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还是被拉下来一起吃饭了。

望着桌上一系菜品，千翎回想起父母还未创业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那个时候，父亲非常宠爱她。她喜欢吃酱牛肉，就会乐于奔波千里买她最喜欢的那家店。她从不挑嘴，有什么吃的就吃什么。但她特别喜欢烤肉，所以父亲总是会为她在家里置办。

菜菜子见身边的女孩子丝毫没有动筷的念头，不会是不符合她的口味吧。“……eat？”

“龙马，这是你的女朋友么？”菜菜子回过头询问了自己的小表弟，“她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的样子呢。你要不要安慰她一下？”

没等越前反应过来，菜菜子又开始往后讲。

“对了，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虽然刚才见面时是介绍过了，但是……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她吧。”越前先是努力思考了一下，思考无果后，他放弃思考，抬眼看了下千翎，却发现她正用一种悲伤掺杂着几分怀念的眼神望着桌上的几碟菜。越前咬了一口寿司后，舌尖是味蕾的盛宴，在美国从来很少吃到故乡的味道。

越前菜菜子撑着下巴，观察着二人的反应，怎么说呢，她果然没有看错。就说这二人十分默契，吃东西时都如此相似，虔诚又认真。“这事儿得让婶婶也知道。咱家龙马终于有人要了。”

越前震惊地抬起头，眼眸里满是惊讶，这惊讶显然不是对于千翎，而是对于菜菜子。然后他看了千翎一眼，“喂……”

鼻子酸酸的千翎低着头，闻见耳边越前一声“喂”，千翎抬头却撞进一双疑惑清明的眼睛，越前眨眨眼，好像看出了什么，但是……“饿的话就快点吃啊。”

他出言极快，不假思索。这是他安慰人的方式。他认为。

“嗯。”千翎忙活了一下午，确实很饿。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是明目张胆地疯狂，但现在有人在，所以身子绷得直直的。

满意地看着龙马的进步，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好像又没完全进步。不过，能迈出这一步……“诶？！”菜菜子回过神发现其中不对劲后，吃惊地惊呼出声，“你们，你们，你，你，不是外国人？”

千翎摇摇头，“其实，我不是。”

……菜菜子这一生，难忘社死的记忆又多了一个呢。

一场闹剧结束后，一直窝在角落的卡鲁宾突然跑了过来，一把钻进她的怀里。

不敢动。千翎默默捏了把汗，想要把这只猫挪开，但是它的头一直抵着她的大腿。

“真是奇怪，卡鲁宾以前从不这样的。”菜菜子托着腮，“果然是猫咪都是喜新厌旧的么？”特意挑衅地瞅了眼越前龙马。

千翎思索了一下，“应该是薄荷的味道。刚才菜菜子替我接的水有薄荷味。刚好我手上腿上碰到了一些。”

其实也不用这么诚实。菜菜子嘴角抽搐了几下。

受到猫咪特别热情的贴贴的长谷川千翎显然十分无措，低头望着向自己敞开腹部的猫咪，呢喃地唤了声他的名字：“卡…卡鲁宾？”

“喵呜~”学着曾经看到的视频那样，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慢慢揉捏，猫带着困意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闲云掩月，周围一切都是雾蒙蒙的。越前龙马打了一个哈欠，手里握着一个网球，不羁地挑战着对面的越前南次郎。

真的是父子么。

千翎只知道自己的好友仁王在他所在的国中的社团是网球。就算她和仁王一起谈天交流的时候，仁王也很少和她谈及有关网球的任何事。一直是以她的兴趣为优先。想到这儿，千翎的眼眸暗了暗，仁王一直都在照顾她呢。一直以一个大人的身份。明明自己比他大呢。小时候他也喜欢对她恶作剧，不过是什么时候，他面对她时，少了玩弄打趣，多了耐心与温柔。

仁王并不怎么感兴趣空手道有关的事情，却总是能和她聊上几句。明显是做过功课的。然而她对网球却一无所知。

出神的一会儿，越前龙马已经错过了对方一个球，滑落的网球滚落到她的脚边，千翎正想弯腰去捡，但猫咪霸占在千翎的怀里，似乎不愿意为这区区一只球让步。

越前龙马没有多想，跨步过来蹲下身捡起网球，抬眼时扫了眼卡鲁宾，视线往上移时对上她的视线。

奇怪。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不多想，利落地起身继续与对面的大叔对战。

越前挥舞球拍的动作很快，力道也有。但是对上越前大叔时有落后趋势，是没有办法完全适应对方出招的格式。

不过从她第一眼看见越前大叔时，就知道，对方曾经一定也是专业运动员。尽管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从他大大咧咧一身松散的僧衣下，是精壮的身材还有一身腱子肉。孔武有力。

“叔叔他可是很厉害的哦。”越前菜菜子收拾完东西后，踩着木屐，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自然地坐在千翎的身侧，“尽管叔叔老是不修边幅，但是对于家庭一直都很负责。尤其是对龙马。而叔叔的网球可是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人已不在江湖，江湖仍留有他的传说。”

“所以龙马才会从小在满是网球的环境长大。”

那他热爱网球么？

如越前龙马的家庭环境一样，她有个热爱武道场热爱空手道的祖父。祖父宣布退役时正是父亲四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正打算用心培育自己的孩子，也能成为武道场的奇才，能够继承他的武道馆。可父亲并不爱空手道，甚至在后来祖父步步相逼之下，他开始厌恶任何有关武道的一切。不惜跑去英国进修金融。

父亲和祖父的关系一直都很恶劣。父亲结婚时，祖父也是极力反对。祖父厌恶父亲一身的江湖气息，不遵守祖宗规矩的现代人，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祖父对待自己的儿媳一开始充满成见，但时间会淡化一切，包括偏见。母亲的为人渐渐打消了祖父的顾忌，到后面，祖父了解自己儿子的唯一途径就是和母亲交流。

而对于千翎的出生，祖父是疼爱至极。一开始父亲知道母亲与祖父的来往是极力反对千翎与祖父见面的，过了很久才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程度，当他听到千翎开始学习武术的时候，还紧张兮兮地在幼小的她的面前解释着一大堆道理：“千翎不要勉强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要因为是祖父就一定要做到什么的。我当年就不喜欢搞这个，我呢，没什么天赋，硬要说对武术有什么天赋的话，应该是挨揍的天赋。唉，其实我不讨厌武术，我只讨厌曾经那个，逼着我做我不愿意事情的爸爸罢了。总之，爸爸呢永远都站在千翎的身后。就算糟老头子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千翎不喜欢就要懂得拒绝哦。要向一切不喜欢，说不！”

每当父亲提起祖父的时候，永远都是落寞的。

日本一些家庭的父子一直都是难以言状的关系。

不过每当说到自己的梦想是搞钱的父亲时，父亲总会得意洋洋地翘着眉毛：“还好你老爹我会赚钱，不像你那个朋友，仁王……我爹听说他热爱画画时反而对我的金融梦没那么追究了。”

所以，后来的千翎花了很长时间才自己琢磨明白。她对武术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也许初学时有祖父对自己的期待，但是她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绝非因为为了某个人。一样的答案，她不会过分地热烈追求一个人，也不会因为人而改变自己的意志。

耳边是絮絮叨叨的菜菜子，眼前是父子俩打球的情景。落下风的越前龙马回击越前南次郎的时候，不是单一的回击。总结一下就是二人都不想要对方好过。越前的战术是竭尽一切力量消耗对方的体力，却不知道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身上的薄荷味淡了些，怀里的卡鲁宾踩了踩她的衣角，一溜烟跑掉了。千翎失声笑了笑，怎么和他的主人一样，千翎扭头注视着接球的越前龙马。那么毫无戒备地借着别人的身体睡觉，醒来又提上裤子不认人。

见千翎自顾自笑着的越前菜菜子不理解地询问着，“千翎在笑什么呢？”

“没什么。”卡鲁宾毛茸茸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但下一秒，飞来的网球直冲菜菜子，千翎右手按住菜菜子的后脑勺将她往怀里塞，而左手一把接过飞来的网球。

有的时候状况都没明白，但身体已不自觉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千翎凝视着手里的网球，看了眼怀里满脸殷红的菜菜子。

“你没事吧。”

“谢谢你！”

她们二人应声回答，目光不期而遇，彼此对视之际，都怔愣了一下。千翎眉心动了动，而菜菜子推开他的怀抱着急忙慌地留下一句：“啊有点热呢。我去切点水果啦。你继续看吧。”伴随着木屐越来越小的声音，又听到厨房那边关上了门。

“呀，少女的反应真的很快哦。”两手交叉抱着后脑勺的越前南次郎对于动作敏捷的千翎，好像并不怎么吃惊。

而越前龙马正思索着刚才自己亲爹出招时的力道，分明没什么力气，但是当网触碰到网球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劲儿，然后就打偏了。

千翎看看这二人，等越前龙马的目光移向她时，她微微抬了抬胳膊，将球一抛，网球顺着一道抛物线落到了越前高举着的手掌中。

和别人打球时，捡球的一般都是对方。一旦和自己的老爹打球，捡球的永远是他。

这不，这球落到了屋檐上。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的越前龙马扭头盯着自己的老爹，发现人老人家吹着口哨，目光早已不知道飘向何处。

迟早有一天，他会打败你！越前龙马张望四周，想要搬起一张板凳去捡。

“龙马，要不别打了吧？”

不可能。一定要打！越前龙马更加坚定了要捡球的心，明明知道院子里随便翻翻就能找到另外一只一模一样的网球，可是这难以压抑的怒火直让他非捡到那个球不可。

踮起脚尖努力去够，但是……

这差的不是一点点啊。

“我来吧。”越前龙马回眸正对上她的眼眸，他似乎想从她的眼里找出一丝讽刺与轻蔑，但对方坦然地仿佛是在做一件无谓的事情。

但接下来的少女的行为不论是什么原因，越前龙马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他虽然个子是不够，但不代表他笨手笨脚。而她两手托起他的咯吱窝正要将他放到地面。

……越前欲要推开她，但是脚后一滑，整个人都往后倒。一样的动作，练习惯之后，千翎下意识地抱起了他的腰。

男生是不是都对腰很敏感。这是捡完球递给对方时，千翎的第一想法。

云飘向远方，被挡住的月亮露出来了。月明如昼，照得整个庭院像是披了层银纱，枝叶分明可见，花色朦胧。耳边回荡的仍是那一声声清脆的网球回击声。

“啊！！！”厨房传来一阵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