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中学。

课间，幸村精市身上还缠着不少的白色绷带，把手里的报名表给的旁边走神的人儿，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锦织兮回神，怔怔地看了他两眼，然后飞快地躲闪地眼神，“没什么。”

幸村精市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真是长大了，都有心事了。”

‘啪’锦织兮条件反射地挥开他的手。

声音不大，却沉重地敲在人心上。

幸村精市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锦织兮似乎意识到了这样不好，咬糯了唇，开口，“你要说什么直说就成，别动手动脚的。”

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话，却多了几分抗拒。

幸村精市一如往常的微笑，关心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子。”

锦织兮捏着衣角的手一紧，抬眼看他，熟悉的面容让她的心底微微酸涩，尽量用平静的嗓音开口，“你到底要说什么事？”

没有插科打诨，也没有故作玩笑的打趣。

更没有一如往常的拌嘴打闹。

幸村精市觉得这样的她变得陌生了，好像不是记忆里的她了。

“这个，今年的日本网球公开赛，去参加看看？”

锦织兮扫了眼桌面上的传单，“没兴趣。”

“这是每年日本举办的最大网球赛事，如果顺利的话，还会碰到各国的选手。之前不是一直喜欢比赛吗？怎么这次反而没兴趣了？”幸村精市一如既往地温和道。

“反正都赢了你了。之后要做什么应该是我自己的事吧。”锦织兮复杂地看他，脱口而出的话十分伤人，刺耳。

幸村精市鸢紫色的眼底一抹黯淡划过，然后迅速掩饰如常，没有反驳。

不远处的丸井文太听了却忿忿不平，“喂，锦织你怎么说话呢？部长再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教了你网球的人！帮你报名全网公开赛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吗？”锦织兮反复地回味了这几个字，自嘲地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对方，“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报名参加？找我做什么？怎么，觉得自己会输？还是承认了自己不如我厉害。”

幸村精市羽睫垂下，挡住了他的情绪。

“锦织！！你疯了吗？！！”丸井文太被她嚣张的话刺激地砰地站起身，炸毛地瞪着她，气的嘴都歪了，“不要以为赢了一场球就了不起，别忘了你之前输给队长多少年。”

“8年零三个月13天。”

丸井文太被她清楚的报数震惊了，呆愣在原地，想不通她是怎么记的那么清楚的。

“反正只是以前的数字了，如果再比下去，笑面虎也只会自取其辱。”锦织兮嘲讽地轻笑出声，掏出书包，“比赛要参加你自己去，不要来找我。我不喜欢，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喂，你要干什么去？！一会儿还有课。”

锦织兮斜背着书包，单手拎着挎到右肩膀，像背网球袋一般，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不耐烦道，“翘课！不想听你们在我耳边叨叨，烦死了——”

任性至极的言论。

幸村精市瞳孔一颤，一种没来由的恐慌的弥漫上心头，他猛地抬头，出声叫住想要离开的人儿，“小兮儿~”

他的嗓音沙哑，疲倦，声音淡的几乎没有人听见。

锦织兮脚步一顿，眼角一下子红了。

她委屈地咬着唇，低着头，伫立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逃离现场。

————————

漫无目的飘荡，顶着这个季节最炎热不过的太阳。

锦织兮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去网球场看看别人打球，黄色的小球漫天飞舞，那是最令人愉快的事情了。

可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网球。

只要不是网球，什么都可以。

她坐车去了东京的银座，扔掉书包，换了一身连衣裙，把制服收好存到了储物柜里，买了一顶假发，给自己戴上。

“小姐的眉形很适合这个颜色的眉笔呢，要不要我帮您画个眼影。感觉您的底子很好呢，就是从来不化妆，也不保养自己。”

柜台小姐微笑着拿着手里的化妆包。

锦织兮茫然地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笑出了声，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脱框而出，无声砸在白皙的小脸上，冰凉，湿咸。

“我以前一直很想这样，看到别的女孩子们一起逛街，画着漂亮的妆，很开心地一起吃奶油煎饼。”

柜台小姐看她突然哭了，有些不知所措，良好的职业素养却还是让她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

“我不喜欢每天让我又累又流汗的网球，我也不喜欢短发，我想留长发，像五十岚那样，穿着裙子，我真的很羡慕她。”

“可是，你说，现在明明都做到了，还是这么不开心呢？”

柜台小姐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锦织兮自顾自的笑着，哭着，“8年3个月13天。”

我只是当了他实现梦想的一个工具。”

这些年。

这些年，全都是假的。

他只是在利用自己。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烫地滑落，灼伤了人的心口。

她该怎么办啊？

没了这些年，没了这些子虚乌有的假象和利用，她该怎么活下去？

心口被人活生生地凿了个大洞，残忍地将伤口扒开，反复得撒盐，鲜血淋漓，痛得她呼吸不过来。

满怀希望地回来，将他打败。

然后，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一句利用？

他到底有残忍，才能把话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对她的好是假的，对她的维护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锦织兮恨不得自己昨晚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些话，哪怕是没那么着急地去探病，没那么犹豫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就不会那么巧地听到那些不该听到的话。

这样，她是不是就有机会可以自欺欺人下去了。

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锦织兮如坠冰窟，冷的她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胳膊，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天，可是，她真的好冷。

“抱歉，耽误你工作真是不好意思。”语气低落，沙哑。

“没关系。”柜台小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虽然我什么都不请出去，但是小姐，看你的样子还很年轻吧。”

锦织兮怔怔地凝视着她。

柜台小姐弯腰，帮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用化妆棉补上花掉的妆，“我上学的时候也有一堆烦恼，喜欢的男孩子喜欢了别的女孩儿，作业太难写不完，升学太难，想要考一个好点儿的大学，然后找一个好工作，挣钱养家。”

“后来，过来了发现，人生就是这样的啊，总是个各种各样的事，伤心的，难过的，崩溃的，求之不得的，让自己扛不住的。”

柜台小姐语重心长的微笑，无可奈何地感慨着，“总会过来的，也总会不圆满的。小姐你也总会过来的，然后再遇到更难以接受的事。”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您这样安慰人的。”锦织兮直挺挺地盯着她。

感觉不像是在安慰她。

柜台小姐耸了耸肩膀，“毕竟虚长你几岁，经历的事情多了，总会有些感慨。等你到了我这个的年纪就清楚了。”

“小姐姐你多大？”

“25。”柜台小姐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锦织兮抬眸，“我现在是14。”

“14？这个时间不是该在上学吗？”

“我翘课了。”

“这样可不好。”柜台小姐劝说道，“一定要在自己该做的年纪做该做的事。”

锦织兮扑哧笑出了声。

“哎？为什么突然笑了？”柜台小姐跟不上她的思路。

锦织兮抬头，轻声道，“只是觉得，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像你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我的。”

“你母亲···”柜台小姐欲言又止。

“我是被领养的，根本不记得自己母亲是谁。所以我就当他们不在了。”锦织兮的眸子黯淡下来，失望一闪而逝，“小姐姐，我们做个约定吧！”

“嗯？”

锦织兮抬起右手，竖着小拇指，“11年后，我再来这个地方找你。如果我的人生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许给你一个愿望。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帮你做到。”

柜台小姐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确定要做这么赔本的约定吗？如果我要很多很多的钱呢？”

“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巧了，我最缺的就是钱了。”柜台小姐笑出了声，历经世事的脸上写满了风尘仆仆，伸出左手小拇指，“我答应了哦，小姑娘。11年后的今天，我会在这里等你，到时候可不要轻易反悔~”

“怎么可能？”

柜台小姐淡笑不语，似乎已经看到了她11年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