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同学。”三津谷挪到刚刚种岛的位置,主动和他搭话。
“三津谷前辈,有什么事吗?”幸村莫名觉得,三津谷刚刚选择坐在种岛右边就是为了此刻。
“没什么事。”三津谷很无害的样子,“但有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一个人坐在小朋友身边,那么这个人就有责任寻找话题,讲几段好玩的故事逗他开心。”
他谦和有礼,像个绅士,好像这种很会说话的人设是每一个高中生都有的。
但也许是和种岛相处久了,幸村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三津谷这份幽默里没有真心。这个认知没有具体证据,只是见过真的,自然能辨认出假的。
“我很确定,如果真有这句话……”幸村有些纠结,暂时没有拆穿他,“说的一定不是‘小朋友’。”
“谁知道呢,我记不清了。”
三津谷完全没被影响,声音放大了些,切入正题,“我想和你聊聊立海大。”
立海众人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或者说,还留在餐厅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这边。此时听到三津谷突然放大的声音,还是和幸村本人聊立海大,这让他们不自觉地转头关注。
“前辈想聊什么呢?”幸村颇为配合地问。心里却在想,这个话题也许不止一个人想找他聊,不是指国中生的好奇心,而是——三津谷能在此时成功开启这个话题,和突然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离开的种岛绝对不能说没关系。
三津谷还是一副礼貌的样子,好像他说的话很合时宜,“当然是聊聊你的个人发展和带领团队之间不可忽视的矛盾。”
“我认为这个矛盾不存在。”幸村反驳道。
听他这么说,三津谷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国中生都惊了,这还叫没有矛盾?该说不愧是神之子吗?
“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幸村同学。”三津谷按照自己的节奏把话题顺下去,“你的网球非常出色,实际上,虽然你今年才国三,但我打不过你。”
“前辈,你是在谦虚吗?”幸村疑惑,不自觉地捅了三津谷一刀。但这不能怪他,幸村之前接触到的高中生,除了一开始就很熟悉的毛利。要么是一改变想法就敢立下世界冠军这种目标的入江,要么是一球能把隔断墙变成废墟的鬼,而他接触最多的那个,天天一副我的网球无人能敌的姿态,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么说吧,幸村一直觉得这群高中生每个人实力都强得离谱,好像从国中生变成高中生有一个觉醒超能力、变身超人的流程。
“我可没在谦虚。”三津谷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叹了口气,“你可不能拿修二的网球来类比别人的。”
“可是,哪怕是我这样的,依然能待在代表队里。”
幸村甚至感觉自己该安慰他两句,但他平静又略带笑容的表情好像不是装出来的,“前辈?”
“修二不会跟你说这个,但我想告诉你……”三津谷诚恳地说道,“幸村,我们比你想象中的更需要你。”
如果幸村不知道国中生这一届就能参赛,可能还真被他骗过去了。但他此刻也抓住了些端倪,三津谷这些话与其说是想对“幸村精市”说,不如说是想讲给其他国中生,特别是立海的正选们听的。
于是幸村干脆地配合,他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带领立海拿下全国三连霸。”
国中生们:好坚定的人!
立海的队伍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集中在丸井身上。
丸井理不直气也壮,“对,我骗了你们两天。有什么意见吗?”看似在问所有人,目光却一直在真田和柳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没有。”真田言简意赅。
柳摇摇头,“你做得很对,文太。”
“可是。”另一边,三津谷好像很惜才似的,声音又放大了些,“按实力来说,就算没有你,他们也能拿下全国冠军。”
“而且不只是全国冠军,只看球技,你们的关东冠军应该是3-0拿下才对。”
没等幸村回应,三津谷一句接着一句往下说,“但实际情况是,如果你不在场,这次关东冠军绝对不会是立海。”
“这说明——以前你们立海的常胜口号,只有你一个人当真。”
“但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是想说这个……”
“经过关东,他们如果还不能靠自己拿下全国冠军。”三津谷的逻辑非常通顺,“只能说明立海只是个树倒猢狲散的队伍。”
“幸村,在代表队接受更专业的训练,等他们拿着冠军奖牌来找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幸村沉默了。并不是因为他被这段话引起了什么思考,而是他感觉这些话都很假,就好像说这些话刺激立海的正选们依然不是三津谷的真实目的。
“不,我不想去。”幸村又一次拒绝。
“虽然我的网球不如修二。”三津谷突然另起一个话头,“但论培养后辈,他不如我。”
幸村的反应在三津谷的意料之内。本来这时应该直接说幸村目光短浅、满脑子都是小孩子的想法,但在入江“你直接诋毁修二就行了,别作死”的建议下,变成了这样的台词。
他的强势中带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改稿的痛苦。
但三津谷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只能由他来做,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不管那个人强如平等院凤凰,亦或是种岛修二。
“好吧,那你好厉害。”幸村喝了口水,没有反驳,甚至半真半假地夸了他一句。
“很多时候,当人们被环境困住,会做出自发的、不理智的决定。又在若干年后为自己当时的选择后悔。”
“幸村,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是来给你选择的。”三津谷收敛笑意,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个信封,强硬地递到幸村面前。
“我们不止能邀请,还能强制征召。”
幸村睁大双眼,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发展。不只是他,所有还在餐厅里的国中生应该都没想到,突然寂静无声的空气就是明证。
过了半晌,三津谷又把信封往前递了一点,催促道,“拿着它——你只能这么做。”
幸村往后仰,眉头紧蹙。
“呲——”
这是火柴划过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点燃的火柴靠近信封。火光中,种岛轻松的话语混杂着火焰不停蔓延的声音一起传进幸村的耳朵里。
“瞧瞧,我们亲爱的军师,明明是在仗势欺人,却说得像是在做一件大好事。”
幸村侧头,看到一个去而复返的身影。
与他的语气相反,确认信封已经燃起来,种岛把火柴一扔,单手死死攥着三津谷的手,不让他把信封松开。直到火焰马上就要接触到三津谷的手指,种岛才把他的手甩开。
三津谷顺势把火焰丢到地上,至于他的手指到底有没有被烧伤没人知道,也没人有机会追究。因为下一秒种岛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把人打得连续后退好几步。
“种岛修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三津谷站定,质问种岛。
“不太清楚。”种岛耸耸肩,又往前走了两步,拧着他领子,像一只咬住猎物脖颈的豹。
“但我知道,三津谷……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他把另一只手抬起来,好像想再打一拳,但想到什么似的,又放下了。
种岛松开他,朝外面指了指,不容置喙的语气,“现在,拿好你的球拍——去球场。”
三津谷站在原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沉默许久,但最终没有提出异议,拎起网球包就出门了。
显然,在所有国中生的比赛前,要先展开一场意料之外的比赛。
而种岛并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转身走回幸村身边,低着头,声音很轻,“抱歉……”
幸村也看明白了,这出戏不是为了刺激立海的正选,更不是为了那封不知真假的邀请函,而是为了这场比赛。
他关注点偏移,开了个玩笑,“前辈,你的火柴是为了今天才带上的?”——你是不是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了?
“不,我真的是为了烫发……”——当然不是。
确认之前在京都的时光没有参杂其他,幸村眨眨眼,“你没必要因为一件事道歉两次。”
“更何况我一直没怪过你。”
“真的?”
“真的。”
种岛想了想,用更轻的声音说,“我偷渡了一点烟花进来,等我打完,我们去放烟花吧?”
“……”幸村沉默了一瞬,可能是在想他到底哪来的时间准备这么多事。
“好。”他无奈地点点头。
其他人没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这两人凑到一起说了几句话又分开,随后种岛就直接背着自己的网球包出去了。而幸村则是朝立海这一桌走过来。
虽然幸村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莲二,那个三津谷前辈,你是不是认识?”
他可没忘记,三津谷显然就是那个“打数据网球,而且主动要求负责柳的训练”的人。
“亚玖斗哥哥……”柳对三津谷的称呼震惊了所有人,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柳继续说道:“我的数据网球就是他教的。”
这样。幸村叹了口气,“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柳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看比赛。”幸村没再继续问,而是对所有正选说。
真田忍不住开口,“幸村,你……”你不生气吗?
他们一直等在这里,其实是为了找机会跟幸村道歉,检讨,保证下次不再犯之类的。但幸村这两天生活太丰富,刚刚还看了一出暂时只有他知道真相的戏,一时半会儿跟幼驯染对不上信号。
“真田?”幸村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不知为何没有动作的队友们,“我没记错的话,被革职的不是我才对……我现在已经管不了你们了?”
“当然不是!”切原慌张地表态,“部长想做什么都可以!”
幸村:“……”好熟悉的画风,好熟悉的反应。
“那你们……”幸村纳闷,又一次指挥道,“现在,去看比赛。”
“哦哦!”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一边迅速跑走了,好像后面有魔鬼在追。
幸村:“?”等等我?
“噗……”迹部的笑声从旁边传来。有一说一,这帮人紧张得确实有点滑稽。
幸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咳。”迹部深呼吸几下,努力抑制住笑意,把话题转向正轨。
“幸村,我们也想去看比赛,没问题吧?”他这句话不只是为冰帝问的,其他人也有这个意思。
“当然没有。”幸村没说这事本来就不归他管,“最好所有人都去看。”
他说完这句话就快步朝外走去,在门外看到发现自己跑太快漏了个人的队友们。一个接一个,探头探脑的,像是每天午饭后蹲在台阶上等待投喂的猫咪。
幸村露出一个笑容,“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70-71章标题“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出自苏轼《后赤壁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