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鹭伸手一提，把虚弱的岩希拎在手里，又伸手捏住她的脉搏，将刚刚闯入她体内的魔气探查一番，发现魔气安安分分在她身体里安了窝，怪是乖巧讨好的模样，愣是将她才迈入不久的金丹前期堆到金丹后期，差一步元婴。
要说血鹭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岩希这番表现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别说资质上乘，连血鹭这种能称得上是天才的人，都会觉着不爽。
血鹭微微啧了一声。
岩希身体疲软，四肢使不上劲，软绵绵靠在血鹭身上，冲他感激一笑后，故技重施道：“你这法宝好用，送我？”
岩希眼珠溜溜一转，小算盘打得飞快：先把他这法宝骗过来！
“想什么呢？”血鹭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在冷笑，他温声细语地俯在岩希耳边说，“我这法宝不如你一根毛。”
岩希跟血鹭交头接耳，“这法宝能护我周全，真的不给？”
血鹭听了十分不爽，但一听能护岩希周全，倒没立刻拒绝。毕竟在血鹭眼里，这是有可能且极大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法宝名唤魔索，能扰动魔修身上的魔气，用来对付魔修再好不过。
既然她要去魔界……魔索迟早能用上。
见血鹭一犹豫，岩希就知道有戏，立刻开始洗脑式宣言，“我见了入魔的小弟子就要抽出他们体内的魔气，无缘尚且如此困难，那其他弟子……”
“魔气满了又不肯出来，到时爆体身亡……”她浮夸地捂住心脏，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好痛，好痛好痛，魔气在我体内乱冲乱撞！我要死了，嘭的一声！我的手臂炸开了，我活不下去了……”
明辉眉头抽了抽，一脸头痛，好像在说她怎么又聊起这些来。血鹭则阴森森地说：“你还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是吧？！”
魔气仿佛听到岩希的哭诉，顺着经络探索的触手触电般收回，委屈巴巴缩成一团。反观岩希体内的灵气横行霸道，每运转身体一周路过魔气那，平白无事都要踹它几脚。
魔气：委屈。
踹得很好，血鹭已经在代入了。四舍五入就是岩希踹了他好几脚，血鹭咬牙切齿：你能不能睁眼看看——！
魔气像极了血鹭，幽幽扭头，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就差说一句：“我如何能为难你？”
代入感很强，血鹭已经在生气了。
可咬牙咬到一半，“啊！”岩希夸张地惨叫一声，惨兮兮地盯着血鹭，还真给血鹭听出一丝痛苦，“紧接着我的腿也断了！！！”
明辉看了看岩希，又看了看血鹭，欲言又止。
血鹭：算了！累了！随便吧！拿去得了！
“拿去！”血鹭直接把法宝塞进岩希手里，算是终于堵住她的嘴。一拿到法宝，岩希瞬间变脸，一时间头不疼了，腿也不痛了，笑嘻嘻地撞了血鹭一下，美滋滋地喊道：“谢谢白尘！”
总感觉自己是个冤大头的血鹭只想翻白眼，“闭嘴。”
明辉脸色一轻，长松一口气，“如今无缘算是救活了，下一步有何打算？”
“去找岩深吧？”岩希始终要面对的人，岩深成了这副样子，与她脱不了干系，“让大宗主照顾好岩深、无尘和无缘，随后我们便下山。”
“下山之后？”明辉追问。
“去见见飞枉和清风吧？”想起这两活宝，岩希不免舒心一笑，“怪想他们的。”然后在明辉继续追问前，补充道：“魔界。”
“魔界？”明辉将扇头压在唇边，稍显困惑地问：“这是何处？”
“你不知？”倒是血鹭比岩希更惊讶。
“很奇怪？”明辉不以为然，“你可曾见过缘浅到处云游四海？”
“几万年的光阴……”血鹭说，“就待在画里故步自封？”
明辉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这话可不兴说。”而后又朝着岩希发难，抛出一个突兀的问题，“一切都结束后，你会回仙界吗？”
此话一出，血鹭立刻扫了岩希一眼，发现后者慢吞吞地低下头，一副不言不语装鸵鸟的样子，让他逐渐拧起了眉头。
“不回？”明辉的声音听起来可没多少耐性。
岩希扯了扯血鹭的袖子，红色的眼珠溜溜一转，求助般瞟了他一眼。血鹭冷哼一声，“说就是了，看我干嘛！”
话音刚落，岩希就听到了血鹭的神识传音：“敢说回就杀了你！”
岩希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她可以令所有人都不满意：“不知。”
“嗯？”明辉敲了敲扇子，蓦然有了种和岩希聊天也得拐弯抹角的感觉，但‘不知’对他来说，多少算个回答。
想说不知的，不止岩希一个。
明辉也不知自己是否想让岩希回到仙界？假如仙界之上都是一群冷漠麻木的……仙。
他旁敲侧击：“仙界无聊么？”
无聊？岩希想了想，“倒……”她的视线从明辉脸上一扫而过，随后仰头看天。
有那么一个瞬间，岩希想起了那些傻弟子的相处。看似漫无边际的苍穹闪过弟子自拔心魔的画面。
“不就是拔心魔吗？”三尘后槽牙都咬碎了。
“拔！”尘笑眯眯地搭腔。
小弟子人都哭傻了，只得附和道：“狠狠地拔！”
岩希忽地扯出一抹轻笑，“怎么会无聊呢？”
她笑意吟吟地看着血鹭，说，“有小弟子的地方从来不会无聊。”
有了这回复，那岩希回与不回，明辉便不在乎了，之前那句‘不知’，他或许更加满意。
明辉悠闲地摇着折扇，不说话了。
“那我先与血鹭回洞府巩固无缘神魂，告辞。”岩希将断剑像什么命根子一样揣在怀里，心系无缘。
血鹭可不满意岩希的答复，但她话音一转，要和他一起回洞府，当场没了意见。
谁都看不见苍竹的脸色，但那磅礴的威压止不住外泄，说明她的心情糟糕至极。
明辉和苍竹目送岩希血鹭离开。待两人身影隐没于千丛山后，苍竹终于开口：“明辉大人，她……还是她吗？”
明辉正欲跨出鹊桥，这一声让他恍惚了一刹。
——你愿意把真的爱分一点给假的人吗？
——把我当成她又如何？
“你该问，若她是个假的，你愿意把她当成真的么？”
苍竹一怔，仍是纠结，“那明辉大人愿意么？”
明辉习惯性地弯了弯唇角，眼中却没有任何欣喜，上扬的唇线低了下去，也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明辉道：“我听不得这些。”
*
岩希扒紧血鹭这个幸运儿，腆着脸让他把自己带回洞府。无缘就在断剑中修养，神魂衰弱，自然不能将断剑当作防身或飞行法器。
血鹭看着岩希踩上佩剑，两人隔着剑头剑尾，不过一剑的距离像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看不过眼，伸手一拽，将岩希拽到身边，两人的距离猛地近了一大截。
岩希一头栽进血鹭怀里，冷不丁吓了一跳，未等血鹭开口，想起那三项守则便开始急忙解释，生怕对方一不高兴割了她的小命，“我不是——”
“我知道。”血鹭打断道。
他盯紧岩希，说：“你不是我喜欢的尊上。”
岩希退后一步，又被血鹭扯着手臂，挣脱不开，硬着只得头皮说：“我是——”
“我知道。”血鹭轻描淡写，“你还是好男色的十一祖师。”
他好像听腻了岩希的借口，终于有了点漫不经心的态度，问，“还有别的话么？”
别的？
岩希仰头与血鹭对视，“无尘尊上与你有何交集？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它？”
“我欠她一份情。”血鹭垂眸，“你信么？”
“情？”岩希率先撇开视线，拨开血鹭钳制的手，拉开半步的距离。
“什么情？”
“爱过？恨了？”岩希揉了揉手腕，总觉着血鹭来碰瓷。
血鹭嗤笑一声，对岩希的猜测嗤之以鼻，“哪有那么多爱恨？”
岩希：？
“你闲得没事干去杀个尊上证明自己是吧？”
作为给血鹭垫高逼格的倒霉蛋，岩希怨念十足，杀完还得找个替身，贱不贱啊？
血鹭：……你是故意还是不小心让我听见心声的？
“有人让我杀了无尘，而我答应了。”
“再说！我只要尸体！”血鹭咬牙切齿。
言下之意，你顶多算个缅怀的抱枕，连替身都不是！
岩希自然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忍俊不禁笑了笑，喊道：“血鹭。”
“说！”血鹭被岩希逗得心烦意乱。
就血鹭以为她又要说些离谱话搪塞过去，岩希那不知瞥到哪里去的视线重新抬起。
笑完后，她便复杂又无奈地看着血鹭，听着像规劝，像告诫，更多是藏着掖着的痛恨和罪有应得。
“无尘尊上是个恶毒冷血的人，不要喜欢它，不要……被它骗了。”
血鹭的面容当场冷了下去，默不作声御剑，快到洞府了才冷哼一声，说道：“这句话倒是新颖。”
岩希才回到洞府，再撑不住直挺挺躺在床上没了气息。
断气前，岩希不忘叮嘱血鹭说：“你我神识相通，等下若是看见不该看见的画面，多半是梦境幻觉。”
“明日我自会醒来。”岩希闭上眼睛，呢喃一句，“不要……”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不要……扰我清梦。”
说罢就把血鹭晾在一旁，自己阖上了眼皮，像具发僵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
血鹭震怒：……多半是作的！
作者有话要说：血鹭：无尘尊上？真不熟。
岩希：血鹭？多半是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