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根本不给云疏多想的时间,她往高处轻盈一跃,凝神分辨了半秒。身形微微闪烁,以一种不可捉摸的速度化出方才的绿光长剑,毫不退缩地迎面而上。
好色之徒,残暴之徒,老实血奴。
长剑在空中掠过,一道道刺目的光芒闪过后,好色之徒的身体瞬时碎了一地,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转过身,身形一晃又朝另一面的残暴之徒飞速遁去。
三只残暴之徒快速朝云疏聚拢,似乎是想夹击,猩红的舌头也再次贪婪地哧溜滑出。残暴之徒的武力值会略略高一些,但大境界的差距仍旧是无法跨越的。云疏神色如常,没有迟疑地握着剑反手一击,另一只手顺势送去一记光球,那几只凶残的血奴便瞬间失去了抵抗力,碎成了许多块,挨个滑落,坠倒在地。
云疏在空中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垂眸向下看去,阵中只剩几只老实血奴。
见云疏的动作如此利落,飞舟上有人已经兴奋得克制不住了:“这是大腿吗?!这是大腿吧!嘎嘎乱杀!!”
“感觉咸味焦糖泡芙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了!”
身旁有队友忍不住吐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吃,你有没有出息啊?!”
“?你这么说下次我就不分给你了!”
“…我孩子都两岁了,你自个儿留着慢慢吃吧。”
被这句话瞬间戳中心脏的单身狗忽然痛心至极:“……再见。”
饶是身旁的人再兴奋,迹部景吾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云疏的身上凝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最外冒着红光的阵法。直觉告诉他,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云疏虽然在飞舟之外设置了防御阵法,众人站在飞舟上暂时是安全的。但终究飞舟还是处于灵琅的阵法之中,倘若一直无法破开灵琅的阵法,时间一长,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四只老实血奴的动作是最为迟钝木讷的,虽然也是集聚着扑向云疏,眼里却并无杀念。想起方才种种,这些老实血奴并未伤害她和迹部景吾,而是老老实实做事,云疏心下不忍,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悲悯。
她指尖连连点动,念了强治愈的法诀,一股强烈的灵力从指尖溢出,一瞬间,底下四只老实血奴的周身顿时仙气缭绕。
老实血奴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忠厚无比的,只因想要入修行一途被有心之人利用,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倘若能帮一把,自然是好的。
灵光缭绕在老实血奴周身,却一直没有渗入,见此情形,云疏加大了灵力输出,更多强大而清澈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笼罩住老实血奴。
任由灵力消耗,仍旧无果。
云疏摇了摇头,她早就知道人成为血奴是无法复原的,只是从前从未有过神界救助血奴的例子,便心存侥幸,想要一试。但这本身就是不可逆的,就好像一滴清水被流放到了大海之中,任人再怎么努力,又怎么可能再从大海中重新捞出这滴完好无损的水呢?
她瞬间收住治愈之术,单手一扬,一道绿色光芒从手中飞射而出,瞬时又化成了那把长剑,从空中沉沉地落了下去。
“轰”的一声响动后,地上的几只老实血奴的躯体被震得东倒西歪,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纯白的光团也一齐被震了出来。
云疏身形一顿,飞速揪住几只老实血奴的灵魂顺手渡化,心下肃然道:抱歉,无法再变回人,只愿老实血奴们来世能去往一个有灵气的空间,了却心愿,脱离诸多苦难。
见到云疏渡化灵魂的这一幕,趴在飞舟上的青年们顿时热血沸腾,纷纷大力鼓起掌来。
意识到灵力的强烈波动,云疏迟疑地垂下眸子,望着自己微微颤动的手腕,蓦然发觉施展过治愈之术后,灵力流失得好像更快了。
伴随着灵力的流失,最初散发着红光的阵法也渐渐开始暗沉,那些血奴的尸体融成血水与阵法飞速混为一体,至此,整个阵法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注意到了云疏的灵力流散,冷眼观战的灵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下一秒,他略带嘲讽地勾勾唇:“你还真是心怀苍生。不过,就是因为你这么愚蠢地渡凡人之苦,这个化血阵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啊。”
云疏的神情至始至终没有多大的起伏,还是那副温柔神圣遥看众生的模样。飞舟上的众人也不明白灵琅的话中含义,迹部景吾却听得真切。
接着,他听见灵琅近乎丧心病狂地诡笑道:“即便是你,也得在我的阵中,抵御不能,化为血水,为我所用。哈哈哈,乖乖束手就擒,成为我鲜美的养料吧!!”
云疏冷静地立在空中,微风拂来,任长发长袖随之飘荡翻飞,身形依旧笔挺。
很久以前,云疏就听说过化血阵这种邪恶的阵法。任何妖魔鬼怪,诸天仙神,任你灵力多么强悍,只要困在了阵中,都会一点一点被这阵法吞噬掉一身灵力,最后褪成肉体凡胎,再化为血水,成为施阵者的养料,被蚕食殆尽。但由于这个阵法太过邪恶,具体图纸早就被销毁,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
云疏最初是完全没料到灵琅会有这种传说中的阵法,回想方才种种端倪,这才知道他为何如此大胆无畏。
事已至此,冷静,要冷静。
阵法的外环还在幽幽闪烁着红色雾气,似血一般醇厚。云疏身形一晃,闪身回到飞舟之上,轻轻地落定在迹部景吾身旁。见此情况,众人纷纷自觉让开了些。
飞舟有防御阵法防护,暂时安全。事到如今,还是回到飞舟上,尽量少消耗灵力比较好。
不过这个化血阵也是有好处的,一旦开启,就算灵琅身为施阵者也是不敢贸然闯入的。因为这阵法可不长眼睛,逮着谁都是一顿吸,灵琅若是贸然闯入,必定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云疏抬手一挥,又为飞舟施了层隔音罩,避免众人耳语被灵琅听见。这才缓缓转过身望向身旁的迹部景吾,温声把情况说了一遍。
她原本想着,如果一时之间无法完全破开阵法,她会竭尽所能强行将阵法破开一道口子,把众人送出去。
她只想着送众人出去,却唯独没想过她自己。
迹部景吾自动总结归纳了她的话中重点,安静冰凉地立于原地与她对峙,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隐忍地别开头重新观察起血红的阵法,一寸一寸地扫过。
就这么蹙着眉扫视了一会儿,迹部景吾的眸子陡然亮了亮,猛地转身问道:“阵眼,就在灵力最为稀薄之处。对吗?”
“对。”云疏望着满天的红下意识回应着,但回应完了又顿觉愕然,迹部青年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转过身疑惑地望向他,却发现迹部景吾同样转过身回眸看向她,嘴角勾着明显比较愉悦的弧度。接着,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微微倾身,在她耳边笃定说道:“阵眼就在阵法的最顶端,你试一试能不能破开。”
漫天都是满片浩荡璀璨的血红,云疏一眼扫视过去并不能够直接分辨出。望向迹部景吾所说的顶端,微不可查地,似乎血气确实要稍微稀薄一些。
云疏的语调不自觉抬高了许多,应该是她少有的情绪波动了:“你能直接看见?”
云疏心下吃了一惊,迹部青年的眼力竟然会如此登峰造极,凭肉眼也能观察到灵力的薄厚波动。她忽地想起那会儿在走廊行走之时,也是迹部忽然拉住她,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血迹。
迹部景吾向来对自己的动态视力有明晰认知,他毫无迟疑地点头:“啊嗯。”
说来奇怪,即便在这样血气弥漫又阴暗的环境里,迹部青年却好似太阳一般,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与热,给人底气。就说身旁他的这些朋友,应当也是被他的光芒照耀着,温暖着,无条件信任着他的。
云疏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不自觉抬手拍了拍迹部的肩膀,开口时的神色与语气也愈加柔和与诚恳:“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听见这声道谢,始终垂眸望着她的迹部景吾似乎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他露出了一种莫名的、温柔的神情,仿佛已经期盼这一刻很久。
云疏不能直接领会青年心中的百转千回,得到了重要讯息,她毫不犹豫地双手结印,一股强烈的灵力如潮水般在身前飞速涌动,直到凝结成一团纯净的光球。
云疏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绿色的遁光,右手高举着这团攻势极猛的光球直直向上冲去。
一阵风云涌动后,“嘭”的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猛然响起,霎时间,仿佛天地都晃动了一下,阵法顶部的红光骤然破开,露出了一片墨蓝色的天空。
真的破开了!
墨蓝色的夜空里洇出了几分霞红,是昼与夜交错而过的摩擦。云疏遁出了这团阵法,只留一道残影在原地。她重新衣袂飘飘地立于阵法的最上空,宛如初现于水面上的那刻。
迹部景吾俯首望去,一只手不自觉攀上飞舟护栏,扬唇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就说大爷牛不牛吧!毕竟是眼睛能当X光用的男人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