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纾在压抑的黑暗里睁开眼睛,荣熠回来了。
下午他差点用白蛇把这个古玩城掘地三尺,浪费了太多精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两个尸体和一个胆子太小昏厥过去的陈斌共处一室睡着了。
他本想自己在古玩城里找找他们被收走的东西,还有被郑哥藏起来的人,可是这里的两排联排楼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所有东西都在这座古楼。
可惜这里被雇佣兵把守着,他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出去逛,最后晒了会儿太阳又拐了回来。
他站起来推开门想出去,却发现荣熠没有直接进入古玩城,他在外面停留了很久。
——
夜很深了,荣熠躲在高高的梧桐树上观察古玩城夜里的情况。
古玩城和其他所有地方一样,晚上像座废墟一样融入夜色里,没有一点声息。
古楼外走廊上拿着枪来来回回巡逻的人像漂浮的幽灵。
柳梦说郑哥和梨花姐住在三层,其他雇佣兵住在二层,一层没有人住,不过那里也没什么东西。
上午他们被押进去的时候也看到了,一层只有几根红漆柱子,几把椅子,几个屏风,一副在楼梯边占了半面墙壁的巨大山水画。
那这古玩城里到底哪里可以藏那么多人?
苏志勇的小组业绩在古玩城里几乎都是垫底的,他们一共抓来过十七人,‘消耗’掉七个人,还剩下十个是活着的,其他小组的就更多。
算算小组数量再按十人存活的最低标准,郑哥手里存活的‘饲料’少说也要将近二百人。
所有小组找来的‘饲料’都会交给雇佣兵,他们带进古楼,需要用时再向郑哥申请,出发前古楼门口领取。
一层三层他们都去过,二层塞不了那么多人,那这群人只可能是在地下。
或许他们都像苏志勇带出去的四个人一样被喂了药,没办法呼救,但是只要活着就是要呼吸的,二百多个人的呼吸声,不难找。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找到乔纾。
联排楼没有人把守,普通人对声音的敏感程度没有那么强,他悄然潜入,没有人发现他。
他找到东座二层3号房间,那是苏志勇小组的房间,右边隔壁是花衬衫的屋子。
柳梦说花衬衫是个吝啬鬼,他买来的子弹从来没有用过,他们小组里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以前是做传销的,他们找饲料几乎都靠这个老头儿‘骗’,先画饼,把人骗上车,等到了古玩城后那些‘饲料’发现自己上当也晚了。
他在花衬衫的窗外分辨了一下声音,有一个人在守夜,其他人的鼾声很稳定。
他倒吊在房檐上,正要用小石子砸窗子,对面的联排楼突然有人出来了。
荣熠马上躲起来,刚刚忘记注意对面的动静了,不过为什么东座楼的小组都在睡觉,西座看起来都还醒着。
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十一点了。
西座联排楼陆续下来人,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聚成一团,都在中间宽阔的石板路上站着。
这些人各个面色凝重,都不说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古楼上值夜的雇佣兵开始聚集在古楼正面,面对着这些人。
东座似乎有些人也醒了,开始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荣熠看看这阵势,或许这时候是潜入古楼最好的机会,雇佣兵的注意力都在下面的人身上。
本来他想先到花衬衫这里抢来点子弹,他现在有两把枪,可是只有六颗子弹,对付二十一个雇佣兵显然不够用,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先往后排排,找乔纾要紧。
他在联排楼没有闻到乔纾的味道,人一定还在古楼。
可是联排楼和古楼有十几米距离,悄无声息过去有点难。
怎么办呢?得再吸引一下这些雇佣兵的注意力,让下面这群死气沉沉的人热闹一点。
他从楼顶冒出一个头,把狙击目镜缠布的橡胶圈套在手上,从兜里摸出一颗石子,瞄准一个看起来就是个流氓的后脑勺直接打过去,接着他像个猩猩一样单手荡到另一侧,换了个位置瞄准流氓旁边的大块头,这次不仅崩了个石子,他还在石子前面塞了个摔炮,这是他在那对小情侣手里拿的。
那对不太聪明的情侣想拿这玩意儿吓丧尸,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被崩出去的石头带着巨大冲击力夹着摔炮击中大块头,‘啪’的一声就在大块头脑袋上炸开了。
“我尼玛!你打老子?”大块头捂着自己满是火药味儿的后脑勺。
“我尼玛!明明是你打老子!”流氓明明也被砸了,刚把一口气吞下去,现在又被冤枉他可不愿意了。
两个人伸着胳膊就开始在对方脸上挠,本来在这儿的小组都是竞争关系,火一点就呼呼着。
那两个人刚撕吧了两下有个人指着东座花衬衫站着的方向说:“我刚才看是他那边飞过来的石头。”
“我尼玛你个小雕雕,抢不过你来阴的是吧?”流氓指着花衬衫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病吧我搭理你了吗?”花衬衫人在走廊站锅从天上来。
“不要喧哗!安静!”古楼一层的两个雇佣兵端着枪走过来。
还在吵闹的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此时荣熠躲已经躲在了古楼一层的侧面,他一个闪身转向古楼背后,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看,一层没有人,他悄悄打开窗户翻了进去,蹲在墙角的屏风后。
他稳定气息之后煽动鼻翼嗅了嗅,为什么还是没有闻到乔纾的味道?
不仅如此,他也并没有在这古楼里感受到有二百多人的呼吸声。
正当他陷入迷茫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是乔纾!
他忽的站起来,循着味道在房间里挪动,一门之隔就是扛着枪的雇佣兵,他尽量放轻脚步。
他走到楼梯旁,掀开那副巨大的山水画,那画后面有一扇门,可是打不开。
他能感觉到乔纾就在里面。
——
乔纾走到仓库里,掀开货架旁边墙上的一副山水画,这扇门直通古楼一层。
这间仓库的四面墙上都有一扇门,南边通向外面,北边通向古楼,东边通向小黑屋,还有西边……
他掏出刚子身上那串钥匙把门打开,沿着楼梯慢慢上去,这截楼梯并不长,他听到了前面那扇门的锁在咔嚓响。
他抬手直接按下了门把手。
荣熠怀里抱着枪,手上拿着根铁丝正在狗狗祟祟地捅门锁,乔纾就豁然出现在他眼前,奇怪地看着他,胳膊上还在往下流血。
荣熠来不及为他们这奇怪的重逢说点什么,马上把乔纾又推进去关上门。
他们下到仓库里面,荣熠四周看看,大大小小十几个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古玩,货架上方有一盏灯,亮度只够照亮几个架子和仓库隐约的轮廓,不过有生于无。
荣熠又把枪背上,从兜里掏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乔纾。
“他们把你关在这儿?没把你怎么样吧?”他小声问。
乔纾抿了抿嘴,点头的时候还有点委屈。
“对不起,我来晚了。”荣熠没忍住揉了一下乔纾的头。
“没有,要不是听到外面有动静,我都不知道那扇门可以打开,还要你冒着危险来救我,”乔纾贴好创可贴,把袖子放下来,仰头看着荣熠,“对不起。”
“别......别这么说。”荣熠撇过头吞了下口水,不自觉地看看手上刚刚沾到的乔纾的血液。
“熠哥,我们走吗?”乔纾问他。
“走,我先把你送走。”荣熠回过神说。
“那你呢?”乔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我得找到那些被抓回来的人。”
“被抓回来的人......”乔纾托着下巴思索着。
“你知道?”
乔纾摇摇头:“但是我听这里的人说,他们晚上十二点开始新的一轮淘汰赛,那之前应该会给他们发饲料吧?”
“新的淘汰赛?”荣熠想到外面站着西座的人,那也就是说这一轮的淘汰赛是西座小组的,苏志勇和花衬衫都在东座,他们上一轮已经结束了。
“对,是这样。”他抬起手看看时间,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可是那群人会在哪儿?”乔纾问。
荣熠看了看这四扇门,一扇通向外面,一扇是他们刚才进来的,还剩下两扇。
“你觉得他们在这里吗?”乔纾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然后指向身后的东边门,“这里没有,他们把我关在这里。”
那就剩下架子后面那一扇了。
荣熠走过去,虽然灯光昏暗,但是哨兵的视力还是看得出这些架子经常被移动,上面没有灰。
他又推推那扇门,很结实,比任何一扇门都要结实。
“应该就是这里。”
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乔纾忙拉开身后的门冲荣熠勾勾手:“熠哥,快来。”
荣熠和乔纾一起躲进去,合上门之前他看到这扇门后还有一扇小门。
这里怎么这么多门?
而且那里好像也有血腥味儿,很浓。
他没来得及细想,仓库的锁被打开了,荣熠听到几个脚步声,他们径直走向货架,一阵摩擦过后又传来开锁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三声锁响之后两个男人一起把沉重的铁门拉开,随后外面又响起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的,声音消失了。
他们在门口留下一个人,剩余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那扇门一直保持敞开,荣熠再闭上眼,仔细听,他隐约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可是那声音实在沉闷,像是荡了几层的回响。
那些人到底是在多远的地方?
他们两个所在的屋子没有一点光亮,他看不到时间,不过那些人好像去了很久,荣熠数着数,至少也要有二十分钟他才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
他把枪握在手里,那个门靠蛮力打不开,他得拿到钥匙。
过了一会儿推车的人出来了,那些车沉重了许多,仓库里的呼吸声也多了起来。
“我们先过去,你锁好门啊。”
“知道了。”
之后推着车的人便离开了仓库。
荣熠让乔纾往里面站,当他听到那人吃力地推着大门要关上时他冲出去从背后捂住那人的嘴,那个人下意识想要摸枪,被荣熠一手劈了脖子。
乔纾从里面出来,荣熠把那个人丢进去,从地上捡起钥匙。
“我要进去看看,你来吗?”他问乔纾。
“来。”乔纾往他身边贴了贴。
两人一起走进去,发现这是一条长长的隧道,两边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昏黄的灯。
这条隧道的地上还有两道轨道,应该是让那些人用来推车的。
他们一直往深处走去,隧道不是直线,没多久他们就看不到进来的大门了。
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飘过来,荣熠皱皱鼻子,把乔纾挡在身后,终于在尽头看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那里放着一排一排的铁笼,每个铁笼下面有四个轮子,都已经锁上了。
铁笼不到一米高,里面却塞着满满的人。
那些人几乎都挤在一起昏睡着,他们不像人类,像是一群牲口,被锁在铁杆都有两指粗的笼子里,动也不能动,地上还淌满了各种污秽的污渍。
而在铁笼的后面,那里用石板做了一个抬高,上面又摆着密密麻麻的箱子,箱子里面是食物,再往后面的木箱里面,是枪。
可是依旧没有子弹。
荣熠从箱子上跳下来,看着周围这将近三十个铁笼,一句话也说不出,乔纾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袖子,指着一个笼子。
他低下头看看,是一个女孩儿,她睁着眼睛。
他们赶忙蹲下,借着昏暗的光问她:“你醒了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连眼也没有眨一下。
荣熠把手放在女孩儿的鼻子下面,又收回来,脸上覆着一层阴霾,看着那张十七八岁的脸说:“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