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南曹，今日漱绍，皆尸横遍野，杨佻以己身下的诛神令，杀了整整五万修士，三个宗门加光明宗灭门，反正杨佻已经身败名裂，哪怕不是被逼成这样，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去。

最懂天界意思的莫过于光明宗，身为光明宗的宗主，杨佻两百年来早已足够她摸清天界的心意，她看懂此时温书澈意气风发，身为上神不去受封，受到玄门百家的羡慕敬仰妒忌，他日必有他落难颓败之时，如同昨日玄门之首的光明宗，不也会被千夫所指？

看懂了，便想开了，杨佻自知强弩之末，没有资本谈判抗衡，与其被杀鸡儆猴，还不如孤注一掷……她赌对了。

她重新恢复意识时，是在雪镜湖居之中，眼前见到一个身影绰绰，年约三十上下的女修士，可能不是人也不是仙人，能形容的便是有实体的鬼。

女修士托腮看她，见她醒了，悠悠道：“醒了啊？师尊叫我照顾你一下，别被恶鬼欺负，你是谁啊？”

杨佻死时双唇和腮颊抹了血，像是红妆一般鲜艳，此时依旧是死时模样，她不知眼前是谁，却知道绝对和温书澈有关，点点头道：“光……杨佻，叫我杨佻便好。”

“我叫陶丽宝，”她的眼睛转悠着，上下打量杨佻，她穿衣打扮外貌都和男人一样，“字婉荀，是上神挂寒散人门下二弟子。”

杨佻听说过她，是温书澈门下那个练气上筑基，渡劫把自己劈死的徒弟。

陶丽宝几乎能预判到她是什么反应，连忙补充道：“我们现在都一样，是被师尊聚回来的鬼魂，不用怕我。”

看来是赌对了。

陶丽宝死后被温书澈留在雪镜湖居的雪山里，和以前十方鬼王城里的恶鬼放在一起，像是一个使者，以鬼魂之身管理着那些恶鬼，向来护短不讲道理的师尊，还给了她一个实实在在的身体，成了一个有实体的鬼。

诛神令后不是魂飞魄散还是就灰飞烟灭，温书澈居然有本事将散成一把灰的魂魄聚回来，杨佻从前是低估他了。

这里还有着他收的下的冤魂和生魂，雪山里的鬼分成数个派系，都是依靠温书澈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散出的一些修为力量而活，撑不下去的话就只有真正灰飞烟灭。而陶丽宝是中立的管理者，代替温书澈管理山里的一切事务，对自己师尊忠心耿耿。

而派系之中，以十方鬼王城的恶鬼为首，不得不臣服于温书澈，他们之间叫他都是叫鬼王大人，尤其是比较低级只有形态没有几分神识的鬼，也只会认温书澈是主人。

其次是每次被收进来的生魂转成的恶鬼，他们怨气极大，不亚于原十方鬼王城之中的恶鬼，他们大多觉得是被困在这里，要出去复仇，只不过大多都不知道温书澈懒惰，懒得将他们炼成什么东西，已经是最大的慈悲，常常被陶丽宝教训，一旦做错了什么事，便会永不超生，灰飞烟灭。

再者便是中立派，只想留在这里生活，不想造反也不想支持，大多都不是恶鬼，是寻常鬼魂，也不能成为正常往生魂，不能去投胎，像是孤魂野鬼。

此时的杨佻，便是第三派系的一员，她只想逃离天界的控制，用诛神令做的投诚状，温书澈既然收下了，杨佻便知道自己受到庇护，自然不会多言。

温书澈做的这些事，君柏眠和明昭羽早就知道了，君柏眠查到和白明勾结的极乐天弟子时，那人是被勾去生魂，身旁还有一盘带血的棋子，猜是傅玄意和苏芷幽在那小村子时，温书澈自己在附近那座李员外的小城里找到那人，直接自己解决了。他抓了棋盘上几只棋子，上面带着血，告诉他们当作人情，不宣扬出去，就说幕后黑手已解决。

这个说法滴水不漏，让温书澈对自己印象能好点，那全然已查出是温书澈在收生魂，君柏眠也不作声，温书澈收下的，几乎没有是自己动手勾出来的，哪怕闹大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漱绍事件过去七日，除了杨佻醒了，还有其他五万修士的头七也是刚过，逐渐醒了，陶丽宝多少能猜出他们一起被收进来，师尊只吩咐照顾杨佻，便发生的是什么事。

和杨佻一道被收进来的鬼对她怨念极大，不管魂识齐不齐全，都无一在憎怨着她，哪怕是和她打扮相似的光明宗弟子。只不过陶丽宝得了吩咐要照顾她，其余无论是什么玩意，在雪山之中都不能动杨佻分毫。

既然已过头七，漱绍南曹事件算是过去了，最大麻烦的是明昭羽，从未有记载过有谁能一下子连渡五个天劫，极短时间从散仙飞升化神，天界又闹着要他去受封，在星尽衡海那边闹了七天，看实在麻烦便直接来了净世。

玄门百家之中，对星尽衡海最大的传闻便是衡海道尊和她的散仙道侣，少有人见过他们一起出现，明昭羽这般明晃晃从散仙飞升玄神，又把视线引到星尽衡海之中，明昭羽干脆设好结界，自己跑去净世，闹着说要躲几天。

温书澈嫌他烦，在雪镜湖居下好结界，进去请安可以，敢打麻将就非得把他扔出去不可，明昭羽没办法，便扯着他老人家三个徒弟在尤伽的小院里打麻将。

尤伽是戒律长老，在净世有自己的居所，不过他门下弟子众多，脾气又好又讲道理，多数喜欢找他请安，便出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弟子们一边请安一边看他打麻将。

玄门百家之中认识明昭羽的人不多，天界和他熟点，毕竟经常去抢劫天界的仙丹，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很难不熟。

不过这次之后，温书澈发现半神这个身份简直是大漏洞，之前觉得也不怎么样，这回看着明昭羽散仙升化神，直接闹出红月异象，没几天又能来打麻将，想来自己都没试过这般渡劫。

明昭羽抓着他们三个打了三天麻将，两个小的已经熬不住筋疲力尽，倒头就睡，尤伽把师弟师妹送回去睡觉，温书澈放小纸鹤出来找他。

他第一次去雪镜湖居，便看出旁边那座山不对劲。

“上神收藏颇丰呢。”

温书澈知道自己与他是一路的，向来不喜欢天界，也不守规矩，都是万年的狐狸也不想搁这演什么术法交流，便道：“拿去。”甩给他一个小瓷瓶。

“哟？”明昭羽一拿瓷瓶上手就觉得重量不对，打开瓶口嗅了一下，眯着一只眼睛又朝里面看，“救你一个徒儿就回这么大礼？”

“不是碧萱，是璟儿，他闹着想带出来。”温书澈的逻辑是一码归一码。

明昭羽盖上瓶子掂量一下，折扇捂着嘴角，笑道：“上回让小徒弟陪我打三天麻将，就让我帮三徒弟重锻稀世神兵，这回又把带徒弟的业务外包给我，要长期合作吗？”

如果不是看到明昭羽现在这模样，温书澈不会对半神这个身份心动，他平常虽然寡言冷淡，对着徒弟们都非常护短加一视同仁，既然傅玄意有这个条件，当然让他往半神的方向走。

“要多久？”

“快的话十年八年。”

温书澈觉得有点久：“一天。”

“人家重伤未愈。”明昭羽想谈谈条件，这么一份大礼完全足以，不过他还是有点贪心。

“三天。”温书澈掏出一只金色的小纸鹤，手指逗逗小纸鹤，纸鹤上还有一小段粉色的丝带。

“我是没问题，天界能不发现吗？他们能不管吗？”

“他们打不过你。”言下之意，他们也打不过自己，天界敢管就欺负他们。

明昭羽毫无办法只能点点头，将瓷瓶收入怀中：“行行行，你是师尊你是上神，我没办法……”忽然他又想起一点，“不过材料您老人家提供，我可没有。”

这种“材料”他老人家最多了，一整座山都是……

不过温书澈早有准备，将这只小纸鹤吹到他面前，淡淡道：“都是最近的，八万。”

“用不用这么多啊？都够用两三回了……八万……打麻将吗？”明昭羽有点嫌恶心，把小纸鹤随手塞进衣袖里，他知道里面全是生魂，而且最近收的都死得很恶心。

“那我先弄完瓷瓶再来。”明昭羽没办法，认命地去傅玄意房里找他，看他打完三天麻将极其劳累，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像极了一条吃饱就睡的大白狗，一道空符篆拍在他脸上，将小纸鹤扔到他胸前灵核处，小纸鹤马上融入他的灵核之中。

看着像是举手之劳，明昭羽本来修为最近损耗很大，在他身上耗了不少修为，小纸鹤要全融进去还需要几天时间，他趁着这个空档先处理了瓷瓶，让小纸鹤慢慢在融进他灵核之中，明昭羽不禁感叹，想当年自己要是有这么好待遇，早就不用走火入魔了。

瓷瓶里便是从万劫桃花洞之中带出来的麒麟族行尸走肉的修士，天界想要的不就是麒麟血吗，直接送了这样一具行尸走肉过去，想要多少要多少，不用烦他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