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甜这洪亮的一声“到”，让黎菀和李锦雯同时晒干了沉默。

李锦雯打量着苏甜甜。

她的这位学生，在现实里看起来和艺考视频里确实没什么两样，脸都是圆圆的，一看就是伙食很好的样子。但是这张脸在小荧幕还行，放到大荧幕就会很虐。

硬件条件已经这样杯具了，苏甜甜的软件条件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她那双杏眼傻愣愣地看着李锦雯，呆滞如死鱼眼，过度的紧张让苏甜甜的小圆脸几乎要紧绷成一个气球。

总之，眼前的这个苏甜甜完全没有艺考视频里那种灵动的样子。

真要说的话，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夺舍了一样。

李锦雯长时间的沉默，让黎菀心道不妙。剧组里大多的卡司都是有口皆碑的，只有苏甜甜像是关系户塞进来的一样。

难道是李锦雯不满苏甜甜的表现？

李锦雯虽然跟着黎菀飞来了深圳，也进了豪宅片场，但是她们并没有签约，一切都还是未知的。

黎菀赶忙描补，“甜甜拍戏是不错的，我听导演说，大多都会一条过。”

言外之意，虽然苏甜甜现在看着愣了点，但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李锦雯不置可否。作为本届北戏的艺考考官，苏甜甜能演成什么样她心里还是有数的，不然北戏艺考第一怎么来的？

她看向黎菀，“你要约我的是哪个角色？”

“女主角的母亲。”黎菀赶忙让自己的助理把剧本里有关“黎媛”这个角色的片段取出来。今天早上黎菀和助理飞北京的时候，这些资料都是在她的包里的。

李锦雯接过剧本，简单了解了一下人物的小传，找到了剧本中一段和苏甜甜有对手戏的地方，“我和你对一下戏。”

黎菀笑着打圆场，“这是老师提前指点一下学生啊！”

她想直接把事情简单化。苏甜甜在剧里不是最重要的角色，如果因为苏甜甜表现拉胯，李锦雯不肯进组，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锦雯看了一眼黎菀，倒是没有反驳。

另一边，一听说要演戏，苏甜甜就准备遁了。她赶忙看向半空中的刘湘涟。却见刘湘涟摇了摇头，“她是先生，你是学生。”难得有表演指导的机会，自然应该是让苏甜甜好好学习一下。

苏甜甜的小圆脸瞬间垮掉了。

这就和以前高三时，老师突然进教室抽查考试一样。她根本没时间突击复习，甚至连考试范围都要拿到卷子才知道。

苏甜甜怀着沉痛的心，把手上的剧本翻到了这一次的“考题”。

《豪门风云》的剧情里，“黎媛”作为女主“黎歆皑”的母亲，虽然是很重要的角色，但是因为早逝，所以戏份其实不多。

苏甜甜现在要演的戏，就是当得知母亲“黎媛”即将病逝，小女儿“黎歆妍”坐在母亲的床边不肯离开，极尽哀伤。这是自小长大都无忧无虑的“黎歆妍”，至今人生中最哀伤的一幕。

简单的来说，这场就是哭戏。

李锦雯先是和苏甜甜拿着剧本粗略地对一下台词，只要稍稍带入感情就可以了。

“母亲——”

苏甜甜一嗓子干嚎，险些把旁边站着的黎菀送走。

李锦雯只是瞥了眼苏甜甜，低头接着读台词，“以后要听你姐姐和父亲的话。”

此时剧里的父亲“范韫”还没有暴露渣男本质，所以黎媛死的时候并不知道两个女儿的生父已经不可靠了。

苏甜甜冒着气泡音，“你别离开我……”

李锦雯没有说话。按照剧本，此时她应该望着苏甜甜，眼中满是不舍和疼爱。

“母亲……”苏甜甜的情绪来得很快，颤抖的哭腔饱含情绪，眼眶瞬间变红。

然而，更快的是苏甜甜的鼻涕。

李锦雯：“……”

台词拉胯，演技浮夸，此时的苏甜甜完全没有艺考视频《告别》里面的精湛演技。

李锦雯瞄着边上也露出惊讶表情的黎菀，看样子黎菀也是被苏甜甜的演技惊呆了。

黎菀作为制片人，为了让她进组，肯定是说尽好话的。但在李锦雯的一试之下，苏甜甜刚刚表现出的演技，简直一言难尽。

艺考到现在，仅仅是过去了一个月。

为什么一个人的演技就能天差地别？

看着苏甜甜那双几乎要瞪出眼眶的眼睛，李锦雯觉得不仅是脑袋，自己的眼睛也有点疼了。她快要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

是艺考视频有问题吗？

还是说，视频里根本就不是苏甜甜本人？

李锦雯望着苏甜甜的目光充满审视，“你有孪生姐妹吗？”孪生姐妹代考也不是不可能。

“啊？”苏甜甜愣了愣，“没有，我是独生女。”

此时，导演沈邵芸已经拍完一条，也跟着凑过来李锦雯和苏甜甜这边。沈邵芸本来就和李锦雯认识，也知道苏甜甜马上就要去北戏，“甜甜的演技可以吧？”她面带笑容，一副推销质量很高的商品的样子。

已经看完全程的黎菀面露尴尬。

李锦雯瞟了眼沈邵芸，一副“你竟然夸得出来”的表情。

沈邵芸莫名其妙，她过来这边其实是想喊李锦雯在镜头前试一试，“摄影正好空出来了，你们要不要去拍拍看？”

李锦文没有回应，黎菀微微地摇了摇头。

李锦雯马上就领会到了，“你们还没签约？就是试戏而已，不会剪辑的。”

正常演员都会有试戏流程，只不过李锦雯在圈内地位非常高，导演们能邀请到李锦雯就很好了，哪还会要求那么多？这就导致李锦雯现在试戏的机会并不多，几乎都是直接进组。

沈邵芸：“正好甜甜给你搭戏。”

扮演大女儿“黎歆皑”的梁嘉音和扮演丈夫“范韫”的肖铭，他们和“黎媛”这个角色的对戏会更多。沈邵芸用苏甜甜，那纯粹就是弱化试戏，顺便也是为苏甜甜使劲。

虽然沈邵芸没有参与到他们前期的对话，但看到苏甜甜一脸尴尬，李锦雯冷着脸，沈邵芸就猜到李锦雯并不满意苏甜甜。

苏甜甜饰演的这个角色“黎歆妍”真的是一波三折。最早的人选，制片人黎菀不满意，现在换了个苏甜甜，还已经拍了这么多了。如果现在苏甜甜因为李锦雯被换掉，那就太伤了。

沈邵芸还是很满意苏甜甜的，甚至到了能押宝苏甜甜明年获得玉兰奖最佳女配的程度。

在李锦雯去化妆的时候，苏甜甜眼泪汪汪地望向空中。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甜甜自然知道得门清。充其量她苏甜甜也就是上了一个悦星公司的演技速成班而已。人生第一次对戏就要和国内超一线的四大花旦之一李锦雯，她不就是会被分分钟碾成渣渣吗？

一想到这位还是她未来的老师，苏甜甜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接下来，她还能期盼大学的校园生活吗？

刘湘涟：“……”

感觉再不换身体，苏甜甜的眼泪和鼻涕都会停不下来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直接挪到了豪宅的一间卧室。李锦雯躺在床上，脸因为妆容变得异常苍白，现在的她就是走到生命末点的“黎媛”。

已经进入苏甜甜身体的刘湘涟，神情恍惚地坐在床边。

黎家的小公主“黎欣妍”刚得知母亲即将去世的消息，还完全无法消化这个噩耗。她呆呆地看着骨瘦如柴的母亲，嘴唇翕动，最后却只能吐出两个字，“母亲……”

“黎媛”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仿佛嘴角勾起就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以后……要听你姐姐和父亲的话……”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气息宛如风中的蜡烛，随时会被吹灭。

这句话让“黎歆妍”一下子扛不住了。她猛地低下头，头颈不停地颤抖，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黎歆妍”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似乎这样就能留住母亲。

母亲“黎媛”的这句话彻底打破了“黎歆妍”的幻想。这种当面的冲击，让她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阶，只能不停地发出无意义的声响。

“黎歆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不停地起伏，终于能让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别离开我……”

母亲“黎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黎歆妍”，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那双眼中饱含着的慈爱，是“黎歆妍”自小就熟悉的。

难道以后她就再也看不到了吗？

“母亲……”

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啪嗒啪嗒地落下，打湿了床单。

“卡！”导演沈邵芸喊了停，“好！”

刘湘涟收敛了表情，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只有微红的眼眶才让别人知道她刚刚的哀伤不是幻觉。

李锦雯诧异地看向刘湘涟。她并不知道，如今苏甜甜的身体内核已经换了一个人。但事实就是如此，在李锦雯眼中，刚刚对台本时的苏甜甜，和现在直接飙戏的苏甜甜，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沈邵芸从远处监视器后走来，面上带着得意，“我就说不错吧？”

“不错”是谦虚的说法，实际应该是相当完美。

李锦雯自问在苏甜甜这个年纪，她自己是表演不出这样的水平的。

难道是因为镜头？

现在有摄影机了，所以苏甜甜整个人就瞬间进入状态了？

李锦雯又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少女。现在的苏甜甜真的就有艺考视频里的那种灵气。

难道她的这个学生是表演型人格？没有镜头就表演不出来？

在一边看完全过程的黎菀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李锦雯进组肯定稳了。

晚上的时候，李锦雯直接就和黎菀签了合同。而万花奖影帝肖铭，在结束了访谈录制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剧组。今天没有他的戏份，他这样赶回来无非就是为了和李锦雯见面。

肖铭虽然年纪大，但是娱乐圈并不是按年纪来论资排辈的。在超一线四大花旦之一的李锦雯面前，肖铭这个新晋万花影帝根本没有资格摆辈分。

毕竟国内三大电影节，万花奖是论人气，含金量远不如另外两个金凤奖和华标奖。

虽然因为张斐，李锦雯多次陪跑金凤奖和万花奖，但是李锦雯还是实打实地拿了华标奖。李锦雯获得的奖项和提名，肖铭确实拍马也赶不上。

和李锦雯寒暄过后，肖铭又看到了在一边的苏甜甜，“刚刚是你和李老师对戏？”

因为不用演戏，刘湘涟早就和苏甜甜交换了身体。此时苏甜甜本尊脆生生地回答：“对的啊！”

“不错不错！”肖铭拍了拍苏甜甜的肩膀。当他想要拉起苏甜甜的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很大的一声咳嗽。

肖铭年轻貌美的助理在他们后面，目光凌厉地瞪着肖铭。肖铭笑笑，转身跟着自己的助理离去。

苏甜甜险些流下羡慕的口水。

因为陈立到B组拍戏，她没有助理可以蹭，所以这几天都是自力更生的。

等她再红一点，公司应该会给她配助理吧？

另一边，李锦雯的助理也上前给李锦雯披衣服递水。

李锦雯使了一个眼色，助理连忙又掏出一瓶水递给了苏甜甜。

苏甜甜受宠若惊，“啊，谢谢！”

李锦雯不仅是超一线的花旦，还是苏甜甜未来的老师，天然就有身份的压制。和李锦雯在一起，苏甜甜就有一种胆战心惊、恨不得马上逃开的感觉。

幸好李锦雯比苏甜甜先离开。

苏甜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锦雯在路过她时，淡淡的声音。

“离肖铭远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20章提到，杨卿的母亲张斐拿过万花和金凤，差一个华标奖就大满贯了。而这个奖，李锦雯早就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