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满人头的平地突然挪开一片空地,看守画卷的修士气若山洪的声音响彻山间,“禀告大宗主,弟子们已全部召回。”
“少了谁?”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人堆中冒出。
另一把稍稍年轻的声音清脆地穿透人群,“回禀大宗主,弟子已清点完毕,少了一名名叫血鹭的弟子。”
“血鹭?”沉稳的声音倒吸一口气。
岩希的生父下意识一惊,抬起松弛的眼皮匆匆扫了岩希一眼。
“方才那三道飞升的惊雷是血鹭?”“乃千年前入魔的血鹭?”“他怎会!”“又来搅我无尘安宁!”“魔头血鹭修为如此高强,竟能引渡飞升天雷?”“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场上一片哗然,慌张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那他应是逃去仙界了?”“是逃了吧?”“呼,那便算好,仙界自有法子。”
岩希不知血鹭凡间做过何事,可正主就在身边,岩希不由得多看血鹭几眼。
血鹭顶着简白尘的壳子,他听了进去,可依旧兴致缺缺。
“不在意?”岩希侧目。
血鹭睐了岩希一眼,嗤笑道:“不关我事。”
血鹭除了听着还能干嘛?难道当场给大宗主一个大逼兜然后揭穿飞升的人是简白尘,他才是血鹭?
这种蠢事连明辉那条鱼都做不……
血鹭荒谬的念头才出现了一秒。画卷突然散发一团耀眼的光芒,一道蓝影从光芒万丈中走出,张扬肆意的脸吸引了所有视线。
众人倒吸凉气,一时失了言语,人头搡捅的平地陷入一片沉寂。
万众翘首以待中,明辉锁定了岩希和血鹭的位置,笑逐颜开。
明辉第一句:“哟!岩希,在这呢?!”
明辉第二句:“嗯,血鹭也在。”
众人好奇的视线顺着明辉明晃晃的眸光望去。
岩希:鬼!
岩希二话不说,用行动退出百人大群聊。
“啊!”的一声,岩希补充:“我死了。”
血鹭:?
岩希两眼一闭,熟练地断了气。
血鹭下意识伸手一捞,接住岩希软绵绵带着热气的尸体。
毫无血色的小脸躺在臂弯,血鹭一僵,才反应过来岩希做了什么事。
血鹭缓缓掀起眼皮。
世界聚焦于你与《蠢事》。
血鹭只想给明辉一个大逼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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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风碍事地挤了过来,热心肠地探了探岩希的气息。
叶清风震惊地看着血鹭,没什么危机意识的她大声说道:“师姐殁了!”
飞枉眼疾手快地捂住叶清风的嘴巴,但还是晚了一步。
“难不成血鹭还在?”“血鹭尚未飞升?”“莫慌莫慌!此等魔头就地诸杀!”……
此话一出,小弟子们惊慌逃窜。
白衣积极后退,小弟子一排让开,一条畅通无比的通道从血鹭连着另一头。一个满身正气的中年人站在通道尽头,粗眉一横,眼角微微吊起,眼窝下的眸光顿时生出万分威严。
几条简洁的皱纹刻在眼尾,俨然不怒自威。
一阵凌厉尖锐的威压碾过狭长的通道,立即激起令人不适的风压,掀得小弟子们衣袍翻飞。
岩希的生父一见大宗主动怒,威压直直冲向岩希,脸色煞白,“大宗主,此女岩石曦,乃是犬女。”
“此男简白尘,乃是爱徒。望大宗主手下留情啊!”
此话情真意切,听者绝不生疑。
闻言大宗主威压减了半分,可当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尽头严阵以待的人,一双温润的桃目染上杀气,直勾勾地盯着他。
大宗主端正的面容刹那出现难以自抑的慌乱和惊恐。
威压直接散去,大宗主快快迈过通道,迎到血鹭身前。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血鹭只是露出半分防备之色,才与大宗主对上视线,这威压的主人却仿若怕了般,主动散去如山峦压顶的威势。
像是认识血鹭、又像怕了血鹭一样。
可这不是简白尘的脸?
血鹭冷着脸,架起无意识的尸体,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大宗主。
“我的好祖——”大宗主梗着脸急急停下,转身交待,“此次乱境求生结束,无人失败。你们且速速到灵药房领取丹药,日后还须专心修炼,不可怠慢修行。”
“血鹭一事大致是有所误会,交由我细查。不必担心。”
“宗主们也是,快去布置小弟子们的任务。”大宗主心虚地觑了血鹭一眼,“我将他们领到宗祠好好责问一番。”
“大宗主……”岩希生父一副难以割舍的模样。
“岩深也回去吧,最多半天。”大宗主又苦口婆心多加四字,“放心,无碍。”
被大宗主称作岩深的人正是岩石曦生父。岩深只是意思走了两步,又停在那。
大宗主给了其他宗主一个眼神,其他宗主立即搂着岩深的肩膀离开,嘴里不断安慰岩深,大宗主自会解决。
大宗主瞥见矗在血鹭身旁的叶清风和飞枉,驱赶道:“你们两位小弟子也快快离去。”
叶清风面露担忧,飞枉轻声道了好,然后拖着不情不愿的叶清风御剑飞走了。
“你们。”大宗主一见明辉和血鹭凑在一起,一张方脸拉成苦瓜色,小声小声地嘀咕:“请跟弟子来。”
明辉迈步向前,浅浅笑道:“小缘浅还是那么爱担忧。”
大宗主名为缘浅,听到明辉的调笑,脸色就更愁也更苦了,“我的老祖宗啊……出画至于闹那么大动静吗?”
明辉从血鹭身旁走过时,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岩希,“血鹭小兄弟不是不好男色?让我来吧。”
明辉才伸手,血鹭抱着岩希退后半步,眼中虽有嫌弃,却无退让之意。
血鹭高冷地回道:“这是他与我的交易。”
“血鹭?”缘浅竖起耳朵,发现明辉指的是简白尘模样的血鹭,不由得哎哟一声,“老祖宗,这是本门的好祖师!怎么会是血鹭呢?”
明辉头一歪,恍然大悟,“简白尘是吗?”
缘浅咳咳两声,“有话到宗祠再说。”
几人都对这里很熟悉,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宽宏的宗祠,一座灯火鼎盛的高塔落在偌大的湖边。无论日夜,灯火长燃,生生不息。
守在高塔门前的修士至少也是元婴后期。他们朝着缘浅微微颔首,“大宗主。”
缘浅点点头,领着血鹭和明辉进入高塔。
一迈入高塔,香火油烟气扑面而来,柔黄色的火光照亮了整座高耸宽敞的塔楼。
百楼高的塔尖垂下十一把小巧的利剑,恍如利刃悬顶,剑身折射温暖的火光就如天上烈日,顿时染上锐利刺目的光芒。
百层塔身层层堆满竹简,出窍期的修士守在书架旁,耐心修缮维护竹简。
一座石台雕成莲花的模样,瓣瓣花身捧起数以万千的莲花折子,一盏盏油灯点在莲心,香火供奉长盛不衰。
血鹭打量着四周,他来过这。
血鹭仰头,不需如何费力就找到了自己曾视如珍宝的竹简。
一卷竹简记载一位拜入无尘教下弟子的事迹。百层高楼,自数万年起,每一位弟子都在这。
缘浅走到莲座下,拨弄几盏灯芯,脚下石砖一松,三人一尸同时往下沉去。血鹭抬头一看,一抹浅浅的柔光透过头顶的小孔照入,很快小孔关闭,这一缕柔光也消失不见。
黑暗中,血鹭的黑眸浮起诡异的红意。明辉转过头来,一双蓝眸发出幽幽亮色。
血鹭阖上眼皮,再睁开,眼眸乌黑透亮。
血鹭抬眸,坦然与明辉对上眸光。
明辉轻轻一笑,随后转过头去,悠悠看着底下漆黑无光的无底洞来。
黑底洞的感觉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三人修为最低也是缘浅的登仙境。这浅浅的潭洞,早就被血鹭和明辉用神识探到底了。
洞底飘出莹莹绿光,虽密不透风却不见燥热,盈盈凉意从脚底升起。不一会,石板停止下落,这一条幽狭的矿道就到了尽头。
一汪散发幽幽绿光的潭水灌满地形怪异的洞穴,看似清澈低浅的水底,水下别有洞天,躲在嶙峋石块后的峡口连着另一端湖底,幽暗森冷。
潭边杵着一棵万年老树,苍劲的树梢挂满深绿色的叶片。
几条红白相交的锦鲤潜在水下,鱼尾一动,水面便泛起阵阵涟漓。
眼一花,这几条锦鲤又销声匿迹。待水面平静,锦鲤晃着尾巴,再次出现在相同的位置。
有心人想让这片美景摆脱些许孤单乏味,就在这布下几道虚幻的影子。
缘浅转过身来,一张绷紧的脸瞬时耷拉下来,像是拿长辈没什么办法的小辈,只能用嘴巴苦口婆心地劝说:“我的老祖宗哟!你想出画,何必闹出这么大阵仗!连飞升天雷也召来了!”
明辉睐了缘浅一眼,满眼你真调皮这也能赖我,他笑眯眯地说:“小缘浅,天雷不是我。”
缘浅马上转移目标,对着血鹭露出苦瓜色,“我的好祖师!你把飞升天雷召来怎不飞升回仙界?”
血鹭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看了怀里的岩希一眼,下意识以为这声祖师是在叫岩希。
可缘浅目光直白盯着血鹭,分明是对血鹭所说,血鹭默不作声将这缕疑惑压下,下巴指了指岩希。
血鹭意有所指地说:“他断气了。”
明辉手指一转,恍惚间修长的指尖多了一把蓝白相间的折扇。
折扇扇头压在浅蓝色的唇上,明辉似笑非笑地看着血鹭。
“给她输点魔气就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血鹭表达了自己想给明辉一个大逼兜。
明辉(嚣张):我脸在这,往这扇。
岩希(第一个拦下血鹭):慢着!
叶清风:我不答应!
飞枉:这么美的脸你也能下得去手?
简白尘:……我是舍不得扇。
缘浅:你难道不会心疼吗?
二尘(气到诈尸):谁敢往明辉脸上扇一掌?
众人异口同声:抛开明辉的美貌不谈,你想打人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血鹭:……都是颜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