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那躯壳少女的身份弄清楚了。”兰骨说,“咳咳,不是魂殿那早夭的女儿,是魂殿那早夭的白月光。名字被腐蚀掉了,看不清。”
然而从铜镜里走出来的‘虞含音’充耳不闻,只管埋头启动阵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划破手掌,照着虞含音在颅内的手把手教导,眼看着血顺着纹路汇聚成一个奇异图案,一种奇异的能量从中迸发,强烈的吸力。
书魂渐渐被抽离,她转身融入那不知道在棺椁里躺了多少年的躯壳之中。
对于虞含音的身体没有一点的留恋,她自诞生起就困在虞含音的神识当中,见她一路肆意妄为,篡改剧情,不按套路出牌——而她却在变得虚弱,随时可能死去。
可是,她真的活过吗?
书魂不知道,但她还不想死。
比起强硬要求虞含音按照原剧情走,书魂更在乎她自己的死活,如果能有第二种选择能保证她活下来,原则算什么,她完全可以出卖。
所以她们谈得很顺畅,几乎没有阻碍。
“哈哈哈哈!”虞含音扶着墙壁,放声大笑,像是发了疯。
“乖乖你没事吧?”兰骨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担心起来,“可别吓你兰骨姐,仪式出问题了?”
虞含音深呼吸了几下,抬头道:“一切顺利,一切顺利。”她红着眼睛重复了两遍。
一是脱离顺利,二是仪式顺利。
虽然兰骨姐要做的仪式和这个有些出入,但原理是一样的,虞含音缓过劲,将这些图案全部记录在卷轴之中,每一笔都极致还原。
下次就该是她单独来绘制图案助兰骨新生,容不得半点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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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突破才几天,你身边怎么多出来个跟屁虫?”
陈慕儿一脸茫然的看着跟在虞含音身后的妙龄少女,那少女也好奇的看着她,目光里带着说不出的信任。
“她刚好路过。”虞含音云淡风轻的说,回头看向少女,“阿瑾,你说是不是?”
阿瑾一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瑾是她的新名字,头如捣蒜,声音却细小如蚊:“是……”
虞含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方才还和她打个你死我活的书魂,在原书女主面前声音都成了夹子。
陈慕儿用一种‘别怕,她要是威胁你,你就说,我给你撑腰’的眼神看向阿瑾,对方只红着脸躲在虞含音身后,一言不发。
“你问不出来什么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虞含音说,“我说是在这里捡的,你就当是这里捡的呗,深究什么?”
“这个世界不值得刨根问底的深究。”她叹了口气,略带惆怅,像个充满故事的女人。
“……虞师姐,我是见识没你多,但我不是傻。”陈慕儿还在不依不饶,“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星秘境里突然冒出个活人,陈慕儿根本不信。
“唉,不是敌人。”虞含音知道陈慕儿在担心什么,她在怕这个又是伪装成人类的妖兽或是小纸人,“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不得。”
“好了阿瑾,别躲了,你去和她说清楚。”虞含音开摆,拉住阿瑾的手,把她拽到身前,推给陈慕儿,“你们聊,别打扰我,我还在复刻,不是,我还有事要忙。”
说罢,石门关上了,独留陈慕儿和阿瑾面面相觑。
陈慕儿还没问出口,对面少女抢先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知道也不能说,那契上写了不能透露信息,否则会有天罚。
“我醒来,我就在这里了。”虞含音教她的话术之一。
这要是放在现代,怎么不算穿越呢?
可惜,这里是修仙世界,冒出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未知人物,太正常了。
毕竟这里的阴招太多,什么催情散、封脉丹、露水情缘丹,什么汲取、吞噬、借尸还魂,没有道德,享受缺德人生。
眼前的妙龄少女估计是被仇家暗算,陈慕儿一时间脑补了很多,开口便是:“无论如何,别跟着虞师姐她……”不是好人。
“她怎么了?”阿瑾眨着漂亮的眼睛,像只小鹿般盯着陈慕儿看。
瞧得陈慕儿不好意思说下去,支支吾吾半天:“没,没事,虞师姐挺好的,嘴坏人好。”
“嗯,虞姐姐她待我很好。”虞含音教她的话术之二。
陈慕儿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脸色变差,上扬的嘴角都垮了,她心想,果然!
果然是师姐的跟屁虫。
招蜂引蝶是有罪的!
这么能招蜂引蝶,罪加一等!
虞师姐,你这样做,林师姐怎么办……
如果眼神有杀伤力,那厚重石门根本扛不住陈慕儿这一眼。
“陈姐姐别这样……虞姐姐有要事处理。”阿瑾声音虽小,但说得字正腔圆,也是虞含音教的,说是做丫鬟的不能丢了她这个做主子的脸面。
虞含音属于是骨子里就是自私自利的封建大族长,走入光明只觉得太阳刺眼,堕入黑暗,那才叫一个如鱼得水。
她专横封建、自私自利,只想别人为她无私奉献,光听着就很爽,虽然其下场也是大快人心。
若问陈慕儿不知道她虞师姐的底色吗?其实她知道,但知道归知道。
就像听了那么多大道理,有谁靠这些大道理过好了一生,不都是举棋不定、踌躇不前,该沉迷就沉迷。
陈慕儿和虞含音认识不过区区三年,时光转瞬而过,也许日后陈慕儿再来看少年人的春心萌动,只会笑话自身不能自持,看人没眼光。
此刻的时间进程里,陈慕儿还处在海底捞月,虚梦一场当中。
梦终会有醒的时候,她仅仅只是想多做会儿又没有错。
虞含音就像个奸商,看透了陈慕儿的需求,有意无意的满足了几项,这小妮子就心猿意马,觉得那难觅知音里的知音被她寻到了,实则是她人目的不纯的刻意迎合。
而阿瑾的出现彻底打碎了陈慕儿和虞含音之间的‘约会’状态,这令陈慕儿恼怒,就像被撞破心思,为了掩饰,这才有了对阿瑾从何而来的不依不饶。
原来不是什么‘双人约会’,原来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少年人的脸皮有的时候厚如城墙,有的时候又薄如蝉翼。
“嗯,我知道了。”陈慕儿说。
阿瑾点头,退至石门前,她在心底里不看好虞含音和陈慕儿的组合,但她能理解陈慕儿对虞含音的迷恋,那份情感复杂,有对于母亲的怀念、对知心姐姐的依赖,以及春心懵懂特有的眼瞎。
不是说就能放下的,唯有漫长的时间才能认清一个人。
特别是认清一个歹人!
阿瑾想,幸好那契里没说不能在内心腹诽契主人。
虞含音这些年的经历,阿瑾全都知道,亲眼所见。
她知道她的阴险狡诈,知道她笑着的面具下在心底算计着每个人,她知道她是个做什么都是抱着强烈目的性出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恶人。
但也是个硬生生的把注定腐烂发臭的人生撕开一道裂口,让阳光洒进来照亮的狠人。
阿瑾敬佩这样的虞含音,也曾认命的想过,就这样死在她手里也挺好的。
然而,虞含音不同意。
于是虞含音在茫茫死路里,轻而易举的帮她寻了条生路。
她知道她是故意瞒着她的。
魂殿里究竟藏有什么,虞含音分明知道的一清二楚,当时指导阿瑾进行仪式的时候,虞含音轻车熟路,像是早就在谋划这一天。
又或者说,虞含音一早就准备了两个选择给她,要么死,要么活着成为她的仆人。
否则怎么解释,精神入侵,正巧是在铜镜中的时候使用,能在那个时候作出这等预判,除去虞含音,世人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而不明就里和虞含音对打的自己是那么滑稽又可笑,虽然虞含音没有笑话她,也没有讽她,只是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出气,之后便顺着她,让她真正的活了过来。
有了真实的身躯,能正常呼吸,可以跑,可以跳,也能大喊大叫,一切的一切和凡人一模一样。
偏偏这般宝贵的生命是虞含音赋予她的。
心脏仿佛被攥紧般,她露出苦笑,原来,对一个人又恨又爱是这样的感觉。
感情,当真是很神奇的东西。
“你……怎么哭了?”陈慕儿看着阿瑾,满脸狐疑。
阿瑾吸了吸鼻子,稍显狼狈,她看着真实存在在眼前的陈慕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活着真好。”
“什么鬼?”阿瑾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像是她曾经死过一般。
陈慕儿察觉不出阿瑾身上的问题,在她眼里,她就是个普通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冒然出现在五星秘境里很不寻常。
然而不管陈慕儿再怎么问,阿瑾也不再回话,好像深怕说错话漏了陷似得,只顾着低头拿手帕擦眼泪。
见此陈慕儿不由得叹了口气。
虞师姐到底是捡了个什么路人,看着傻乎乎不说,脑袋还笨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