做大哥，能不能八年零三个月后再搞事，我头都要秃了！哇！头发怎么又掉了！”

一片清正优雅之地，突然淹没了沭佼的哀嚎之中……实际上，天界有三成的上神，轮值的时候都是这德行，恨不得自己从未飞升，又或是从未位列仙班，更多后悔的是自己不该来受封。

但世上哪有这么多太微上神呢，能跑一个，天界从未有第二个能脱离的上神，除非是从未去受封的，不归天界管。

“别跳下去！鱼是无辜的！”傅玄意生拉硬拽着准备跳下鱼池的沭佼，仙侍们端着火锅和火锅材料对这一幕还竟然见怪不怪，依旧该干嘛就干嘛。

沭佼看到火锅端上来了，又不跳鱼池了，看到火锅又发出一片哀嚎大吼：“瓜娃子，我堂堂上神招待客人，番茄锅是几个意思囖！当上神还有什么意思囖！不是辣锅有啥子意思囖！”

傅玄意连忙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那群仙侍，并且威胁道：“赶紧换个辣锅，不然沭佼对着这个锅下诛神令，到时你们按住他？”他从未想过，当神仙压力这么大。

仙侍们见怪不怪，将番茄锅端了下去，刚刚在准备的时候，别的上神才说他最近火气大，别整天吃辣锅，才让仙侍们端了个番茄锅。

当疯子遇上一个比自己更疯的，也会束手无策。

傅玄意哄道：“好啦好啦，换辣锅了，是个辣锅，你炒的底料不是很好吃吗？！”

一听辣锅，沭佼冷静了很多，也不准备跳鱼池和哀嚎了，一边炒锅底，一边冷静下来，看着锅里滋滋作响的红油，缓缓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他恢复正常的语气对傅玄意道：“吃椰子鸡锅花胶锅当然不辣，涮毛肚鸭肠肯定是辣锅啊……”

傅玄意在桌边看他心满意足看着一口火锅的表情，像极自己某个表情，却又说不上来，但也点点头：“辣锅闻着香。”

“辣锅不是最香的，还有个金汤底料，多下藤椒，更香。”

他们似乎忘记，今天过来根本不是为了锅底香不香的事，甚至还不是为了火锅，傅玄意努力回想起今天的重点，将话题扯回来：“其实青玺……”

“唉……”沭佼认命地长叹一句，“是我们没能力，天帝都渡化不了的邪祟，我们天界有什么办法？天界看着风光，实际上什么境况你知道多少？”

“天界什么境况与此事何关？”傅玄意并不明白。

沭佼一边扔进去些辣椒，一边扔进白酒，还扔进去一下八角大料，缓缓翻炒，给他解释道：“天界从天帝没了之后停滞不前，都在吃老本，规矩太多太严，没有一丝空子可穿，冥王帝君如果没天人五衰，他愿意的话，还有点办法，但是现在，不可能囖。”

“有点意思，为什么呢？”

沭佼直来直往给他分析道：“多简单，除了太微，哪有一个能叛出天界的例子？年轻一辈都是直接不受封爱自由，你猜什么原因？”

傅玄意给他递着材料，饶有意味想听下去：“说嘛，啥子原因喔？”甚至还学了他刚刚狂嚎时的口音。

“受封就是将自己三魂之中其中一魂存入天玺，冥界是存入冥玺，以示对真神的忠诚，当初冥王和天帝不妥已久，知道太微和天帝闹翻了，直接来抢太微存在天玺里存的那缕魂，转入冥玺，不然太微怎么在冥界当大爷？在那之后就没有这个玩法。”

想也知道，至今只有许雪寄一个能叛逃，是天界真那么好，让神仙不舍得走吗？

“那青玺和天玺长得那么像，能不能让受封的神仙也效忠天玺？”

底料炒得差不多，沭佼往炒好的底料里倒熬好的高汤，水和油滋啦滋啦碰撞反应着，香气四溢，沭佼盖上盖子，慢慢解释道：“天玺是阳玺，青玺是阴玺，长得也几乎一模一样，二者不能替代谁，但这也是个好处，不管是天玺冥玺都只认一个主人，青玺虽然比不上天玺冥玺，但它认的主人没死，这有点好办……”沭佼饶有意味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