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手塚家灯火通明,有鳗鱼和咖喱的香气伴随着哼唱声从厨房飘散出来。
和大多已婚日本男人不同的是,手塚国晴从来都是一下班就直往家赶,非必要的加班和去居酒屋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会儿正在厨房帮着手塚彩菜做饭。
手塚彩菜秉持怀着愉悦的心情做出来饭更好吃的理念,特意在厨房放了蓝牙音箱。经过了几天的沉寂,音箱再次流淌出来轻快的音乐。
前天晚上手塚一家齐聚在客厅,细细研究过手塚国光递过来的那份德国医疗中心的介绍书,在发现医疗中心的专业度和治疗成功率相当可靠之后,手塚彩菜的心情直接从特大雷暴雨转艳阳天,手塚国晴二话不说地就定了过两天从东京飞往慕尼黑的机票。
受邀吃晚饭的上杉正盘坐在手塚家和室客厅的榻榻米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竞技式歌牌比赛的节目,音量调得很低,她从茶几的储物柜里拿出一副四角都有些磨损的歌牌,看上句的和歌牌面回忆下句。
手塚国一将棋盘桌子搬到了室内,耳朵里盘旋着手塚彩菜最近挚爱哼唱曲目的高潮段落,‘理由なんてなくても、大切なものはいつだってそう、引き寄せ合い出会えるものなのさ…’(就算没有明确的理由,重要的事物也一直如此,彼此吸引,不期而遇…)他也略晃神,走错了一步棋。
他发现上杉随着手塚彩菜的哼唱声小幅度的摇头晃脑,丢牌的速度越来越慢,便提醒了一句,“小鹤,不要被外来的事情干扰。”
上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本就是放松时间,“爷爷不也分心了吗?”
被戳穿的手塚国一手握拳抵制嘴,“咳咳…”
上杉干脆地将丢在榻榻米上的几张歌牌重新整理好放回柜子里,又拿起手边刚打印出来的照片看着,这些是他们今天凌晨爬高尾山看日出时拍的。
昨天手塚在赛后第一次回归网球部,他没做练习,只是一对一的给出指导提升建议,这种交代式的做法,突然让上杉有了他即将要离开的实感。
部活结束后,大石完全遮掩不住自己正在计划着什么的蠢蠢欲动的兴奋感,约了他们晚上九点在小公园见面。
对于大石心血来潮的爬山看日出的提议,其实上杉并不觉得疯狂,人生的日常里有太多的规则和秩序,偶尔打破像轮回一般的日常才叫人感到有挣脱束缚的自由和肆意。
虽然她有过夜爬山顶看日出的经历,但7月的山里蛇虫鼠蚁也活跃,她向来对此敬而远之。但有些人注定不会同行,有些人也很难再相遇,如果能有一起制造难忘回忆的契机,她倒也是能努力克服下困难。
大石的提议自然是遇冷过,正犯困的时候爬山其实不太能提起劲,再加上他们第二天还要上课。为首的越前最不懂给前辈面子,问就是我不想去。不二在没有起捉弄人的心思的时候,一直都很善解人意,他开腔支持后,一来二去的,就算桃城和越前再不情愿,爬山看日出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她还记得他们聚在新宿24小时咖啡店里假寐的情形,也记得在凌晨的铁轨上行驶着前往八王子市高尾山的电车,昏沉的夜色与车厢的明亮形成极致的反差,不远处的点点灯光朦朦胧胧。她大概是困极了,在这几人打扑克牌的哄闹声里,也睡得极沉。
东京到高尾山的车程时间并不长,闭眼入睡到睁眼醒来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绿意浓重的山林气息扑面而来,凉意兜头一浇瞬间叫人清醒过来。即便是夏日,也免不了更深露重。凌晨的风里带着冷意的雾气,黏着在裸露的皮肤上时,叫人冷不丁地哆嗦。
她记得他们打着手电筒灯,迈过虬结的裸露树根,脚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嘎吱声时不时地打破沉寂,林间深处冒出喁喁私语,观察着闯入山林的不知疲倦的少年。
她不是第一次在距离东京中心都市圈50km外的高尾山中央观景台上看灯火辉煌、熠熠生辉的东京。随着天色渐明,似烟似纱的雾气从树林深处弥漫开来,似白似蓝,随风席卷,远处即将熄灭的寥寥数盏路灯在雾气遮掩下不过点点暖黄,不断地绕着路灯冲撞的飞蛾和流萤早已停歇自取灭亡的行为。
凌晨四点多的东边天空聚集着云层,像是遮挡着朝日霞光的出现。那个当下,她确实以为看不到日出了,但她并不怎么遗憾。有些事情,过程比结果重要。
对于他们而言,一同去看日出的过程本身就是更令人难忘。他们并不是有那么多的机会一起在城市街头闲聊散步,一起坐上深夜的电车,在只有他们的车厢里玩着扑克牌,一起在夜晚爬上高尾山,感受山林的寂静和欣赏东京盛大的夜景……
日出,只是将这段旅程的结尾句号画的更完美一些。
她记得带着盎然绿意的风吹散了雾气和云层,太阳自东边的地平线升起,辐射万丈光芒,唤醒还在沉睡的城市。初升的光线并不灼热却让人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它似乎能给人以力量,能够冲破桎梏,乘风而上。
厨房的隔门被拉开,手塚彩菜探出头来,双手合十面带笑容地拜托,“伊鹤,可以拜托你去叫下国光吗,我们要开饭了哦。”
骤然被打断的思绪回拢,上杉回头应好了一声,拿起手里的几张照片,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的楼梯,拐向东侧的走廊,敲了两下紧闭的门,“手塚?”她等了会也没见人开门,也没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她又提高了声音,“手塚?”
“我在这。”
上杉一回头就见到刚从几米外浴室走出来的手塚国光。
他只穿了条宽松的黑色运动短裤,手里拿着被打湿沾上水珠的眼镜。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刘海也被捋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水珠不断的顺着发梢滑落下来,划过喉结突起的性感弧度,顺着肌理线条没入短裤的系带之下。
他皮肤冷白,身形颀长,胸腹肌理分明,线条流畅,颈项处带着条银制的项链。少年人的身材仍是单薄清瘦的,但起伏的线条却又含蓄地彰显着他极具爆发性的力量感。
“还要看多久?”手塚看着上杉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姿态悠闲地靠在墙壁上上下打量他。
“怎么,要收费吗?”上杉挑眉打趣着,假装忘记了非礼勿视这回事,她再次将视线落到他的六块腹肌上,“看在我跑腿叫你吃饭的份上,给我算便宜点。”
“不收费。”手塚近视也不过100、200度,因此站的近的人的表情他仍是看到十分清楚。他红了耳根,欲盖弥彰地用手挡了下,又有些不自在地转身回浴室抽了条毛巾擦掉身上的水珠,可发梢的水珠又不断滴落下来重新打湿。
他沉吟片刻,“但是…”要吃饭了,他得换衣服了。
“非礼勿视?”上杉自觉补充,顺从地闭上眼,其实在欧洲长大的她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害羞的,去海滩游泳不也是穿条泳裤么,有些更开放的日本人说不定还穿兜裆布呢。
手塚也没纠正她的误解,他走进房间,拿过衣柜上方叠得齐整的衬衫准备换上,他听见上杉说道,“其实在我看过的人里,手塚你的身材也能说很好了,害羞什么。”
他扣纽扣的手停顿了下,“你还看过谁的?”
“去海滩的话不是到处都能看到吗?”
手塚被噎了下,上杉继续说道,“不过认识的人里,我有看过海堂的。”
“嗯?什么时候?”
“前些日子他和乾不是总在河边训练么,有天我从超市回来正看见他拿着条毛巾在水里挥着。”
楼下的音乐又换了,手塚换好衣服,一出房门就看见上杉脚打着拍子,闭眼轻声哼唱着fallin' all in you。
上杉哼完了最喜欢的部分,才睁眼看向一声不吭站在她身旁的手塚,他身上的薰衣草沐浴露气味倒是比他更有存在感。她借墙重新站正身子,将手里的一沓照片递给他,“你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手塚接过照片,视线在最上面的合照停留了几秒,“去了趟网球自助馆。”
上杉拧眉正色,“左手?”
手塚再次进房间将照片放在了衣柜上方,然后和她一起下楼,“不是,练的右手。”
上杉觑了眼手塚,初一那次事件之后,他没怎么用过右手打球,如果他这几年像训练左手一样训练右手,现在应该也是个相当出色的二刀流选手。“前两天也去了?”
“…嗯。”手塚没隐瞒,“明天可以陪我吗?”
上杉自觉今天占了他便宜,倒也十分痛快地答应了,“行啊。”
上杉十分后悔,对昨天被美色冲昏头脑随口答应的自己十分唾弃。不就看了两眼么,这算什么占便宜…
现在快到凌晨五点了,路灯已经灭了,上空飘荡着灰调的白云,天空的蓝度很低。街道上没什么人,偶尔有几声雀鸣鸦啼打破寂静,上杉又叹了口气,加快了前往自助网球馆的步伐。
自助网球馆就在他们这片住宅区的附近,转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凌晨四点还未日出时,满室的光线让自助网球场成为这附近最亮的光源点,自动发球机的启动声和挥拍击球的声响频繁地响起。
唯一发出动静的单间里,落了满地的网球。投币机上原本叠了几摞的百元硬币只剩下几枚,标志着青学的网球包靠墙摆放着,手塚国光站在靠门的那一面,正在轻喘气。
“你几点来的?”上杉拿起另一把网球拍,扫了扫地上的网球,往投币机里丢下三枚硬币,打算来两轮稍微热下身。
“三点多。”
“真早。”昨晚她被手塚告知第二天凌晨五点网球馆见时,她是真觉得他丧心病狂。“没睡吗?”
“睡了四小时。”
机器开始发出启动的声响,她没再继续说话,握着拍柄转了两下全神贯注地进行击球热身。深夜和凌晨是这家自助网球馆最安静的时候,只能听到自己挥拍带起的风声和一球一球的击打在厚重幕布上的声音,这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只专注于当下,只专注于眼前。
上杉感觉自己热身的差不多了,便问道,“我需要帮你什么?”
“对练。我想完成右手手塚领域。”
上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率先开门往另一个区域走去,“你很着急,这几天也在这里练右手?”
“嗯,右手的控球还不够精准。”
“在走之前还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吗?”
“和越前打一场。”
“你还真是关心他。”不管是不顾手伤初愈也要和他比赛,还是在临走前还要不断训练右手,想让他继续成长。她看向站在对面场地的手塚国光,“来吧,你发球。”
为了回球而被迫左右跑的人从手塚便成了上杉,手塚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局限在以他自身所在的一步范围内,右手的手塚领域已经完成,比上杉想象的还要快。
确定手塚领域完成后,两人便停下了,上杉示意手塚把网球给她,“我们来认真打会儿。”
“要认真?”
上杉突然改口,“我认真就行。”
手塚点了下头,看着她侧身拍球感受网球的手感,随后向上一抛,似曾相识的击球动作。
猛地向他脸弹来的发球。角度很是刁钻。
是外旋发球。
上杉看手塚偏头躲开,有些得意地将球拍扛在肩上,“不错吧?这个外旋发球?”
“嗯,但没有越前的发球来的强劲。”
上杉知道手塚说的是事实,但还是忍不住轻哼,得瑟失败。
手塚不会吝啬对她的夸奖,“角度和球速都可圈可点,你做得很好。”
上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网球,“那下一球要来了。”
“嗯。”
她没打算节省体力,因此不过20分钟左右,她就气喘得跟夏天被热到的狗一样,手脚发软,随意回了个球,球拍一丢,就一屁股坐下呈大字型躺倒在地上。
球场的天花板上是刺眼的灯光,上杉紧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扑腾上了岸的鱼,出气比进气多,这会儿正在垂死挣扎。她运动后的体温高,汗水不断地从皮肤表面滲出,软薄的白色棉质T恤被汗水浸透了大半,她连抬手拉外套拉链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手塚任由那颗网球掉落在自己场内,他拿起靠墙放着的水杯朝上杉走去,“别躺着,对身体不好。”
上杉喉咙干渴,就憋出几个字,“就一会…”
手塚蹲下来,落下的影子挡住了刺眼的灯光,他扶着她的肩膀,撑着让她坐起,单手打开水杯的开关,“喝点水。”
上杉含住吸管,喝了好几口水缓解干的冒烟的喉咙,她舔了舔嘴唇,“你认真了没?”
“没有。”
耳边传来的喘息声很克制,在运动后两人的体温不断攀升,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让她不由得瑟缩。上杉抵靠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平复气息,“可恶…”别让他认真,就还真没认真…不过,他要是真认真,自己倒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比起之前已经进步很多了,零式削球打得很好,手塚领域你也掌握得差不多了。”手塚将她因为汗湿而黏着在脸颊的发丝挽在耳后,“再休息下,我背你回去。”
他将球拍、水杯和自带的网球收回包里,拉过上杉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托起她后,右手抓着网球包的肩带准备离开自助网球场。
上杉来了困意,打了个哈欠,“我要请假,今天不参加晨练了。”
“嗯。”
手塚突然开口,“我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上杉想了想明天课表,“嗯…正好是上世界史的课程。”
“嗯。”
“好好治。”
“我知道。”
“早点回来。”
“嗯,我会的。”
手塚跨出自助网球场,只感觉天光大亮。
作者有话要说:平井大的beautiful journey
对不起(滑跪)写这个纯属我馋他身子,满脑子全是德国腿。
更开放的穿兜裆布的日本人我说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