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的话让全场观众都紧张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nya?”菊丸问旁边的搭档。
“手冢的手肘已经痊愈了!”
伴随着对面看台上一个鸡蛋头少年有些神经质的惊慌的否定声,手冢的位置一下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puri~青学的那个家伙,就这么说出来了?”仁王摇摇头,不太能理解大石的脑回路。
这样不就让迹部也听到了?那个家伙可不是会在球场上怜悯对手的人,只要青学不弃权认输,这场比赛百分百会被他拖成持久战。
“说起来,那个人好像是他们副部长……”
仁王口中说着青学的副部长,眼睛却看着真田,几秒以后叹了口气。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副部长一定要是傻瓜才可以吗?
仁王没有在回忆真田面对部员时严厉的模样,而是在想幸村和真田这对幼驯染之间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认识很多年,虽然国小时不在同一个学校,去俱乐部打球还是一起的,就连现在也常常结伴上下学。真田很关心幸村,幸村也很关心真田,或者说幸村公平地在意网球部里的每一个人。一切都很和谐美好,除了——真田从来没有认可过幸村的网球。
而幸村本人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也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因为顾忌和幼驯染的友情,幸村从来没有表达过不满,更没有为自己的精神力网球解释过。但他知道,幸村可能很在意这件事。
关于两人从未说出口的矛盾,他其实问过幸村,在去年春天的某个中午。
那天幸村把自己的画架搬到天台上去,在和煦的微风中对着一朵盛放的大丽花写生。那时春风拂过他鸢紫色的头发,幸村好像被发丝挡住视线,往旁边理了理。他一边问幸村,一边顺着幸村的目光向前看去,阳光透过花丛的缝隙投下一半明朗一半阴影的形状。
“我的网球没有纯粹到非要靠正面对决击败对手,而弦一郎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不理解我很正常。我没必要去改变他的想法……如果他认可我的网球反而感觉怪怪的?”
“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不是吗?”幸村笑着反问,却看不出有多开心。
说完这句话,幸村甩了甩水彩笔上多余的水,又继续画画了。
他想继续和幸村说话,却也知道幸村的意思是“我不想聊这个”,于是他坐在幸村旁边看他用三支不同的水彩笔一点一点地勾勒花朵与光的形状,没有再出声。
直到两小时后,他在旁边看到那副在金灿灿的春日里盛放的大丽花完成,突然听到幸村赌气般说了一句:“弦一郎能遇到手冢那样和他更相合的朋友,我以后肯定也会遇到的。”
是、是、是。
可这句话凭什么值得你沉默这么久?
那时他看着画架上还未干透的有光有影的春天,打心底希望幸村不是在说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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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回神,无视刚刚被他刻意嘲讽的真田的目光,朝幸村和种岛那边看过去。
真好啊,你真的遇到了一个这样的朋友。
不是从小时候就认识,甚至认识的时间才几个月,可你们大多数时候的相处模式却真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论网球,同样站在各自阶段的顶端,而且凭借的是相似的打法和思想。
如果你没有担起网球部的责任,说不定还能和种岛前辈一样养出一个如此外放、肆意的性格。
他完全理解你的性格和你的网球,甚至和你一样喜欢热闹喜欢捉弄别人。性格成熟,行事体贴又周到。无论是球场内还是球场外,你们以完全平等的状态在相处,没有俯视或仰视。
“pupina。”仁王笑着看向幸村。
幸村愣了一瞬。眨眨眼,随后扬起一个毫不勉强的笑容,无论是谁都能感受到他现在真的很高兴。
他听到仁王在对自己说:精市,恭喜你真的遇到一个——知己。
种岛看到上一秒还有些紧绷的人突然就高兴起来了,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觉得自己文化水平有点跟不上,“你们是在用外语交流吗……”
听到他这么说,幸村转头看向他,可能是因为种岛脸上疑惑的表情实在太生动,他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可面对他的种岛却清楚地看到在幸村脸上明媚的笑容绽开的同时——几滴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
“??!”种岛更疑惑了,被吓了一跳,脑子一团浆糊。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没有大大咧咧的提问,而是轻轻揽住幸村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把眼泪偷偷蹭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压低声音,“这是怎么……”
“阳光太刺眼了。”他听到幸村小声打断他的话。
显然是句假话。不过看到幸村站直以后还是很开心的样子,他也就不再追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情况应该是代表喜悦的泪水?知道这个就够了。
被诬陷的阳光也不在意幸村的谎话,还是照耀着他,一如既往。不管在一缕缕阳光中发生过什么,阳光就是阳光本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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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
迹部又一次在面对高吊球时退后,一点也没要跳起来意思,不慌不忙地打出一个有力的切球。摆明了就是要打持久战。
他已经看穿对手肌肉骨骼之间隐藏的死角,随口提起:“不是手肘……是肩膀。”
“对不对?手冢。”
手冢推了一下眼镜,面无表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继续吧。”
迹部听了他的话冷哼一声,“如你所愿!”
双方你来我往,在迹部刻意控制下,这一球又打了几十球。
“砰!”
最后这一球由迹部打出一个强力的内旋球结束。
迹部看着手冢捡起被打掉的球拍站回发球区,心情不免有些烦躁。这场他期待已久的对决怎么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手冢,你的肩膀还能打多久?一小时?还是十分钟?”
“砰!”
手冢的回答是重新朝他发了个球。网球伴随着风声一起飞向迹部的半区,很明显的意思——能打到再也打不了为止。
看到手冢决心要继续打下去,迹部自然接招。持久战是属于迹部的美学,他能保留更多的体力以击溃对手或者像现在这样。
彻底击垮对手。
大概半个小时后,伴随着又一声球拍落地的声音,手冢右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左肩倒下。
全场哗然。
“Game 冰帝 3-4 Change Court!”看到这一幕,裁判报分数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手冢/部长!”龙崎教练站起来,看台上的青学正选们也一个接一个跳下来往那边跑过去。
“回去!”手冢喝止他们,“现在还在比赛!”
“哦?还要继续打。”看着青学的正选们回到看台,而球场中的手冢又一次站起来,迹部嗤笑一声,“再打半小时,这场比赛就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次球赛了吧?”
半小时怎么够?只要手冢决定继续打下去,他就要把这场比赛再打够两个小时。
“本大爷会让你和你的网球,一起走向破灭!”
“混蛋!太无耻了!”看台上,青学几个性格比较冲动的部员听了这句话彻底忍不住自己的愤怒和不满怒骂出声。
“有本事就不要搞这些阴谋诡计,堂堂正正的和我们部长分个胜负啊!”
“简直是趁人之危!”
“靠这么卑鄙的手段赢下来算什么?”
周围观赛的其他观众听了他们的话也觉得这样的网球太过残忍,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迹部毫不在意他们的声音,目光投向对面休息椅上看不出表情的手冢。龙崎教练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迹部看到他轻轻摇了摇头,估计是劝他弃权吧?
一片小声的讨论声中,众人突然听到冰帝那边的看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原来这是不堂堂正正的网球。”幸村的声音只比平常说话的声音大一些,是因为球场上没什么动静才让人听见。他甚至是笑着说这句话的。
是立海的幸村精市?!他想说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集在幸村身上。就连立海队伍中的人也惊讶地看着他,在他们的印象里,幸村绝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幸村笑着继续重复刚刚青学的人说过的话,“卑鄙无耻,趁人之危……还有什么?不堪,还是下作?”
“换我听到的话,把你们部长的手彻底废掉只需要一球。”
“啧。”仁王瞥见真田不赞同的表情和欲言又止的样子,当机立断地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按照你们的逻辑,球场上搞舆论攻击难道不无耻?”
他们两个的话让青学那边彻底沸腾。
“立海的!别太过分了!”桃城认出最先出声的居然是幸村本人,更生气了。想起上次来青学当间谍的切原,立海大这个学校简直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们立海难道也是靠……”
“闭嘴!桃城!”出人意料的是,平常看起来最不好惹的海堂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笨蛋!他是在说……”海堂拦住桃城要往那边跑的动作,“如果因为我们的话,迹部只要直接把球打在部长身上……这场比赛马上就结束了。”
听到海堂的话,桃城一下愣在原地。
乾见他冷静下来了,小声解释,“根据我的数据,幸村和迹部都不是打暴力网球的人。”
“这话另有目的的概率是93%。安静观赛吧,桃城。”说是这么说,乾有些没想明白,立海的幸村部长是一个这么喜欢安静的人吗?为什么感觉这次又是嫌他们太吵了……
坐在休息椅上,迹部偏头看着幸村,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幸村这个行为可比青学那点动静带给他的震撼大多了,这人是因为想帮助自己缓解舆论压力才突然攻击性这么强的?他是这么好心的人?好吧其实还真可能是……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这种事情可比隔壁那帮人能搞出来的破坏恐怖得多……迹部翻来覆去地想,最后觉得幸村说不定真的只是在帮自己,毕竟在公事上如果幸村成功让自己栽跟斗,应该只会高兴……
而同样走数据网球的路子,却比乾贞治拥有更多幸村的情报的柳早就收敛笑意。他看了看幸村,又把视线转移到因为刚刚误解幸村的意思而显得有些愧疚的真田身上……
堂堂正正,还有后面那些词……到底是巧合还是?
接过仁王不知为何突然递给他的饮料,柳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仁王把手上的另一瓶饮料递给幸村,幸村跟他道谢,不知是为了这瓶饮料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夏日热烈的光线把幸村略带稚气的脸颊照成有明有暗的样子——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朵停留在画架上的大丽花。
作者有话要说:知交,知交
去拥抱真正理解你的人吧,那时岁月也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