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方回到实验室研究所的时候,夜色已深,宇珩的身影难得地被他捕捉到了。更确切地说,是宇珩对于木方的回来,已经等待多时。
“舅舅,我们回家吧。”
不知是不是夜色下的灯光有些模糊,木方觉得宇珩好像又高了些,连身形都变壮了,还有那对神王所说,相似的眉眼......
木方站定在夜幕中,凝望着同样看向他的宇珩。眼里闪烁的情绪直接坦荡,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但好在,这股折磨还是换成了宇珩想要看到的期许。
“好,走吧。”
他还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半个月,你很努力。明日让青松陪你去凌霄宫把泽桉接过来,顺便从虞娘娘那里拿两匹天花锦回来。”
木方的声音飘在宇珩的耳边,宇珩倒是有心事的样子,貌似没有听进去。木方等待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复,侧眼过去,看到宇珩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身上。
“宇珩?宇珩?”
轻敲了两下宇珩的肩膀,晃过神来的宇珩猛得抬头,遇上木方关切的眸子。“我知道了,舅舅。”
木方犹疑得开口询问,“累了吗?知识也不是一天进脑子里的,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别太过急于求成了。”
宇珩右手摩挲着脑袋,稍显局促。“我想快点儿像砚辞哥哥那样替舅舅分忧。”
木方流露出期盼的眼神,“你不好奇,今天你父王找我问了什么事情吗?或者,你父王有没有提及你?”
宇珩放下了在脑袋上的手,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父王应该会看在舅舅的面子上,略带地问一下我,主要讨论的应该是关于我阿娘的氏族吧。”
“是的,他想让你做牧云氏的首领。你想吗?”木方没有保留,直抒胸臆地面对着那已经不在是少年的少年。
孩童长成可能是木方欢喜的事情,之于砚辞,之于宇珩,还会之于泽桉。
“舅舅希望我做吗?”
少年的声音有了一种成熟包裹住的冷冽,似乎木方只要稍微点头,少年便会不假思索地执行。
“为什么是我希望你做吗?你自己不想吗?”
“我自己没什么想法,牧云氏在我阿娘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来救我阿娘,哪怕是派个人来嘘寒问暖也好,我阿娘被整个氏族抛弃了,贵为牧云氏公主又怎么样?没有利用价值了,不就是会被人弃之流水。”
宇珩每说一句,都使木方犹如进入地狱火焰般一样,强烈的恨意和表情的呆滞让木方无法想象宇珩心里到底想写什么?
“当时,牧云氏衰落……”
“我知道舅舅想说些什么,牧云氏衰落,他们也很可怜,他们也很无助,所以我原谅他们。我并不想和他们有瓜葛,我现在虽然身披牧云氏的身份,但这是我阿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他们都不喜欢我阿娘,厌之弃之,我偏不,就算是只有我,我也要对阿娘赋予我的任何事物,引以为荣。”
木方刚要启唇说一下当时的背景,替牧云氏辩解一下。宇珩横刀夺枪,连珠炮似的话不断轰击着木方的大脑。
这才是真实的宇珩吧,表面善解人意,内心执念长存。记事起,七八年的压抑,怎么会让人不疯不魔呢?
“那如果我让你去做呢?”木方的声音不再像往常一样温润如水,属于战神那份不夹带感情的冷冽之感充斥着周围的空气。
“我做,舅舅有需要,我就会去做。”宇珩连思考都没有思考,甚至说完之后,才感觉到周遭冷掉的环境。
木方很诧异,现在的他真的看不懂面前的孩子,仿佛每一个想法都出乎意外。他再一次地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
“只要舅舅有需要我就会做,因为我知道舅舅不会让我身涉危险,也同样不会利用牧云氏做任何事情。舅舅只是心疼这个氏族,就像是心疼我一样。”宇珩那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木方眸底的底色。
宇珩说的没错,祸事因他而起,他的确心疼这个氏族。如若不是因为他,擎天氏也不会这么放肆地对着牧云氏大肆驱逐,搞得一个光耀万年的氏族流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好,那我希望你成为牧云氏的首领。”木方同样正视着宇珩的眼睛,宇珩瞳孔微微颤动,很快便恢复如常,声音有些闭塞的沙哑,“我知道了,舅舅。”
木方再次感受到宇珩的气息,和之前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木方又说不上来。
“舅舅,我有些困倦了,先去休息了。”
宇珩没有等木方的答复,径直跑回阁楼里他休息的房间。木方凝视着宇珩远去的背影,半响之后,才轻声吐出两个字,“鸿衍。”
不知是不是夜色中起了雾气,木方的眉眼都笼上了一层柔和。
......
夜幕渐渐退去,晨曦中的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木方一如既往地早起,感觉到空间中的灵力逐渐充盈着丝丝生机,仿佛能闻到春天的气息。
宇珩同昨晚一样,没有早早地消失身影,端着茶点和茶水,已经静坐在木方浅眠的书房中,等待着木方醒来。
“舅舅,你……”
木方起身看到宇珩撇开的眼神,还有面庞上莫名而起的红晕,竟有一丝迷离之感。“你小子有话直说啊。”
当一阵晨风抚过胸前的微凉,木方这才感觉到不知何时,宽衣解带了。快速系上大敞四开的胸膛,木方尴尬地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吃起了桌上早已备好的早点。
“你去把青松喊进来,我同他说些事情。”
宇珩应声而动,过一会儿,青松手里端着个鸟窝走了进来。
木方笑着歪头,“又是鸿鹄(这里特指神鸟,白色凤凰)做的?”
青松挖苦着的嘴脸无奈地点头,“留下个这个,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战神大人也不管管她,每次跑到外面不是打架斗殴,便是生出别的事端。”
木方忍俊不禁,“云游便云游吧,多年不随我征战,她做事分寸尚可,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的。青松你今日陪宇珩上一次凌霄宫,把泽桉接回来。宇珩现在不会驾云,你保证好两位王子的安全。你们二人即刻启程,今日神王不在宫内,如若今日遇见争执,切记不要贸然争辩,将其领至弱水之滨即可。”
“是。”
凌霄宫外。
“泽桉王子可在?”青松站在凌霄宫的宫门口,询问着凌霄宫的守卫。
“大人稍等,待我前去通传。”守卫看到青松身后跟着的宇珩,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是宇珩被木方带走后,第一次回到凌霄宫。就是在没有眼力见,宫人皆知战□□讳是实打实,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有了战神的庇佑,宇珩是第二个砚辞也说不定。
那一夜之间的废物王子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也是多少人面热心冷的觊觎。
传话的门卫回来,恭敬地对着二人说道,“宇珩王子和青松大人里面请。”
两柄拦路斧对撞敲击,疏得分离,“凌霄宫恭迎宇珩王子,战神近卫!”
这样的礼遇,本该习以为常,却是第一次尝了个新鲜,跟着青松走在不知奔走过多少遍的云深长廊,却不在拥有以前的慌乱无措。
去落霞阁的位置,要路过牧云妘兮早已被闭锁的合欢殿。
宇珩呆呆地注视着人去楼空的建筑,匾额上却还是一切如新。
青松稍作停顿,却还是张开唇瓣,出生打扰了他现下不愿打扰的一幕。“殿下,为防万一,我们先去落霞阁。”
宇珩收回目光,快步跟上了青松的步伐。
可不想遇上麻烦,偏偏便会遇上麻烦,甚至麻烦还会自己找上门来。
不是别人,正是那些欺人苦,妒人灵(灵:敏锐机智)的王子们。
为首的那人,正是披风殿汪苡宁的儿子——栩瑾,“我当是谁呢?克死自己亲妈的孽种,回宫还如此招摇过市,以为捧了战神的脚见到我便不行礼。我阿娘背后的擎天氏,可不比战神差多少。”
声音里的趾高气昂,都无需听者过多的关注讲话人的表情,只凭想象,都能知道那满心满眼的不屑。
宇珩深记木方临行前的叮嘱,恍若未闻地挪动步伐,想从面前的这一帮人身前绕过去。但所有事情随心而想,也不会有那么多污糟事了。
“我让你走了吗?”栩瑾不由分说地挡住了去路,侧眼看向宇珩身边站立的青松,“现在确实是不一样了,回来都有人跟在身边当走狗了。”
青松和宇珩对视一眼,向后方而行,栩瑾自是穷追不舍。
青松带着宇珩腾云而起,见栩瑾追得速度慢了下来,便放缓些速度,给予一种可以追上的错觉。又在栩瑾即将碰触到的一刹那,猛得提速拉开身位,气得栩瑾坐在云头上直跺脚!
天河弱水的方向近在眼前,青松下了云头,立在地面。宇珩偏头问到,“青松叔叔怎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