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两人走在路上,种岛不停对幸村循循善诱。从说运动损伤会慢慢积累,到说来都来了,最后靠装可怜,论述自己一个人躺在诊疗床上有多孤单,成功在到达理疗室门口时撺掇幸村一起加入。
然而,两人刚进门,一位路过的康复师看到种岛就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又看到他旁边的幸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康复师一边感叹着“种岛君终于明白理疗的时候有朋友陪着更开心了”一边路过他们上楼,看样子是还有工作。徒留两个刚进门的人愣在原地。
“孤单?”幸村笑着问。
种岛深呼吸一口气,面不改色,“是啊,每次我一个人来心里都空荡荡的。”
“?”行吧。幸村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有些好奇地问,“入江前辈没来过这里吗?”
“我们训练营有理疗区,”种岛摇了摇头,“这里是我国中时期常来的,他那几年的训练强度……”
“来这里是浪费时间。”
于是幸村也没话说了。跟着他走到一旁面诊的地方,两人分别挑了一个不用排队的小房间走进去,开始各自严谨的敷衍。
幸村向医生口述之前的病情,又尽量详细地在医生的引导下说明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因为情况比较复杂而且第一次来需要填写问卷,隔壁结束了这边还没进行完一半的流程。
“叩、叩。”礼貌的敲门声后,另一位医生走了进来。
他不是过来借设备,也不是上班时间摸鱼,而是冲着幸村来的。
“你好,请问是幸村同学吗?”
“是我。”幸村回应,有些疑惑。
“我们的治疗一定要对运动员本人公开,不能因为任何原因有所隐瞒。”医生想笑又强忍着,“刚刚你的同伴说,因为你一夜没睡,希望我们把你今天的理疗方案替换成失眠的治疗方案,争取让你在这睡一下午。”
“我把他打发去换衣服了,趁机过来问问你……”
医生实在没忍住,一边笑一边问,“幸村同学,你自己接受这个处理方式吗?”
幸村:“……”
他一时间分不清种岛到底是顺势而为,还是就为了这碗醋包的这盘饺子。最后只是笑着朝医生点了点头,“麻烦您了。”
目送隔壁的医生出门,他的医生瞬间换了一个问询模式,开始关心他的头疼不疼,有没有觉得沉重,现在的心情怎么样等等。最后幸村拿到一份包含经颅磁和头部及肩颈按摩的诊疗单。
另一边,种岛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医生不见了,挠了挠头,有些困惑,在座椅上等了一会儿。见医生回来,好奇地问了一句,“您刚刚去做什么了?”
医生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去隔壁问了一下幸村同学要不要接受失眠治疗。”
闻言,种岛瞬间双目睁大,“啊??”
“这是我们必须做的。”医生严肃地说。
一阵沉默之后,种岛搓了搓脸,“好吧,好吧……”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朝医生提出自己新的需求,“您可以给我把冷冻疗法加上吗,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没问题。”医生答应得非常爽快,又顺势给他插上最后一刀,“但你得先冷静一会儿,量个血压再去冷冻室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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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冻疗法广泛运用于运动康复中,具体原理可以总结为让人体置于低温环境中,加速新陈代谢,同时有较好的消炎作用。
这种疗法的操作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在量完血压,根据血压确认运动员不会在低温环境中晕倒昏厥或出现其他不良反应之后,就可以戴好必要的防护装备,进入温度在-100℃到-140℃的冷冻仓或冷冻室了。整个过程只需要运动员尽量放松地站着,一般来说三到五分钟就可以出来,不过时间可以根据个人承受能力和医生建议增减,最长能到15分钟左右。
等种岛戴好手套,穿好厚拖鞋站在冷冻室前,看着一旁显示屏上不断骤降的数字,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房间没有他的心冷。
在等降温结束的过程中,工作人员拿着单子跟他最后一遍确认,“零下115℃,14分钟?”
“是这样。”种岛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挺长的,中间如果坚持不住就说一声,我把你放出来。”工作人员没当回事,跟这个年轻人差不多抗冻的他见过不少。
“谢谢,不过我能坚持到最后。”种岛叹了口气,真情实意地道,“我真希望自己能在里面待一辈子。”
“?!”工作人员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这个看起来非常沮丧的运动员,试探着提出建议,“同学,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们这里后面那栋楼有精神科和心理科,治疗效果都很不错……”
“谢谢您,我可以自己调节好的。”种岛冷静拒绝。
毕竟只是社死不愿面对现实罢了。
等他冒着冷气从冷冻室走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确实冷静了许多。磨磨蹭蹭地往诊疗室走去,刚好在门口遇到刚刚做完经颅磁的幸村。
冷冻疗法之后身体回温非常迅速,种岛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好巧,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幸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吐槽有些不妥当,但又实在不想好好回答。
他拉开门率先走进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朵蘑菇。”
“喂,你这……”种岛跟在他后面,忍不住笑出声,“会走路就算了,至少打把伞吧。”
幸村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躺在诊疗床上,“你对蘑菇的定义好严格。”
“身为一朵蘑菇,你太特立独行了。”
“好吧。”幸村把毯子盖好,用认真的口吻敷衍他,“现在,我变成了一个春卷。”
“你这个春卷挺偷工减料啊……”
“春卷现在要睡觉了。”
“好、好。午安,亲爱的春卷。”
“午安——”
半小时后,午后耀目的阳光给窗边飘浮在空中的微尘镀上金边,像是天鹅绒般的梦境落下的闪光。跟着阳光朝屋内望去,问心无愧的人终于安稳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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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精市真的不回来了……”现在是立海的热身时间,几位正选一起跑步,因为人少并没有列队整齐,丸井还在趁机搞队友心态。
“参谋,还有弦一郎,你们不觉得吗?”
他甚至是笑着说的,“这样的离别让人失望。”
“不。”柳还是装的很平静,“理论上来说,明天下午,在青选训练营我们能再一次见到他,想说什么都还有机会。”
“如果精市不回来……对他来说其实是做出了更好的选择。”他这句话说得时断时续的,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祝福之意。
丸井看了看强装平静的柳,又看了看躲躲闪闪、一言不发的真田,突然感觉到一股名为内疚的情绪像水一般从他们两人的心底汩汩流淌出来,挤压了氧气的空间,让人无端的呼吸不畅。
瞧,就算是柳莲二这样的人也会有轻率鲁莽的时候,这是年少的标志。
但丸井仍然没有把真相告知。毕竟,如果这个年龄段的每个人都有偶尔鲁莽一次的权利,那么他也是有的。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命运先是强迫幸村做了一个可能会丢掉性命的选择,又让他在出院后认识到立海所谓常胜的坚持只是自己的一场独角戏。如果只论生活的丰富程度,他实在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丸井把幸村从昨天离开起的沉默当做一种表态、一种抗议手段,于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提起,强迫两人去反思。
这样的人,沉默也该是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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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17训练营。
“亚玖斗,我得提醒你一句,”入江听完三津谷的话,用纠结的语气劝说,“你现在已经很危险了。”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他顿了顿,决定暂时放弃京都人那种过于委婉的表达方式,“连累修二被禁赛——那我们这届世界杯就没救了。你能顶他的位置吗?还是想让我去顶?”
三津谷沉默许久,可能是在脑海中翻数据库。随后确定地反驳,“我相信他是一个可靠又冷静的人。”
“昨天你不在现场,我没法跟你解释。”入江来回踱步,靠过人的移动速度硬生生把三津谷绕得眼冒金星。
“我承认,你的计划虽然很愚蠢,但一定能奏效。”
入江停在三津谷面前,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庄重又严肃,“可是你真的可能会死。”
三津谷:“????”
“奏多,你说的太夸张了吧……”三津谷大受震撼,试探着提出异议。
“听我的,把所有不必要的、涉及到幸村的部分都去掉,也别演得太过了。”入江用力晃了晃他的肩膀,“你只要站在那,就可以达成目的。”
“亚玖斗,你根本想象不到他现在有多想对你动手。”
“……”三津谷仔细在心里分析了一遍入江此时的言行,遗憾的发现他并不是在演戏。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再琢磨琢磨,晚点再给他打电话。”
“太好了。”入江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笑着表态,“我为你们所有人的远大前程感到高兴。”
三津谷:“……”所有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