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瑾并未在院子呆的太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人过来,说的侯夫人有事叫他过去商议。
亲自送张元瑾出去,回来的阮安玉捧着茶杯看收拾棋盘的人。
她掀开杯盖弄了弄浮叶,举手投足都带着风雅,只是专心致志的人并没有发现。
阮安玉望着这个伺候了小安玉,又跟着她两年的大丫鬟。
她抿了口茶水,终于启唇。
“管桂。”
“六姑娘可是困了,床榻都预备好了,奴婢马上伺候您歇息。”管桂麻溜的棋盘收拾妥当。
阮安玉目光淡淡的望着将她呼唤无视的人,语调微微冷厉起来。
她道:“管桂,你是我姐姐给我的丫鬟,所以就不把我当做主子了?”
管桂听着阮安玉的话一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我自认为你在我跟前的待遇,都能比得上外头有些人家的小姐了。”
见阮安玉递过来了的茶水,管桂伸手去拿,却是要拿到的瞬间,杯盏从她指尖处滑落,
砰的落到了地上。
杯盏在地上四碎开,溅的到处都是。
管桂下意思咽了咽喉头,目光变得谨慎起来。
她微微张口,“姑娘,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
“可是姐姐教导你,主子们说话,你可以随意插嘴的?”阮安玉冷冷的盯着她,小手用力拍在小案几之上。
啪的一声,管桂被吓了不轻,急忙跪了下来。
她是知道若阮安玉一贯是个好说话的主子。
但越是这样好说话的主子,倘若动怒起来,越是骇人。
她眨眨眼,规规矩矩的低头弯腰,不慌不忙的问:“奴婢,奴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还请六姑娘明示……”
“哪里做错了?”阮安玉深吸口气,“好,那我就与你好生说道说道,第一,刚刚为何替我答话。”
管桂想了想,随即回话,“奴婢是害怕姑娘局促,眼下咱们待着伯爵府里头——”
“我局促?”阮安玉直接打断了管桂的话,。
精致的眉眼笑意冷漠,她道:“看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主子说话你插嘴,这便是头宗罪,还是大不敬,依着家规,你可知你的下场是什么?”
管桂眸子紧紧一缩,“奴婢哪里敢不尊敬六姑娘……”
看她还不知错,阮安玉声音低沉沉,脸上看不见丝毫稚气,“不知轻重替主子乱帮腔,你就是推我这个主子我下火坑,我需要你来替我显摆?”
管桂目光慌乱,她伺候阮安玉怎么多年,许多时候都是替她对人交涉的,这怎么突然就对她发难了,而且她刚刚也没有说错啊。
在张元瑾面前,将她说的乖巧懂事,还让他在张元瑾这个世子爷跟前露了些本事出来,这都是在替她树立好形象啊。
“我倒是不知道,你是真心帮我,还是想要多多在主子跟前说话的?”阮安玉深深的望着管桂。
其实她早就发现管桂在有男主子在的时候,说话会格外的殷勤。
譬如阮双行,阮双景,还有张元瑾跟前。
不管有意无意,这都是大忌。
男主子身边的伺候的丫鬟,都是长辈女眷精挑细选出来的,这种不知死活朝上撞,若是个声色犬马的男主子也就罢了,可阮家的男眷各个都是经济仕途上的,这一辈孙儿又少,各个金贵无比。
管桂因着是她的一等大丫鬟,即便真的说话有冒犯了,也没人敢去真的计较。
只是,她眼下以及九岁了,早就不是什么童言无忌了,又是借住在靖安伯爵府这样的公侯之家里头,需的步步谨慎小心。
一个小小的阮家,在张家这样的门第前面,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管桂被阮安玉吓得肩头一个激灵,“奴婢,奴婢……”
阮安玉阴沉着脸,再次拍上桌,“管桂,我安玉承诺过你们,日后我过得多好,你们就会过得多好,可你若是想要成为我院子里头副小姐二主子,就恕我不能姑息了。”
一个院子只能有一个主子,家宅不宁有一部分的缘故,就是有些下人拎不清自个的身份体统,拿着自个当主子,反倒是给主子们惹来塌天大祸。
阮安玉盯着她一字一顿,“管桂,你是我的丫鬟,你做错事情就是我做错事情,你得罪人就是我的得罪你,你说错话那不叫说错话,那就叫是我的意思,明白吗?”
若说之前他还觉得阮双行话里的意思有点严重,眼下是真的觉得阮二哥颇有先见之明。
管桂若是不在好生敲打敲打,怕是要自取灭亡的。
更别说阮双行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真到了阮双行出手,她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管桂从她身边消失了。
管桂何时见过阮安玉如此口吻说好的额,哪里还有半点小娃娃的天真烂漫的。
分明有威严极了。
她颤颤巍巍的说:“是,是奴婢做错了,但天地可鉴,奴婢对姑娘绝无二心,只想姑娘在京城好好的……”
“你这话,还是不服我了?”
阮安玉下了罗汉床,“从始至终你都在质问我,没有丝毫认错的态度。”
她慢慢在跪着的人跟前徘徊,“管桂,我虽然是个孩子,但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你们认为我不懂,其实只是你们认为罢了。”
说罢,阮安玉不想在听管桂的搪塞了。
“你且好生跪在这里想想吧,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丫鬟,成为我身为长辈亦或者兄长的妾室。”
她不是听不见下头的风言风语,眼下是不想在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阮安玉侧眸看跪着的人,“你们好生等着我长大,日后我必然给你找个好婆家,风风光光的把你们嫁出去。”
她道:“你虽然是丫鬟,但是落到了大户人家里头,就比许多姑娘幸福得多,也算是有钱有点权。”
阮安玉目光如炬,“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完,阮安玉就走了出去。
管桂从未想过会被阮安玉如此对待,当即眼泪就婆娑了起来。
阮安玉听着这哭声,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还知道哭,就说明还有羞耻心,这个小丫头还有救。
凭着她这两年对阮双行的了解,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不知死活的女子朝他身上爬的。
大家贵族的女子他或许还要客气一二,换成管桂这种丫鬟,莫说太阳了,很有可能连着月亮都不会让她在有机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