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之前跟我讲过一个麻瓜总结的定律，大意是你越害怕什么，什么就越可能会发生。我深以为然，毕竟我的一生几乎都在践行这句话，比如斯拉格霍恩的魔药课提问，又比如现在。

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天天希望在路上，不，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温室，走廊，空教室，魁地奇球场，对角巷和霍格莫德——遇到波特，偏偏那时候一次也没有遇到过。

我发誓自己只有这一次希望避开他，偏偏我刚刚买好惦记了整整四个月要送给他的礼物，一出店门就遇到这样尴尬的场景。

“你们这么早来这里干什么？”我强装镇定，试图岔开话题。

“来寄信，顺便补充一点粪蛋。”波特说完，眼睛又粘在我手里的袋子上。

“专门来霍格莫德的邮局寄信？你们不是都有自己的猫头鹰吗？”

“这个……出了一点不足为道的小情况，现在需要换一只猫头鹰。”波特笑嘻嘻的回答我，停顿片刻后又闪起了星星眼：“我可以拿出来看一眼吗？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是要送人的吗？”

……所以最终话题还是回到了扫帚模型上。

“你拿吧，反正也不是给你的。”我脱口而出。

话音落了好久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心虚之下到底说了些什么玩意儿，波特看上去也有些意外，眨巴了两下眼睛看我，又眨巴两下眼睛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布莱克。

十二月底这个飘雪的清晨，冷风不断地搜寻各个空隙往袍子里面灌，可我却觉得自己的的脸颊、耳朵，甚至脖子都要熟透了，手心甚至还沁出一层薄汗。

“我的意思是，这是要送给威尔……给我表哥克劳斯的，他肯定不会介意，你直接拿出来就行……呃，希望你能喜欢。”我扬起下巴，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梅林，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是我希望能要回自己的脑子。

说什么希望你能喜欢啊！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买来是要给波特的吗？还有克劳斯，天知道为什么一提起飞天扫帚我脑子里除了波特第二个蹦出来的就是威尔，说是要给露西的也比说他强啊！

布莱克用修长的手指揉着眉间，低下头嗤笑一声。

行，现在连他都没眼看了。

“呃……还是算了，我们还得去邮局，就先走了？”波特迟疑着揉揉头发，接着屈肘捅在布莱克的肋骨处。

“先走了。”布莱克像是看戏一样懒散地站在旁边，翘起一侧嘴角，琉璃一样的灰色眼睛半眯着，带着点不怀好意和轻佻看我：“也希望克劳斯能喜欢。”

克劳斯喜欢个鬼，我趁着波特不注意对他怒目而视。

我跟威尔关系差这件事虽不能说是全校皆知，布莱克一定再清楚不过。前一段时间威尔为了让我们两个去参加圣诞舞会，天天按着课表在教室门口蹲点堵我，我这边意志坚定行不通，他又改蹲格兰芬多课表找布莱克谈话去了——尽管如此，我并不觉得他会说出什么好话来，毕竟“我表妹也不至于丑到惨绝人寰”这种评价，对于克劳斯大少爷来说已经是勉为其难的夸奖了。

我们两个节日和生日互送礼物，向来不是为了祝福，而是为了膈应人。

自从上个暑假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了威尔一本女巫菜谱之后，我们两个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自此以后我送了他多少本女巫菜谱和美发周刊，他就送了我多少个剃须刀。

我朝他们挥挥手，胡乱搪塞了句“开学见”，立刻转身朝邮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出好远，剧烈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心口的空荡荡的失落感和悔意潮水一般涌来。

我又搞砸了，现在波特一定觉得我是个小气，刻薄，阴阳怪气的人了。

五年级之后我们才能说上几句话，我是真的很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此时离跟妈妈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漫无目的地在在街上胡乱走着，摸出两块毛毛牙薄荷糖塞进嘴里，在银白小路上踩出一串串乱七八糟的脚印。

还不小心踢倒一个小雪人，旁边的女孩子睁大眼睛委屈地看我，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

我突然想道如果是莉莉·伊万斯在这里，那她一定会温和地蹲下来道歉，然后陪她再堆一个更大更好看的。

但我只是低声说了句抱歉便走开了。

我确实不像伊万斯那么迷人而又落落大方，我自始至终也十分清楚自己不是波特喜欢的那种女孩。

我不会跟他打成一片，半夜里在城堡各处穿梭探险，嘴角涂着奶油放肆大笑，拿着满分的成绩单意气风发地回到公共休息室，再换上金红的袍子跟他一起庆祝魁地奇夺冠。

伊万斯是我这个带着情敌减分滤镜都觉得飒爽漂亮的女孩子，我很少想到跟她去争抢什么，也鲜少去幻想真的跟波特告白然后在一起。

我明白那是不太可能的。

各个方面来看都不可能。

…………

天渐渐明朗起来，苍青色的远空中升上一轮冬日罕见的暖阳，霍格莫德小镇上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金子一般亮晶晶的光，正是一幅雪后初晴的风景画。

我突然想起十月份，我倚在床头，迎着寝室里暖黄的火焰一字一句读下来的，祖父给我寄来的第一封信。

祖父说的没错，我已经十五岁了。

而十五岁是个特殊的年纪。

十三岁情窦初开，十五岁相谈相交，十七岁订婚。

十三岁的时候看哪些书去哪里玩喜欢什么人都是自己说了算，想跟谁表白就去了，想在一起就应答下来，强装出来的嘲笑捉弄玩耍下藏着少女一样隐秘的期待，榭寄生下带着悸动的咯咯傻笑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妥。

毕竟还小。

布莱克家、克劳斯家、霍尔家……到了十五岁，喜欢谁还是自己说了算，只不过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

祖父这个学期给我写的那些信大抵说的就是后面两句的意思。世世代代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事，这几乎成了一个默认的传统。

本来就不可能，我踢开一块小石子，但至少我想给波特留下一个好印象。

至少，我想，至少他毕业之后听人提起我，不至于回忆半天都记不起克莱尔·怀特这个人，不至于尴尬地笑一下然后觉得我刻薄无趣，孤僻不合群，上课一个问题都答不出来，五年级还炸坩埚。

至少要笑一笑，然后点头说，克莱尔是个好姑娘。

我是真的很想当他眼里的好姑娘。

我撇撇嘴，扬起头盯着天空和云层。

阳光有点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大表哥那些年收到的礼物——

卖家秀：飞天扫帚护理手册，金色飞贼领带夹，彗星扫帚模型。

买家秀：女巫菜谱，美发周刊，水嫩皮肤保护手册。

（克劳斯因言语过激被请出直播间）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女儿矫情，毕竟谁还没有个多愁善感的十五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