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京的越前龙马在自家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终于千辛万苦地把保持了大半年的洛杉矶时间给倒成了东九区时间。四天过去,他终于可以在午后坐在自家庭院里听妈妈唠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卡鲁宾胖了,这只喜马拉雅猫随着年龄的变大愈发犯懒,越前龙马去年冬天回国的时候,它就已经一副不太爱搭理他的样子,只顾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而今年的情况更甚。伦子对他嘟囔那句“卡鲁宾算起来已经是不得了的老人了”的时候,越前龙马甚至有些犯懵,而当他从南次郎的报纸和杂质之间抽出那张桃城武的结婚请柬时,那种“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的感觉则变得尤为强烈——他几乎是从榻榻米上弹跳起来的。
这天下午,越前龙马在出门去接登野城弥生之前去了趟厨房,他对正在用昆布熬制寿喜锅锅底的母亲叮嘱道:“我昨天买了两盒松阪牛肉放在冰箱,可以拿出来用。”
“哎?!”越前伦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急匆匆地去打开冰箱确认了一遍,随后带着震撼的神色看向自家儿子:“怎么买这么贵的牛肉,还是两盒?”
因为有人从小就喜欢抱怨自己和她抢米泽牛肉吃。这么想着的越前龙马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匆匆地答了一句:“看见有卖就想尝尝看。”
在驱车抵达多摩美大的时候,因为顾忌晚高峰而早早出门的越前龙马意识到自己可能来早了。他知道登野城弥生国中卒业之后就没有再和她母亲一起居住。在他们一起升入青学高中部的时候,她就以学业为重的理由去办了住宿,在一切程序都被敲定下来的时候,登野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高中的所有寒暑假登野城都犹如一个幽灵一般,白天在附近的画室打工做助教,深夜才回家住下。之后的事情越前龙马不太清楚,但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登野城弥生成年正式继承了彦叔叔的遗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她母亲家。
越前龙马想了想,最后把车停在了多摩美附近,这所知名的美术大学里遍布学生的环境设计作业,适合他一边消磨时间一边等待登野城弥生。似乎恰逢学校的开放日,他被路过的保安当做了来参观的学生,莫名其妙地付了钱,拿到了作为纪念品的小包和地图,看着那上面详尽到学科的指引,越前龙马意识到自己甚至可以直接去她楼下等她。
而此时此刻,登野城弥生正在焦头烂额地做她的毕业设计,她关掉多看一眼都让她头疼的论文,转而去打开软件重新考虑排布和着色。南部慎把一罐冰牛奶立到了她的面前,登野她看了一眼牛奶盒上冒出的水珠,转动眼珠看向他,说:“虽然我不是很需要但是谢谢,如果你要说的是没有我的课题重要的废话,我就拿你刚买的ipad盖泡面。”
南部慎嘿嘿一笑,暑假前的摊牌事件让他至今都没敢和登野城弥生说半句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打破沉默的他也没想到登野城今天的脾气这么差,他挠了挠头说:“这么烦躁的话,要不然一起出去抽根烟。”
登野城弥生的烦躁在她打开烟盒却发现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达到了巅峰,听见她的那声“啧”,南部慎赶紧递了一根自己的烟过去。“哎呀,做设计就是这样的嘛,心态要好,心态要好。”南部慎哂笑着对她说。
“……谢谢。”接过烟的登野城低头对他道了声谢,说:“其实也还好,想到晚饭要吃非常非常久违的寿喜锅,我就好多了。”
“嗯?前阵子不还和麻美她们一起去吃了吗?”
“不一样,”登野城看了他一眼,说:“是关系很好的阿姨做的。”
对登野城的情况大致了解一点的南部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寿喜锅的话我也可以做给你吃。”
登野城弥生无动于衷,并且带着点嫌恶掸了掸烟灰,说:“你放心,我不会有那个胆量去吃南部少爷亲自下厨做出来的任何东西。”
“你也太嫌弃我了吧登野城。”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自觉吗,真是太好了。”
意识到对方已经愿意和自己像平常一样斗嘴,南部慎总算松了口气。他看着登野城微微侧身往便携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她微微带卷的黑色长发落到一边,露出了那只镂空的银耳钉。他突然想起来她偶尔会去珠宝设计的工作室里自己做一些小东西。
又来了,那种从身体内部翻涌而上的冲动,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替登野城把落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但南部慎很清楚,如果他真的这样去做,只会被她一把打掉手并辅以插科打诨式的嫌恶语气,于是他遏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唔……”他小小地吸了口气,问道:“你阿姨家在哪?一会儿我送你去吗?”
“不用了。”登野城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她抬起她那双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看向南部慎,目光却突然飘向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登野城弥生迅速地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然后把整个烟灰缸塞进了南部慎的手里。意识到什么的南部愣愣地接过了烟灰缸,随着登野城的目光一起看向了身后。
为什么永远亚健康的登野城弥生会站在小电视前看体育栏目,为什么大学读到今天她没有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心动过,为什么她路过报刊亭时总会摆着那种游离的目光随手抽取一本网球月刊,而那天,在走廊上,她到底为什么会表露出那种隐秘的哀伤。
一切的疑问,都在南部慎目光聚焦的那一刻被解开了。
在刚刚结束的温网里获得了前三强,在国内被铺天盖地地报道为“天才少年”的越前龙马,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这个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带着傲气的少年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了登野城弥生,在电视上出现了无数次的琥珀眼睛匆匆扫了一眼南部慎,然后就看向了登野城弥生,他问她:“你结束了吗?”而登野城弥生则带着无法掩饰的一丝雀跃回答他:“其实我随时都可以结束。”
南部慎意识到了,不管越前龙马怎么看待登野城弥生,不管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总之,他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
输给了登野城弥生那天在走廊上,凝视着赛场上越前龙马的那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