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十分纤瘦的银发少年，瞥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

兰紫色的眼瞳灿若琉璃，却是平静的、凝固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将表格递来，声音温软：“九宫礼医生，您好。”

“可以喊我Jyuusan，日文十三的意思。”

在西方人眼中，十三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所以他抿了抿唇倒是没再说什么。我却是无所谓的，毕竟像我这样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也离世的人，吉不吉利已经不重要了。

QP见面前毫无情绪的人逐渐染上一丝悲婉，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如何劝慰，当然，他们毫无交集，没有什么立场说一句宽解的话。

看见纸上那个最后填上的名字，面色僵了僵。这个人原来就是浪费我二十分钟的罪魁祸首。

轻和的声音夹杂着冷淡，指了指墙边的床对QP道：“现在请除去外套，脱鞋躺在床上，不要紧张。”

他听话地平躺上去，四肢舒展开来，展现流畅的体格线条。

手指按上他的头部，我终于是明白为何会觉得他熟悉。连博格那样的人对肢体接触都有排斥的心情，而面前的少年虽然话音柔和，可什么反应都没有。

像极了患有情感交流障碍的我。

指尖按压在他有些柔软的腹部，四处轻按，询问他是否疼痛。

“不。”

包括从胸口到小腿，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美少年的身体看着瘦，抚摸起来却能感受到他的精壮，尤其是握住脚踝时，一股强劲韧性拉扯感从手心传到大脑信号。

原来不是真的无动于衷。

他的足弓部分比博格要更加柔软灵活一些，不像是这种过于依靠足部力量的运动选手能拥有的柔软度，为了准确的数据，我对他道：“踹我一下。”

“什么？”

他终于不再平静，有些不可思议的神情闪过，不过很快安定下来。

我将手掌对准他的足心：“测试数据，不要多想，也不需留力气。”

他的眼神同我纠缠了三秒，最终妥协。

为了使力方便，他稍坐起身，在他踹来时，极佳的反应力让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足心，看着他不是力量型选手，我的臂力又大得惊人，即便是卸去大部分力道，残余的冲击照样将我的手臂震得一痛。

“抱歉！”

良好的礼仪让他立刻道歉。

他是怎样练成这极佳的力量感？

将数据报给汉娜，让他测了心率和血压，他的饮食也是正常的，也不怎么碰甜食，省去了测量即时血糖的步骤。

听完心音，音色清楚无颤音，心脏瓣膜应该是光滑无碍的。

洗了手后又摁了一泵免洗酒精凝胶给手部消毒。

随后挑出白色纸星星递到他面前，QP没有言语，我解释道：“这是奖励。”

白色星星在QP眼前停留，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表格里有一项问题是「最喜欢的颜色」。

接过精致的纸星星，QP有种握紧的冲动，却被尖角划过手心，他又缓缓将纸星星放进了口袋里。

“多谢。”他起身离开了体检室。

“下一个。”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茶褐色短发的清冷男生，他是双手递上表格的，十分知礼。

纸上的文字很清秀，他用的是日文书写，没有刻意用德文，可能是怕我看不懂。

“除去外套，脱鞋躺好。”

手冢国光看着拘谨，外套的拉链下滑得有些缓慢。

他的身材比QP还要精瘦，体脂率很低。

轻轻摘去他的眼镜，表格上近视那一栏他写的度数是700，已经算是高度近视了。

摘去眼镜的他眸子里隐隐有水光蕴出，看着比之前给人的清冷感消散不少，隐隐有种单纯乖巧的气质透露出来。

“灯光可能会刺激到眼睛，手冢同学可以闭上眼，放轻松。”

“多谢。”

他听话地闭上那双好看的凤眼。

一般眼睛狭长的人看起来会有算计之心，或者给人过分冰冷不好接近的形象，而放在手冢国光身上，这双凤眼反而增加了他的柔和。

“脑上无肿块，按压无疼痛反应。”

手指移到他的脸上时给他做了十分钟的眼周按摩，一般近视患者在下午眼睛会格外疲累，趁着体检机会可以给他舒缓一下酸涩。

冰凉的手移到他颈间，被凉感刺激到，他光滑的肌肤上浮起了一层小疙瘩。

身躯僵硬程度让我开始担忧后续的检查，停下动作思索几秒后，轻声开口与他搭话：“手冢同学左臂受伤过？”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浮：“是、是的。”

指尖摁过他耳后时，不慎擦过他的耳垂，立刻肉眼可见泛起粉色来。

“耳后、颈间无结节。”

手指摁上他的胸膛，少年更僵硬了些。

真是不配合的纯情小白鼠啊……

“肺部无积水。”

下滑摁在腹部，他的腹肌已经鼓起成一块块的了。

“手伤有多久了？”移开手，捉住他的左臂提起，在手肘部位找了几处容易受伤的地方按压起来，“现在这里还会有痛感吗？”

少年努力调整微微纷乱的呼吸，尽力让话语听起来平静无波：“来德国的时候已经治愈了。”

找至一处凹陷使力让指尖按压，毫不意外听他一声轻哼。

“没有完全好，换言之，还需要休养一阵，手术遗留的内部骨伤在愈合。”

“是。”

“我给你揉捏放松一下。”

又是将近十分钟的按揉，我想外面的小白鼠们应该等急了。他的肢体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常态的柔软度，手疾眼快朝他腹部摁去。

“腹腔无积水，肌肉组织匀称。”

腿部就方便多了，本来也是需要腿部的肌肉数据，所以手冢的肢体僵硬对下身的检查影响不大。

伸手握住他的脚腕时，少年的脸颊已经红透了。

“踝关节完整，跟腱完好，无关节积液。”

小巧柔软的双手包裹住他的足弓左右活动：“足弓韧性佳。”

没有听见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可见他关节黏膜是光滑健康的。

“好了，无意冒犯，我是医生。现在请坐到工作台让汉娜给你量血压和心率。”

走至水池洗了手，又用酒精消了毒，隐晦观察手冢国光时，还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垂。

取出听诊器听他的心音，疑惑：“你的心跳好快？运动员的心率应该在40-50次每分最佳。”

不过倒是没有听见心腔杂音，心脏跃动声也很有力。心脏应该是没问题。

“九宫礼医生，我的……心跳一直比较快……”

手冢国光没有想到生平第一次撒谎会是在这种场景下。

他实在羞愧于某个事实——

少女的肢体触碰让他震颤不已。

在手冢国光微微失神的时候我拿出青色纸星星连同眼镜一并递给他。

“前辈，这是？”

木然的表情吐出柔软的话语：“手冢同学认真做完体检的奖励。”

手冢的指尖漾起灼热的温度，拿过眼镜和星星时擦过了我的掌心。

“谢谢前辈，我会小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