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楚叙池的气息，仿佛渐渐把陈言清拉入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里，他与楚叙池对视，觉得楚叙池的眼瞳里也有一个漩涡在变化着。

陈言清半屏住气息说：“你情绪变化好快。”

这话好像是在嫌弃他，楚叙池一下就不爽快了，眉眼黑沉，一边直盯着陈言清，一边微微起了身，但还是靠在陈言清这边，依旧等着陈言清给他一个回答。

“我上了你的车，你就认为我是考虑好了吗？”陈言清问。他察觉到楚叙池因为他这句话，情绪在悄无声息的转变，像草丛里的蛇慢慢转移了方向，他垂眼时看见楚叙池手背上有几道红痕还没消。

楚叙池一下抽离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靠在座背上，充满冷意的视线看着车窗外，很快就要到垣城大学了，这代表，他跟陈言清，又要回到原点了，他先是垂眼，后斜睨看向也在看窗外的陈言清。

车在校门口缓慢的停，还没停稳时，楚叙池冷声说：“下车。”

陈言清像看神经病那样看了他一眼，本来就是要下车的，陈言清一声不吭下了车，头也不回走进了校门，楚叙池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绝不可能是陈言清的信息，楚叙池掏出手机一看，是辅导员在问他跟陈言清这顿饭吃得怎么样，他灵巧的手指头在屏幕上轻点，很快回复了一句：“他不喜欢我，要不算了吧。”

楚叙池把手机塞到口袋里，顺便看了眼自己今天的穿搭，这不是他的风格，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忽然又想起，他的帽子还在陈言清那儿，算了，不要了。

陈言清也收到了辅导员的问候，他边走边回复：“还是算了吧，感觉性格方面不太合适。”

同时收到他们两个信息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的辅导员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看来是要再选个人出来了，辅导员视线一瞟，看见了大一程光的资料。

其实回完辅导员信息之后，陈言清也觉得有些不妥，他不想拒绝跟楚叙池的继续相处，毕竟他还没有搞清楚楚叙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电量供应者的事情又比较急。

他是个比较慢热的人，想跟楚叙池从朋友到恋人，每一步都走得踏实稳妥，但事实上他好像并没有这个机会。

在他拒绝辅导员之后，辅导员一定会重新选人的吧？会重新选择谁呢？想到这儿，陈言清的心里无比的躁动，他又想喝酒了。

今天下午只有一节重要的课，另外一节课是陈言清早就自学完了的课，所以他打算翘课出去找个更加高薪的兼职，他跟郭同之说：“下节课你帮我答到吧，下次再请你吃饭。”

“你干嘛去啊？”

课间吵闹，郭同之的声音好大，让陈言清有点愧疚，陈言清低声说：“去找兼职，你推荐给我的那个。”

“你真的打算去？”郭同之也压低了声音，“但是那地方我可没去过，不敢保证。只是之前路过的时候，我看那家店装修得很豪华，所以才加了招牌上的微信。”

“先去看看吧。”陈言清加快了收拾书包的速度，“有时间的话也会看其他的。”

“你还带书包去啊？傻不傻？”郭同之凑来揽住他的肩头，“要是那地方不行的话，你最好是赶紧出来吧，我怕你发生些什么事。”

“请不要乌鸦嘴，法治社会，我能发生什么事？”

郭同之把他的书包带子拉了拉，说：“我先给你带着，明天我再给你带来。”

“谢了。”陈言清拿起手机准备走，郭同之叫住他，他回头。

“有什么事你给我发消息啊。”郭同之叮嘱他。

陈言清点头，边走边拧了眉头，怎么他学不会像郭同之这样说话。出了教学楼那刻，上课铃声打响了，陈言清觉得自己不好好学习尽往些别的地方跑。

在公交车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想起他在楚叙池车里的时候，妄想通过漆黑的车窗去看那边楚叙池脸上的表情，回忆被手机声音打断，是酒吧老板给他发来信息，说能不能把今晚的兼职时间换到下午，陈言清立马回复：“可以，我现在过去。”

原来是酒吧要换摆件设施了，缺少苦力帮手，门口摆放了一堆桌椅什么的，陈言清走过来，老板见了他说：“来得正好呢，一会儿咱们忙完一起去吃饭，包饭哈。”

“吃饭就不用了，我晚上还有其他的事情。”陈言清说。

老板点点头：“也行啊，看你的。”

除了搬东西之外，还要拆除安装，以及打扫卫生，这番下来，陈言清出了一层汗，额发像是被雾气熏了一遍，看起来有些湿哒哒的。

他没跟老板他们一块去吃饭，等公交的时候风吹来，很冷，带着雪的凛冽，他回头一看，灌木丛上还残留一些雪堆。

下了公交车后，他沿街边找店，点开跟郭同之的对话框，又看了眼店名，叫做世纪缘KTV，鼻子有点不舒服，好像要流鼻涕了，正好看见右手边有家便利店，他打算进去买九九九感冒灵。

天色已全黑了，陈言清坐在便利店里简易的桌边喝感冒灵，因为感应到视线，手机屏幕一亮，原来都六点半了，怪不得肚子饿了，他一口气闷了感冒灵，起身去货架找了个面包拿去付款。

老板娘亲切的问：“不来碗泡面么？我这热水够你喝的。”

“不用了谢谢。”陈言清付款之后拿着面包回到桌边，把剩下的几包感冒灵塞到兜里去，然后很快解决了面包。

拿着垃圾出了便利店，将手里的垃圾扔到垃圾桶里，他抬眼打算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斜对面的世纪缘KTV。

这家店确实很豪华。虽然人来人往，非常吵闹，视线有时被车辆阻挡，但安静的陈言清与这栋同样安静的建筑对上了眼。

陈言清心想，越是安静的爆发起来就更加恐怖，会不会这家KTV里十分恐怖呢？他想到郭同之的话，就打算先进去看看，如果不行的话，他一定要立马退出来。

进来洁净亮堂的大厅，前台戴着小礼帽的姐姐问：“是来找朋友的么？告诉我房号就可以哟。”

陈言清走到前台边，猛然想起来，楚叙池的棒球帽还在他的书包里放着，这下根本没机会还给楚叙池了吧，他冲姐姐正色道：“这里还招兼职吗？我是来应聘的。”

“招的呀。”姐姐笑眯眯的，“你去侧厅吧，我们主管在那儿，今天正好有一批新人来，你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培训呢，早上岗早领工资哦。”

这里面十分的热，陈言清想把厚外套脱了，他一手伸到兜里捏着感冒药袋子，边走边看见一个穿正装的男人在对一排年轻男人训话，陈言清眉一皱。

主管被一个员工的眼神提醒，回头问：“新来的？兼职的？”

“来兼职的。”陈言清说。

“十点到一点，时间合适吗？”这主管的眼神很犀利。

陈言清点头：“可以。”

主管笑了笑，走来他这边低声问：“会什么才艺？唱歌还是跳舞？”

“都不会。”陈言清心里怀疑起来，视线一侧，看向那些站成一排的年轻男人，他们的衬衫领口处，都有一个小巧的麦克风。

“那你会什么？喝酒玩骰子会不会？”主管问。

陈言清点头：“最近练得酒量越来越好了。”

主管笑了，把他的脸看了三眼，说：“行，你过来培训。”

陈言清被主管安排站在了最中间，他看向神情严肃的主管，哪知这主管下一秒就义愤填膺的说：“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都记住了吗？我们这儿，不是那些俗店！要是有客人对你们上手，直接冲麦克风喊保安，都懂了吗？”

“明白！”左右两边的高亢男声传到陈言清耳朵里，陈言清都精神了不少。

“但是只要是那些不过分的请求，什么情歌对唱咯，一起玩骰子游戏咯，你们能不拒绝就不拒绝，我们主打一个陪伴服务，懂我什么意思？”

“懂！”陈言清也跟着动了动嘴皮子。

“因为呢，有很多客人呢，他就是想自己来发泄一下，那么他一个人来，我们作为这个陪伴企业啊，是不是应该像海底捞那种精神学习——”

这主管的话也忒多了，听他讲完这些都九点了，陈言清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现在正在换衣间里穿衣服，要换上白衬衫跟西裤，换好后他拉开帘子，看见一位清扫阿姨，便问：“您好，这儿有茶水间吗？”

“有的，你出去一直左拐。”

陈言清在茶水间里喝了药，又在小货架上扫码买了一桶泡面，快吃完的时候，有个男兼职过来提醒他：“快点儿吧，马上十点了，主管还要给我们说下礼仪问题。”

“马上。”陈言清放下叉子。

世纪缘KTV门口，停下一辆黑车，李世从车上下来，穿着设计款夹克的他双手揣兜打了个喷嚏，冲车里的人说：“楚叙池你下不下来啊？一会儿我都等感冒了。”

“没心情。”楚叙池瞟了眼花花绿绿的招牌，“你不是说去吃饭么？”

“这儿有自助餐呐。”李世催，“赶紧的，我保证这地方是个好地方，快快，我都好久没有一展歌喉了。”

楚叙池坐在车里看了眼手机，冷光照到他清冷的眼瞳里，他翘着二郎腿，斜倚在座椅里，皮大衣的边角形成弧度，柔软搭在西裤上，笔直的裤线在膝盖处隐没了些，又听李世在外打了个喷嚏，他收了手机，俯身低头从车里出来，嗓音低沉又清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