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开了店,温梦梦便开始为悠月讲解工作内容,若悠月上手亦是非常快,根本无需她多加操心。当真是有这般令人安心的员工在,她这个做老板的也能轻松下来不少,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有一个问题她尚且还较为担心。
如若悠月这般的女子一看便是在高门大户家中做过夫人的,而糖水店的食客中会有不少官家之人,若是被那些个人见到若悠月在此工作,是否会嘲笑于她?
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若悠月,若悠月只是自嘲一笑。
“梦梦妹妹大可放心。”顿了顿,而后若悠月又叹息道:“我以前,不过就是一只被困在府中、没有自由的金丝鸟罢了,我像极那个男人私藏的玩物,他甚至……他甚至为了不让我与其他男子接触,禁止我参加任何筵席。”
“所以、莫说是这京中,就连我以前所处的封地中,除了府内之人,外人认识我的也寥寥。”
温梦梦听得若悠月这般言说,心中虽是放了些心,但是也从字里行间中听出了她的无奈与孤独。
难怪她怀着身孕,也想逃离那个能给予她天蚕丝的富裕地方。若是失去了自由,又有何快乐可言?
这般的男人,当年若悠月所求他之时,心中该是有多么的凄凉。
温梦梦上前,对着若悠月冁然一笑道:“悠月姐姐,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什么笼中的金丝雀了,你便是自由展翅的青鸟,想怎么生活便可以怎么生活,想飞往哪里便飞往哪里!~”
看着温梦梦的面上那灿烂的笑意,若悠月觉着这些日子的苦楚终于消散殆尽,恍若新生。
“梦梦妹妹,我真当不知该如何谢你才是。”若悠月的眼中微微有了些湿意。
见若悠月这般,温梦梦连忙佯装怒意道:“好啦好啦,想飞也要等给我打完工再说,方才我看见大堂有人影进来了,还不快些去伺候客人。”
温梦梦亦是生得好看,这般佯装生气的模样反倒不像生气,倒像是在撒娇一般,惹得若悠月忍不住对着她的脸颊狠狠掐了一把。
“你这小丫头,真不擅长演戏。”
见若悠月的面上终于是露出了笑意,温梦梦也乐呵道:“好呀,你这个坏姐姐,竟是拿我打趣来了。”
说罢,便想去挠若悠月的痒痒肉,若悠月亦是笑着躲了开。
因着若悠月怀有身子的缘故,温梦梦倒是并不打算真去挠她,只是假意向前一步,却不想一个没站稳,踉跄向前跌去。
若悠月也急了,想要上前扶住温梦梦,却为时已晚。
就在温梦梦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地面的撞击之时,预想之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反倒是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闻见了一阵浅浅的熏香。
这股熏香的味道,令她觉着非常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闻到了的。
缓缓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便是那素布料子做的月白色长衫。
莫非?
温梦梦仰起头来,果真是他……
真糟糕、这般狼狈的模样竟是被人瞧见了,还是被个这般好看的男子瞧见了。
原来方才进来的人影便是他吗?
微微红了些脸颊,温梦梦连忙站直了身子倚了一礼。
“多…多谢子琛公子。”
若悠月连忙上前关心道:“梦梦妹妹,可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没有没有,就是不知子琛公子可是被我撞疼了?”
温梦梦看向子琛,笑得有些尴尬。
“子琛公子?你们二人认识?”
这下子轮到若悠月吃惊了,她瞧了瞧温梦梦、又瞧了瞧那名男子。
名叫子琛的公子微微一笑,对着若悠月道:“是,我与温姑娘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温姑娘还请我吃了店中的甜汤。”
若悠月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番,此男子生得倒是儒雅俊美,端得也是仪态大方,却穿着粗布衣裳,当真是有股子难以言说的味道在其中。
这般一想,若悠月的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警惕来。
秦藴自是看出了若悠月眼中的警觉,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先前似是没有在店中见过这位姑娘。”秦藴语气温和地看向温梦梦问道。
温梦梦连忙笑着答:“子琛,这位是悠月姐姐,昨日我们二人在城门处遇见,她正好打算在京中找份活做,我店中也正好缺人,二人一拍即合,她便来我这糖水铺做活了。悠月姐姐,这位是子琛公子,在常乐侯府当差。”
“原来如此。”秦藴依旧笑得柔和。
而若悠月看着男子面上的笑却起了几分凉意。
温梦梦取了抹布,边擦着碗碟边问着:“对了子琛公子,今日常乐侯府又派你来送信给骆大娘吗?”
“并非,今日夫人放了我一日的假,我便想到温姑娘曾经对我说过,若是我以后想吃甜品了,可随时来你店中寻你,你定让我——大开眼界。”
秦藴特意将重音压在了最后四个字上。
温梦梦嫣然一笑道:“我温梦梦说话自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子琛公子还请坐,今日便给你做一道我的拿手绝活,凤凰奶糊!”
她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肤若玉雪,灿若桃花,言语之时气满志得、目光屹然,那双美眸中更是有着波光流转,当真是耀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秦藴自觉失态,连忙转移了视线。
温梦梦转身进了厨房后,大堂便徒留下了秦藴与若悠月。
若悠月淡淡一笑,坐于秦藴对面,语气却带了些冷意道:“子琛公子,你看上去极为矛盾。”
秦藴挑眉,笑道:“若姑娘此话怎讲?”
若悠月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你虽着粗布衣裳、号称在常乐侯府当差,但你的神情、你的气度、你的仪态皆不是一位下人该有的。梦梦不是官家小姐自是不知晓这些,而我知道,这些东西,恰恰也是从小培养到大、无法如同衣服一般轻易更换的。”
“所以,若姑娘想说什么呢?”秦蕴依旧不动声色。
“秦世子,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谁不知晓常乐侯府侯爷与夫人恩爱,仅有一位子嗣,虽是有着如谪仙一般的外貌,却是身子抱恙,一直在府内静养。”若悠月冷笑。
“想必、梦梦所言一百两买她冲喜之也是你们府上吧。侯夫人仅有你这一位子嗣,自然是想尽办法也要让你康复的。一百两,秦藴,你知道这为了这一百两,她至今连个床铺都没有,睡着桌子、拿着冬季的衣服做被子!”
似是知晓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若悠月抿了抿唇,将目光撇向了别处。
秦藴蹙眉。
他确实不知温梦梦竟是这般的处境。
他见到她时,她一直都是那般的坦然与乐观,好似生活顺意、无忧无虑。
“常乐侯府同镇南王府一同辅助陛下打败了南疆敌寇,赏赐不知该是有多少,你府上又岂会缺这一百两银子?想也知道是梦梦这个傻丫头主动要还的。”若悠月瞥了一眼厨房,语气中尽是无奈。
“确实不缺,也确实是温姑娘自己要求的。那你呢,若悠月,还是应该称呼你为——镇南王妃?”秦蕴敛了笑意,神情肃穆地看向若悠月。
“你!”
若悠月听得秦藴之语之语大惊,又怕惊动了厨房中的温梦梦,连忙噤了声。
她虽小时候住在京城之中,但稍大些因着父亲公职缘故已远调它处,婚后又几乎未曾见人,究竟是如何被秦藴猜出身份的。
秦藴的眼神撇了撇了她的手腕处,若悠月这才发觉竟是自己手上的镯子暴露了自己身份。
连忙将手中镯子缩进了衣袖之中。
“这般成色的南疆红玉手镯,是当年陛下击退南疆敌寇后,南疆送来求和的赠礼,一共便只有三只,陛下自留了一只,剩下两只分别赠与了常乐侯府与镇南王府,此玉镯珍贵无比,最大的功效便是安胎养神…”
秦藴浅浅一笑,拢了拢衣袖。
“想必,定是你有了身孕之时,镇南王赠与你的,而镇南王妃在这个小小糖水铺中做工,究竟是为何?”
这镯子是稀罕物件,送至一般的当铺也鲜少能有掌柜的识货,偏生这常乐侯府及镇南王府中均有一件……
若悠月暗自咬牙,本以为无人会知晓,倒真是赶了巧了碰上常乐侯府的世子。
外头正你来我往、暗流涌动,而厨房内的温梦梦却正一派祥和宁静的隔水加热牛奶。
凤凰奶糊其实理论上加上奶油制作口感会更佳,但是若是用鱼胶、猪皮冻等再配合牛奶打发出奶油太耗费时间,而且目前又没有冰箱,无法做到快速降温,她也只能目前放弃这个想法,做个简易版的凤凰奶糊。
方才已将蛋黄白糖打散完毕,现在就等牛奶开锅即可。
温梦梦瞧了瞧大堂方向,想必悠月姐姐与子琛公子二人一定是相聊甚欢吧~
“秦藴,听梦梦所言,你这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般三番五次的光顾这边,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世子做无聊了,来这看看笑话?”
秦藴不语。
起初他过来,是存了些疑心与看热闹的心思的。
温家旁支他不知晓情况,但温家在京城中的本家他却知道得明明白白,就是一群整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罢了。
而温梦梦却与众不同,与其说是与温家人不同,不如说是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她说她会偿还那一百两银子之时,他不是不心无好奇,想瞧瞧她究竟打算做什么来营收的。
倒不是说关心她,只是若她为了还银子去做了花楼的生意,他宁可不要这种脏钱。
所以,他派林锦去调查情况,却得知这丫头居然在城郊开糖水铺子。
这倒真是个新鲜事。
得知了母亲有信要送至城郊,他便借着身子康复了些想出门走动走动为由替母亲送了信,顺便也来看看,这糖水铺到底是何模样。
却不想,这小丫头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做得甜汤完全不输宫中御厨,甚至还要好上几分。
味道居然让他有些,念念不忘。
“遭了,差点忘了准备棉布过筛了。”
温梦梦看着锅中牛奶尚未沸腾的牛奶,连忙快步至大堂中取棉布,却见子、若二人各坐于桌子一侧,安静得很。
“你们二人不聊聊天吗,干坐着多无聊呀。”温梦梦笑着取了棉布回到了厨房,继续捣鼓着牛奶。
锅中的牛奶已经有些小泡泡冒出,想必应当是快沸腾了。
这古代的牛奶没有现代的处理方式,牛奶多煮沸一会儿可去些腥味。
而另一边的大堂内,秦蕴的沉默却让若悠月更是信了几分心中猜想。
“秦蕴,梦梦于我有恩,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梦梦一个人本就不易,你若是还想来赶着看笑话的话,我定也不会对你客气。”
秦蕴看向若悠月,冷冷笑道:“若悠月,你最好是不要被戚烨找到,不然依照镇南王的脾气,你猜他会不会把这家铺子给砸了?”
闻得秦蕴所言,若悠月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镇南王府现在到处派人在追查你的消息,你若不想我告知镇南王他王妃下落的话,你最好也莫要来管我之事。”
言毕,秦蕴的面上又带上了往常温和的笑意。
若悠月心中胆寒。
秦蕴所说并非虚言,戚烨他怒起来真当是能做得出此番事情。
一方面,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逃了出来,甚至连婢女都不敢带,就怕被人泄露了行踪;另一方面,温梦梦待她极好,她断然不能做出让梦梦辛苦经营的糖水店有损之事。
这常乐侯的世子,当真城府深得很。
温梦梦将凤凰奶糊最后过了一遍筛,虑掉了其中杂质后,将奶糊装盘,放入了当季的水果切块及蜂蜜。
好啦,大功告成,该上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