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NG不是陈立不想要，想不要就能没有的。
顶着油腻的新皮肤，扛着对手演员对他“故意占便宜”的质疑，陈立仍是稳定发挥，NG了一条又一条。
佟小舟撕掉了和蔼可亲的哄人面孔，一言不合就严厉批评，毫不留情面。
仅仅这半天的NG次数，都快赶上陈立这一年拍偶像剧的NG次数了。
当临近午夜，群演们等在一边昏昏欲睡的时候，佟小舟总算放过了陈立。
佟小舟：“还是这个场景，我们把最后一条拍完，今天就收工！大家提提精神！”
陈立垂头丧气地去卸妆，赵苒然和其他群演们则聚集到了KTV正厅里。
现在需要拍摄周昭娣被王老五带走后，她的同事们的反应。赵苒然扮演的服务员，坚定地认为周招娣没有老公。因为她知道周招娣的实际年龄，根本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是她坚持要报警。
谢维旻要推赵苒然进组，自称是要求不高，只要露个脸有台词就行了。所以佟小舟和李锦雯临时加的这个角色，真的只有几句话的台词，多的就一点也没有了，根本不客套。
她们从谢维旻那谈好丰厚的条件，就找来编剧谭允，也做好了花大力气说服谭允的准备。
因为现实里，周招娣的原型其实是自救的。
她被“未婚夫”从打工的地方强制带走后，她的同事们并没有为她报警。
反倒是离开了打工的城市，在途径一个小城市时，周招娣的原型找准了时机跑去报警，这才获救。
所以谭允最初写的剧本，也没有安排KTV的同事们给周招娣报警。
“加个报警的同事？可以啊。”
李锦雯和佟小舟都没有想到谭允答应得很快。
头发乱糟糟的女编剧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样不是更好吗？多点正能量，后面华标奖也好入围。”
电影《身不由己》并不是奔着票房去的。
这是李锦雯作为制片人、佟小周作为导演的第一部电影。票房不可控，但是电影的水平和质量是可控的。所以她们最初的目标就是想让电影评奖，奔着口碑去的。
谭允很快就改好了剧本，赵苒然就这样得到了她的台词。
和陈立那种跨度很大的表演不一样，赵苒然在这个片段没有多少可以发挥的地方。她中规中矩地和其他群演一起完成了自己的戏份，大家一共只吃了三次NG。
*
第二天才是真正难拍的部分。
王老五和另外两个人，带着周招娣住到了一家小旅馆里。因为怕她跑了，周招娣被单独锁在房间里，而王老五和他的两个朋友就在讨论，这好不容易抓回来的媳妇该怎么办。
有个朋友建议王老五择日不如撞日，直接在这里把洞房办了。等以后孩子生了，女人也就安定下来了，不会心思野得想往外跑。
王老五本来在犹豫，但想到彩礼已经给了，周招娣就是自己的媳妇，大不了回村里再把酒席给补办了也是一样的。最终，他同意了朋友的建议。
为了这场戏，一大早片场就在让闲杂人员离开。
陈立天不亮就起床过去做王老五的专属妆。
坐了两个小时的板凳，屁股都麻了，才浑身僵硬地进入片场。
他现在非常紧张。
昨天他只是拍一个简单的走路都NG了好几次。今天这场“床戏”就更不用说了，对他的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他本来是免费赠歌的！
一分钱没赚到不说，为什么还变成了这种自虐啊？
陈立蹲在片场，神情恍惚，怀疑人生。
苏甜甜蹲到他边上，一副同甘共苦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今天我陪你！”
陈立没有被安慰到。
昨天苏甜甜在片场的表现，他是见识过的，简直和开挂一样。现在苏甜甜这么说，就有一种班级第一名安慰班级吊车尾的感觉。等到了真考试的时候，第一名还是第一名，最后一名也还会是最后一名。
“真的没骗你！不会让你一个人吃NG的！”
苏甜甜一脸沉痛。
在陈立不知道的地方，她一个人默默地背起了重担——
今天她要亲自上阵！
陈立是苏甜甜在圈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昨天看到陈立被打击得自信心碎了一地，苏甜甜终于难得的捡起了朋友义气。
尽管陈立抠门不愿意分她歌曲，尽管陈立狗到把和声当成合唱，但陈立好歹是给过她半首歌的人！
难道就这样看着陈立被刘湘涟降维打击吗？万一打击得过了头，陈立从此再不演戏了呢？
苏甜甜瞬间脑补出陈立浪迹天涯的萧瑟样子。
良心……有一点点刺痛呢。
所以，她决定了！
今天她亲自来和陈立搭对手戏！至少不能让陈立一个人继续NG得太壮烈！
想法是美好的，可真站在了床边上，苏甜甜忍不住脚趾抠地，很想收回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
她之前哪来的脸，觉得自己扛得住啊？
今天可是床戏！床戏啊！
苏甜甜努力绷着脸，双耳通红地听着导演佟小舟讲戏。
而她那双杏眼忍不住滴溜溜地转，想要找刘湘涟救命。平常一直都在她身边的刘湘涟，现在竟然不知道去哪了。
“你们两个之前也演过情侣，这点亲密戏份不算什么吧？”
佟小舟并没有看过陈立和苏甜甜的电视剧《同桌》，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如此。
“这一次不用多亲密，周招娣和王老五其实就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重要的是演出反抗感来。”
佟小舟回到了监视器后。
“开拍！”
镜头里，周招娣和王老五像是相亲见到的两个人，面对面低着头，半天没有个动静。
就在佟小舟要喊“卡”的时候，王老五僵硬地抬起手臂，按住周招娣的肩膀把她往床上推。而周招娣扭着身体，双手把上了王老五的双臂，使劲往外扒。
“卡！你们在干什么？摔跤吗？”
佟小舟一个“们”字，把两个演员都带上了。
再次重拍，苏甜甜想了一个办法降低难度。
她直接就坐到床上，让陈立从门进来。这样他们就可以省了摔床的动作，陈立只要直接扑床就可以了。而且这个镜头基本都是动作展示，没有什么台词，对两个演技菜鸡来说反而是好事。
这一次，两个人很快就进入了床上搏斗。
苏甜甜是练跳舞的，本身身体就灵活。她反射性地一个抬腿，就听到陈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接着，陈立缩成一团趴在床上，双手捂着不可描述的地方。
苏甜甜：“……”
她要如何解释刚刚真不是故意的？
佟小舟：“咳、咳！甜甜，你下腿轻一点！”
就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放过陈立，“陈立你还是昨天的问题！力气怎么这么小？你再装柔弱，是想甜甜给你过肩摔吗？”
陈立：“……”
真蛋|疼。
等陈立缓过来的这段时间，整个剧组就只能休息。
苏甜甜抱着膝盖坐在凳子上，“我演得这么差吗？”
她刚刚看了监视器回放，觉得自己的表现简直就是和周围格格不入。
陈立好歹有那一身特效化妆，好歹还能和周围画风一致。但是她扮演的周招娣就不一样了，简直像是抠图放进去似的。
“你还是把他当陈立。”刘湘涟飘到苏甜甜身边。
苏甜甜眨了眨眼，望向还趴在道具床上装死的陈立。
“你待会一定要看他的脸，想着他就是王老五。”
陈立的装扮不仅让他更贴近角色，其实也很容易让对手演员进入情绪，“他的年龄都可以做你的爸爸了。你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吗？”
苏甜甜摇了摇头。
“可是你的父母已经把你定给他了。”刘湘涟的声音在苏甜甜耳边萦绕，“现在你就要和他回到山里去，一辈子住在破旧的平房里，给他生孩子，一个又一个……”
苏甜甜打了个哆嗦。
“生不出来的话，就把你关在屋子里，对着那张脸、那个人，每天不停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这一次……”刘湘涟的玉臂指向了陈立趴着的那张床，“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你怕了吗？”
刘湘涟的手绕了回来，轻轻地抚上苏甜甜的胸口。
尽管她没有真的碰到苏甜甜，也无法感受到任何心跳，可她表现得好像真的能感受到苏甜甜的情绪起伏一般。
“怕，就对了。”
刘湘涟飘走，佟小舟喊苏甜甜去准备重新拍摄。
这一次当王老五的身体压了下来，周招娣在黑暗的光线中看向那张崎岖可憎的脸，不是年轻又帅气的脸，而是属于王老五的脸。刘湘涟的话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张脸……
周招娣感到异常反胃，甚至对身上传来的对方的热度都感到作呕。
“放开我！”
她开始剧烈地挣扎着，脸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涨得通红。
男女之间的力气天然就存在不公。
周招娣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力气越来越不够用。她无力保护住自己，更无力保护住自己的衣服。
“撕拉”的裂帛声，让她发了疯，脸上带着恨，带着悲，带着孤注一掷。
控制不住的眼泪快要流出眼眶，手被紧紧地扣住了，她就使劲抬头去用牙咬！
凭什么！凭什么！
王老五吃痛的声音响起。
这就对了！就是要让他也尝尝痛苦！
“松开！”
王老五终于放开一只手，转而去卸周招娣的下巴。而同样一只手被解除束缚的周招娣，毫不犹豫地抓上王老五的脸。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
门外传来了如暴雨般的敲门声。
“开门！”
陌生的声音带着威严。
没有人停下来。
周招娣和王老五都在床上，一个比一个狠。
门被撞开了，几个人冲了进来。
周招娣感到身上一轻，王老五被掀到地上。
紧接着，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上了她。
穿着蓝色警服的女人的声音响起，“不要怕，没事了啊！”
周招娣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双手无意识地在半空挥舞着。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得救了时，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被年轻的警察压在地上的王老五。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绝对占着压制地位的男人，转瞬间，就变得毫无反抗之力。
在凌乱的碎发之间，周招娣那双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有些空洞。
镜头里分辨不出她是什么样的情绪。
是劫后余生？是大仇得报？
好像都不是。
半晌，周招娣因为哭喊而变得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没结婚，没丈夫。”
她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就是说啊，咱们甜甜好好引导，也是很容易入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