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宫雅觉得,她的伙伴大概是疯了。
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形容?那得追述到她们在半决赛当天到达的地方——卢森堡,然后跟随她放眼观望这片能被某人一口气不停下四小时走完整圈的土地。
她是知道雨宫和幸村之间的约定的,用她的话就是‘啊,雨宫啊,即使被一切磨平棱角也想燃烧整片荒野的火热的傲娇啊’,而为什么如此形容?那就请看她口中这位傲娇现在在做的事。
少女能保证Zithalinik派来的医学士们绝对没有见过如此热情的…嗯…来访者,尤其是来自含蓄为美的她们国家。那副手舞足蹈的架势差点也让她怀疑,其实雨宫才是欧洲的地头蛇,不是明明应该客随主便,从这个街口到下条街的分支点,几乎每一步雨宫都走得轻快无比,她甘拜下风。
所以你都这么高兴了,当初答应的等到底在等什么啊!!而且不是还有决赛…算了,她忍!!来自被炎热烤熟的咆哮的鹫宫os。
“So energetic!Miss Amemiya is a very amazing person.”临别前,代表团一致向她赞美了她眼里的兴奋伙伴。
“Thank you for participating today. ”鹫宫只好一笑带过,俗称牛头不对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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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行程是鹫宫保密了许久的,因此就连雨宫都不知道太阳升起的第二天两人会去哪里,毕竟在欧洲的国家间跨越边界只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获得欧盟的盖章后,百分之九十都能用畅通无阻来表述。
所以其实在来的车上,少女问她想不想去看决赛是认真的,但却是建立在隐瞒实情的状态下,某人就是完全的脑袋空空。
只是这并不代表没有意外,甚至意外还比鹫宫想象得多。
“你你你你你你!!”此时的两人早已回了酒店,沐浴完的鹫宫便打算来给她一个惊喜,而现在…她真的要生气了,自己怀着忐忑趟过这半途,和迹部狼狈为奸啊不是,顺便谋划,结果最后却在惊喜的前一天发现对方带的全是常服,“你为什么全是跟上班似的白衬衫?!”
“嗯?出差有什么不对吗?而且我不是工作之后都一直是这个样子…”雨宫准备合上行李盖的手晾在半空。
“就是因为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才崩溃啊!”余晖落入房间苍白的床铺,鹫宫原先干净的面孔忽而比夏日的暴雨还要阴沉,“神様…助けてください…(kamisama…救救她吧…)”
“怎么了,明天要见什么重要的客户吗?”见她似乎真的很苦恼,少女只能认为是自己做错事了,“有注意事项的话你应该出发前告诉我的,我没有搞懂。”
说实在的,鹫宫此时也无法责备她,毕竟当事人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最后撇了对方箱子的内胆一眼,长叹恨天。
察觉到身边的空气愈发浑浊起来,雨宫略带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的灵魂,那种感觉太异样,太奇怪,就仿佛像这事情要往她最不敢想的地方去发展似的,少女一向无法给那种飘忽不定的事物好脸色,有些兴奋不过是层层包裹着那颗柔软的心。
暮色逐渐下沉了,窗边的雏鸟来了又去,偶有橘光泄露进来,最终全部聚集在背对着她注意的方向。于是少女无厘头的猜测促成了此刻的满头金,开始有更多的颜色汇入,开始点缀视线里的远方。
“…明天,我们去巴黎。”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落入雨宫的耳朵却像要刺穿将夜的鸣笛,被盖上晚霞烙印的眸子似乎有些雾气,“小景也在,一起去看比赛。”
随后鹫宫就看着少女愣在原地留下了眼泪,完全是她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对方会举手欢庆,再不济也应该是喜极而泣,而不是现在这种她看不明白的局面。
“…啊嘞?抱歉…我…”脑子里仿佛一片浆糊,她的情绪在偏离预定的轨道,有那么一刻雨宫仿佛想要埋葬起自己。
“不是,等等…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就哭了?你不想去?”鹫宫手忙脚乱,胡乱从桌角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递给还保持着蹲姿的她。
温暖的泪滴就这么零碎地掉落着,少女如此反常的原因若是让她自我概括,大概是因为她已经紧张得不得了。少年无论以何种比分,何种姿态去赢下那决赛的入场券,都让她的血液沸腾如同快要倒流,被熊熊业火灼烤之后,她就把自觉的遗憾藏得深远——其实她怎么可能不想去亲眼见证对方的每场比赛?
但好像真的被提及的时候,忽然听说了能被满足心愿的时候,她的脑子就直接卡机下线了。
“我去真的好吗?”雨宫没有直视她。
“啊?你在说什么?”鹫宫也是第一次见少女如此的情绪具象化,她也傻眼了。
“我在想,我是不是很奇怪…好像明明很想,可我去了会不会有影响?我也什么都没准备,我就这样去吗?他…他会希望见到我吗?”
完了,这孩子受到的冲击太大,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鹫宫表示她很绝望,还很生气,此刻的她超级想揪起对方的领子大骂一通。
“我说…虽然是想制造个惊喜的效果,但你是不是太轻视自己了,然后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哪有人会不希望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来给自己加油啊!”
“我好害怕看到…你明白吗小雅,法网,决赛,还要双重buff,我好像真的害怕再看到他和…那一幕我也在痛…我也在痛……突然就对自己的观赛失去了信心,我真的能做好一个观众吗?我不知道。”就好像只要闭上眼睛,雨宫就会想起他站在那里自夺五感的那个画面,她的指尖依旧如往日颤栗着,刺破了那些拙劣的掩护,忽然间许多的记忆就在她脆弱的时候全盘袭来,梅开二度,源源不尽的皆是矛盾。
她的话已至此,鹫宫也明白她的意思,看着那眼底的澄澈与隐晦在暗暗相对,对立分明是想要渴望,渴望能在阴霾里继续她的心跳。于是少女也随她蹲下,将自己的分量郑重地拍到她随着急促呼吸而不太平稳的肩膀。
“但你还是会去的,只要有机会,因为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想和他站在一起去见证。你还是那个你,即使想得越来越多,你也还是…”鹫宫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幸村君也会想你去的,小景应该告诉他了。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怪我吧,抱歉,把你捉弄太过了。”
“…不,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从间隙间努力地擦干眼泪后,雨宫站了起来,“我也知道自己喜欢乱想,但我应该更有信心一点,而且…只要能见到他,其实就已经够了。”不管是对什么事情都是。
“确实。”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逐渐稳定下来,鹫宫心里悬着的剑才敢放下,她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里学会在乎别人的感受了,就是过程完全不如她意,还有点微妙的神奇。
“你刚才说迹部君告诉他了?什么时候?”虽然少女刚才情绪激动,但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额…可能…大概…是刚才?”有人来告诉她为什么会有种在被人逼供的感觉?!
雨宫皱了皱眉,刚才自己的心路历程都如此繁琐了,她确实没有信心去想象幸村会是什么状态,就在她准备出声的时候,床脚的电话响起了钢琴曲的旋律。
鹫宫发誓那是她第二次见对方的高速飞窜,第一次还是在国中的校运会,一时让她恍惚。尤其是听到接起电话的称呼…她会不会被幸村记恨在心啊,她好像才刚把人家的心上人弄哭来着…虽然她明明是想为他们好啊!!
“那个,你们慢慢聊,我回房间…”开玩笑,赶紧带上门三十六计走为上才是她该做的事,鹫宫赶紧离开这个即将爆发的地方,真真是全是意外,她实则幼小的心灵狠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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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清晨六点,酒店大堂。
当鹫宫还沉浸在昨晚被迹部调侃做坏人的情绪里的时候,另一边的光茫仿佛是要这露天云海成为她的臂弯。快速退完房后,两人重新上路,此时距离正午12点还有六个钟,而路途则长达三个半。
沿途满山丘的白花快到分不清到底是山脉的绵延还是真的是花,但这都没有影响,产生影响的只有副驾驶上不定时敲响的按键。
“一会想吃什么?”她有些受不了安静的气氛。
“你决定就好了,”少女的声调很是上扬,嘴边是怎么都止不住的愉悦,“我们大概什么时候到?我们住哪里,还要办入住吧?”
“不用,小景家腾了地方,”雨宫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昨天被打断的话题,这孩子真是完全不知道行程,“别紧张,来得及的,话说你再这么每个路口催下去我都要害怕自己走错路了。”
俏皮的给她来了句不好意思后,雨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机,静默的清晨也就只有坚持早训的幸村和少女有来有回。不过时间无多,随后两人还是停在了‘去吧’‘加油’的字眼上,而她的心情早已在昨晚的联系里收拾得七七八八。
——说实话,迹部告诉我你们会来看决赛的时候我也很意外,但还是感谢…我也一直很想有这么一天。我很高兴,美泉,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够了,其他的…就交给我吧。
“…你在傻笑什么?”身边忽然传来的偷笑让鹫宫背后一个发凉,严肃的、愤怒的、悲伤的,什么样的少女她都见识过了,就是唯独现在这副样子让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没事没事,你开车吧。”雨宫收敛了点光茫,随后干脆靠回了门框。
几小时后,巴黎。
尽管在途中的站点停下来享用过早餐,但并非花费太久时间,一路的路况也是给力,直到拐进Rue Suzanne Lenglen,窗外才开始涌现人群。
只能说按照迹部和鹫宫的出手,是决无可能去争夺场地边缘的最佳座位的(当然,是对普通票而言),少女跟着他们一路穿梭,在vip入口检查完毕后,甚至还留了点时间参观外场的音乐表演,而该说不说的,这包厢票真是除了贵就毫无缺陷,就是雨宫还不能习惯解决午餐的是法国菜。
看着周围的华丽服装,少女终于意识到为何鹫宫看到自己的全套白衬衫显得面露难色,这里可谓是奇特的时装展也不为过,相较于温网的传统和尊贵吧,法网的包厢则散发着奢华和时尚的气息,就是不知道她这样的形容会不会被人偷偷听去…
“啊!雨宫前辈!”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跟其后的是两副熟悉的面孔,今天的柳生千惠会也穿得很时尚,“好久不见了前辈!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千惠桑,见到你很高兴,”她看向背后,鹫宫和迹部已经走远了,大概是还有事情忙吧,“确实很久不见了。”
“感觉有很多话想和前辈说,不过在这里也不是时候,今早赤也告诉我幸村学长说你要过来的时候,我真的开心坏了!”
柳生千惠还是那样热情,她的情绪也跟着愈发高涨了,稀松的空气里充满了粉红泡泡,直至切原从甜品台过来才勉强切断了这种气氛。
“要到时间了,一起过去吧!”少女兴奋地搭上雨宫的手,有些发愣的切原表示自己很委屈,这就被冷落了。
只是他的对象是何许人也?当然是下一秒也拉上少年悬在空中的掌心,于是粉红泡泡又冒得更多了。
那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倒是鹫宫有些难忘的,正值天光尚好,周遭都是盛丽的翻涌,坐在最前的柳生靠着切原的肩头,不忘和显得宁静的少女巴拉几句,而她也正好紧扣着迹部的手,开启了新的一轮小声议论。
“…总觉得,到了现在这一刻才有了实感,见到她真的坐在这里,还有…见到很久不见的你…”随着人群轰顶的欢呼,两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嗯?本大爷还排在最后呢?”迹部凑近了她有些发烫的耳朵,眼睛却如她一般没有离开前方半步。
“现在想想,幸村应该能一眼就发现她吧?整个宝箱的唯一一件白衬衫…果然不同凡响,我的担心真是多余。”少女剖析这繁华迭影的尘光,只是对此刻的她而言,万千涟漪的泛滥都盛放在她的左耳。
坐在前排的雨宫自然是没有时间往后观察,她已经听不清各路的吵杂,注视是一种沉默,于沉默中凝望正好是她最想要做的事情——多少有点像隔壁的高桥一样。
她眼里的少年依旧温润如玉,记忆里的鸢尾蓝仿佛繁华薄澈的午夜辰星,优雅与明媚没有相互独立,却是并存在他的身姿,在她定格的瞳孔里遥遥地颤动着,尽管所有的情绪都在肆意蔓延,但是下一秒他的回眸,便是穿透了雨宫一路以来的所有回忆。
幸村浅浅地勾住嘴角,他笑了,那些原本徘徊游荡的风为他扬起了衣袖,也带来了新的一轮看台上的轰动。微风过耳,为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透明,却也为她喻出了神韵,中央球场此刻成了喧腾的大海,而雨宫已经收到了船锚。
“加油,精市!”她用唇形回应了他,在收到信息后,幸村转过身,眉眼依旧清冽如画,气势已如展露锋芒的山河,他振衣迎风而去,宛如千树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五的一章祝贺破50w吧(*ˉ︶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