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绝望的时刻,到底还有谁能够拥抱?幸村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听完医生的诊断后,再也浇不灭那破墙而出的黑暗。
“也许尚未痊愈”这个字眼,几乎让他忽略了后面概率零后的小数点。那一刻他很想揪住随便一个人,去询问为什么是自己,那根理智的弦即将断裂,他未曾想过春天会枯竭。如果凋零说它也是一种永远,他想,此时的他大约已经活在了时间无法干预的空间。
雨宫如昨日来到幸村的房门外时,已经做好了和他长谈的准备。无论他是不是已经对自己失望,她还是想去争取一次。尽管她现在还不知道,幸村的闹别扭到底是因为什么。可她又太多的话想要与他分享,她下定了决心,无论今天幸村是不是还给她逐客令她都要赖着不走了。
她敲了敲门,发现无人回应,思索良久,还是主动拉开了门扉,却发现幸村正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看着窗外来去自如的飞鸟。这让她又一次想起报纸上那些胡乱职责的报道,这样的情景有些惹人落泪,但是此时此刻她不能表现得比当事人还退缩。
“幸村,你感觉如何了?”雨宫见他没有回头,便自己拉着一旁的座椅搬到了他的身侧。幸村依旧在眺望远处的风景,没有打算接话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雨宫当然知道眼前的少年是故意不回应自己,她默默给自己打气。她的思维有些紊乱,一时间忘记了原本只是想要来询问他什么时候出院,和想要告诉他自己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完美的事实。但是如今幸村依旧像昨日一般只留给她孤独的背影,让她一下子火从中烧。她能接受的了被郑重拒绝,但是却接受不了被他冷落。
“那么…你还想知道我的答案吗?”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提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不出她所料,幸村将视线回收,但是眼中却缺乏色彩。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所以幸村在犹豫,于是鼓起勇气。
“也许你曾经说的话都是对的,你让我跟紧你,握紧你的手,让我了解了更多关于你的世界。幸村,你在我迷途的时候向我伸出了手,让我发现原来不知名的星星,也不是独自在光年外闪烁。我其实没有大家看到的那么丰富,相反,我认为我十分无趣,过着贫瘠的人生。开心曾经对我而言是一件奢侈品,但是在了解你之后,我会经常开怀的笑。”
见少年仍然无动于衷,雨宫深吸口气,继续说道,“说起来,之前的我还说不够了解,其实真正不了解我的是你。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幸村,因为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你可以不要再说了吗,我不想听。”幸村一点都听不进去,他也看不得她贬低自己的姿态。明明钻牛角尖的是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能说出这样温润心灵的话语,这让他很糟心,仿佛对比之下自己失去了觉悟。
“不行!你可以对我发脾气,那么同样,我也可以继续发表我的意见。”雨宫也有些急了,本来她就已经不想再假装,直接对他倔了起来。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倔的人。”幸村此刻是发自内心的冷漠,只想将自己锁在窄小的世界里。他大概有些猜到了雨宫想要说什么,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回应,尽管是他一直以来在等待的那句话。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亲手打碎了你的幻想。可能你会觉得我不是你曾经喜欢的那个雨宫美泉,但是,幸村,我喜欢你。”雨宫颤抖着说出她的心情,即使她觉得她和幸村之间已经完了。
“我已经给不了你想要的了,你可以走了。”幸村没有抬头,生怕自己会心软,却正好错过了雨宫眼里正在打转的泪水。
她沉默良久,得出了“幸村果然对真正的自己很失望”这个结论,但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因为从头到尾就是她在欺骗。
“我是不会走的,因为我就是你说的那样倔,你再不喜欢也必须听我说完!”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是依然坚定,让幸村为之一颤。他这才正视起眼前明明站着却依然和他差不多高度的少女,气势上压了他好几层,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发火的样子,明明是在生气,却倔强得笨拙而可爱。
“柳大概已经和你说过了,那我就再详细告诉你。其实我不是大家想象中什么全能的学霸、天才,我很要强,从来都不愿意被别人看到我翻书学习,这只是第一点。而为什么我会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是因为我想守护我的家庭。我的父亲因为要和我母亲结婚,断绝了和本家的关系。在我八岁的时候,本家唤回了我的父亲,说想见我们最后一面,当时的我跟着回去了,却被其他亲戚排挤。趁着祖父找父亲谈话的时候,我和一个亲戚的孩子起了争执,因为她咒骂我的母亲,而僵持之下我跌进了水池里。”雨宫顿了顿,虽然心下这样的状态和自己预想中完全不同,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
“那是一场对年幼的我而言的噩梦,醒来以后我曾一度换上换气综合征,柳他们应该昨天也和你说了,不然我想,你也不会是对我这个态度。我不是你期待的那样健康,那样完美,但是通过和你的相处,我逐渐想解开自己的心结。我一直希望能给脱离家庭的父母带来更多骄傲的资本,所以开始学会包装起自己,但是…你让我意识到,人活着并非是孤独的海岛。从前的我只知道要优秀,但是却没有具体的梦想,你让我发现了生活应该是带有青春的不甘、澄澈的梦想和远方。幸村,虽然你不会选择我,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因为你回不回应,和我做与不做,是两回事。”
这句话是你曾经对我说的,现在我想还给你。雨宫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如今也算是突破了自己,有些东西能否得到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够全力去追逐过,去踏出那片荆棘。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和后面一章是一起的不过有点长就分开了,影响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