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越前在到家后第一时间向小伙伴王祺汇报了战况。

“他答应了。”电话里简单的四个字，让王祺激动地跳了起来。

“西乡健太真的答应了赌约？”要不是顾及姐姐正在洗澡，随时可能洗完回房间，王祺一定已经呐喊出来了，“太好了！快，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已经八点了。”小朋友看钟，微微皱眉，“今晚来得及吗？”

“没问题，免得夜长梦多。你就跟你爸说，是出来和我练球的！”

“行，那老地方见。”

挂了电话，王祺迅速写了张给姐姐的留言条拍在桌上，匆匆抓了网球拍就出门。

他在常去的室外网球场见到越前，显然还没平复激动：“西乡健太那个混球居然真的答应了！Nice！”

小朋友压了压帽檐：“就和计划的一样。下周五，棒球比胜负。”

“太棒了！事不宜迟，棒球特训！”王祺高挥着拳头。

特训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王祺最不缺的就是零花钱，哪怕是整个东京最好的教练，他也能很轻松请到。

他们来到离家不算远的综合健身会所，在前台碰到了等待他们的教练。

“就是你们两个想要我的特训指导？”

教练留着络腮胡，很不符合“棒球高手”的理想形象。王祺却做过调查，知道这位是退役的职业棒球手，手下门生无数，教练水平毋庸置疑。

两个小男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比起王诺和迹部走高端“家长路线”，小王祺的思维要直接许多。既然是西乡健太闹着要订婚的，那逼他退婚不就行了？

在王祺的计算里，只有用棒球打赌，西乡健太才会觉得万无一失并且绝对答应。他们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在一周内突击训练，用自己的爆发力和优秀的运动神经尽快投出不会被击中的球。

实际上早在计划实施前，越前就已经在自家后院和王祺玩棒球特训了，如今正式请了教练速成。

“你们想一周内尽可能地提升投球球速？”教练翻着王祺提供的二人身体资料，又上下打量两个少年，“本来打网球的？肌肉条件不错。”

“教练，准确的来讲，不是我们，而是他。”王祺指越前，“他是投手，我是他的捕手。他和别人打了赌，必须要在下周五投出那个人无法击中的球。”

“打赌？”

“很重要的赌。”小男孩郑重其事。

教练若有所思地问：“……和你们打赌的是同龄人吧，叫什么名字？”

“西乡健太。”

教练听到这个名字陷入了沉默。显然他认识这位立海大的棒球部长。

“西乡健太是我以前的学生，你们要对付他可不容易。”

王祺眼神闪了闪：“可以想象得出来。”

教练随即叹口气：“你们挺幸运，他是个很厉害的投手，但并不是一个顶尖的击球员。如果想让他挥空棒，你需要95千米的球速。”

越前龙马简短地点头。他并不知道棒球球速是怎样的概念——但他知道自己的网球发球速度。时速240千米，在青网赛中打出过一次，是他的记录。

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不要小瞧棒球。”教练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我的训练可是很苦的。能坚持么？”

坚持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大早，大石秀一郎接到了越前龙马的假条。

“你在想什么啊！”部长代理几乎暴跳如雷，“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对立海大的比赛了，你却在这时候请整周的假？”

菊丸小心翼翼地摆手企图让他平静下来：“别生气喵……小不点也许真是家里有事呢？”

“出了什么事整周都不能来训练？你还想上场比赛么？越前，这种假条我是绝对不会通过的！”

王诺到的比较迟，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越前已经听完并无视大石的训话，自顾自收东西准备回家了。

掘尾他们把越前团团围住：“你怎么了？大石前辈都快气炸了。部长不在你也不能偷懒啊。”

小朋友收自己的网球包，不为所动。

大石好急——这小子居然不理自己？

见到王诺，他仿佛见到了救星：“阿诺！快来看看，越前太过分了！”

经理迅速问清前因后果。批复假条本就是她的工作之一，比起大石的不赞同，她更想知道小朋友准备去干什么。

越前对比赛的看重毋庸置疑，她相信小朋友绝不会在网球上开玩笑。

“你真的要请假？”

越前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又很快继续，只短促“嗯”了声。

坚持隐瞒是很难的事情，越前龙马也没打算做幕后英雄。可是，在真的成功之前，不能向王诺透露哪怕一丝一毫。不仅是怕她阻止，更是怕她失望。毕竟，赢了倒还好说，如果最后输给西乡健太该怎么办？给她希望再硬生生破灭，那样有点残忍。

他抿唇，不轻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自己有数的。”

他知道王诺在网球的事上绝对信任他。

“……行吧，你自己知道就行。”果不其然，听他都这样表态了，王诺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大石前辈交给我来搞定。不过，如果你对战立海大时输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越前知道自己过关了。

他将正选球衣叠好放进柜子里，手臂伸直时却被眼尖的王诺猛然捕捉到异常。

“龙马，你手臂怎么了？”

右手上正缠着一圈白色的保护胶带。在她的认知里少年从来不用这种东西。

越前下意识捂住右臂，犹豫了会儿才接口：“……没什么。防止训练受伤。”

“你去做网球特训了？”王诺立刻想起昨晚留了字条匆匆出门的王祺，然后释然。

她在网球部的日子所剩不多，只想尽可能地满足所有人，因而对少年们的要求或者提案都无比宽容。尤其是对越前。

看来小朋友真的是有数的。

她没注意到越前龙马垂下眼睫，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2、

部活结束后又是属于王诺的工作时间。今晚有首相夫人举办的晚宴，迹部景吾原定到场，但小林弘助确认后告诉自家小姐，迹部少爷要缺席了。

少女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才切换好状态。她深深呼吸，努力不让小林看出情绪波动。

迹部景吾在故意避而不见。

意味着他仍旧没说服父亲迹部舜义。

日复一日刷新的失望让她疲惫。等消息的过程太难熬；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希望也越来越小。在心底她已经快放弃了。

不过她的坚强和冷静让她能暂时埋下所有的私人情绪，客观有效地对待工作。

看她对镜子整理表情的样子，小林弘助看破不说破，只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在宴会上，新三巨头碰面凑到了一块儿。理论上迹部舜义作为拒绝订婚请求的家长，此刻和少女见面会非常尴尬，但是男人和王诺都能做到公私分明。如今新三巨头可是有着无数合作项目，交流是不可避免的。

赤司征臣已经打探清楚了西乡健太、迹部景吾还有王诺间的爱恨情仇。他心中唏嘘着小辈太会折腾，面上则不动声色牵引话题，调和三人间的气氛。

迹部舜义则是非常配合地只谈公事，就仿佛他从来不知道儿子和少女的关系。

这次宴会的主角就是他们三个。

官方在通过这种方式，承认新三巨头的地位，宣告新时代的开幕。

不过明面上被推出来和赤司以及迹部合影发言的却是小林弘助。毕竟，经济命脉竟然被外来资本家不动声色攥在手里，这种事还是不要光明正大登报了。

于是，当第二天看到自己的头像印在每日早报上和另两位并排时，小林弘助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小姐，我这阵子都睡办公室了。”他拎着一个小行李箱来上班，“从我父母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全都看到了报纸，他们一个劲儿问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快把我们家房子挤爆了，还有朋友同学之类，各种找我套近乎借钱托关系。让我在这儿躲两天。”

王诺喝着他煮的咖啡，颇为同情地看着他：“辛苦你了。以后如果我回华国，日本这块都会交给你。你也算提前适应一下角色。”

小林哭丧着脸，认命地去自己的休息室铺床。

现在王诺可是有一整个助理团，5位秘书分别负责处理不同的信息，小林弘助是日本方面的秘书长，担得起一句位高权重了。

“对了小姐。”他想到什么，从助理办公室探出半个头，“关西医药的忍足先生刚刚来过电话，问了些生意上的事……忍足先生问您是否有时间面谈。”

忍足。少女心一动。

这个医疗领域的关西老大递来了橄榄枝，按理说她不该接受，因为她正和关东的小泉合作。但是如果见到忍足侑士，就能探听迹部景吾的情况，不知少年受挫后现在状态如何……

“可以。”她冷静地回答，“问他今晚是否方便，我想登门拜访。”

晚上登门有些失礼，但是只有晚上冰帝网球部没有训练。

忍足家主事人惊讶于王诺这么快就有回复，迅速为晚饭招待忙碌起来。考虑到迹部景吾以及赤司征十郎这两个前例，忍足家主当仁不让地让儿子也陪坐。

于是晚上，王诺如愿在忍足家的关东别院见到了刚从大阪飞过来的忍足家主，以及他的儿子忍足侑士。

当意识到父亲念叨了许久的“王诺小姐”是球场上见过数面的青学经理时，蓝头发的少年震惊了许久，然后就是意味深长地各种打量，那隐含着激动的目光无疑显示了他因八卦而兴奋——凭借他对迹部的了解以及他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忍足侑士同学敢打保票，这位爱好女扮男装的大小姐和迹部景吾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听闻王小姐与西乡家订婚，恭喜了。”聊到中途时，忍足父亲顺带提起了这件事。他不在王诺这个圈子，所以还不知道当事人对这桩婚约的态度。

倒是忍足侑士，听到这话，原本八卦的眼神立刻多了几丝惊讶和欲言又止。

王诺不着痕迹地抿了口茶水，随意把这个话题应付了过去。

暗示了重组后的西乡实业集团不会因为换东家的缘故中止和忍足医药的合作后，忍足家主终于放心了。正事谈完，见晚饭还没布置好，王诺借口想帮弟弟修个室内球场，希望参考忍足家的格局，就和忍足侑士一同离开茶室，一前一后朝球场走去。

忍足同学相当配合，真的开始介绍了当初是如何设计球场的，请的哪个公司来建造，用的什么样的胶地。

直到球场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原本滔滔不绝的介绍突然停止。

场内光线有些暗，王诺抬头看着忍足侑士，神情晦涩不明。

半晌后她才犹豫地问道：“他......还好吗？”

戴眼镜的蓝发少年挑起眉，意识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迹部他，不太好。”他说。

“虽然学校和部活都没缺席，但是他......硬要我形容的话，就是，身体里少了些东西，变得不像他了。”

王诺觉得心中一阵阵的难受：“少了东西？”

“其实挺明显的。不仅是我，网球部很多家伙都看了出来。你知道，迹部他在我们面前一直是嚣张的，不可一世，自负又自恋。虽然言行很夸张有时甚至想让人装作不认识他……可也正是这样的他，让我们信赖，愿意服从他。”

“但最近他收敛了。严格来说也许这不是坏事，他那性子有时我们都吃不消。”

“可是吧，现在这样，反而让人心中不安。就好像他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帝王了，这样收敛而小心，这样沉寂，简直，简直像……”

“普通人。”王诺补完了他的话。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忍足侑士叹了口气：“我猜他一定是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败。可迹部那家伙自尊心极高，如果问他，他绝对不会说，想帮他排解都无从下手。”

“这样下去很糟糕。”蓝发少年为难道，“不仅是网球部，整个冰帝都需要他。榊监督甚至询问了迹部家长辈，却一无所获，学校谣言纷纷。”

他对少女摊手笑了笑：“现在我猜到为什么了。”

几秒后，像是刚刚那些话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又补充道：“还真是吓人一跳。迹部这家伙连谈恋爱都要这么惊心动魄。”

王诺仔细打量着忍足侑士。这是个很会读人心的少年，知道想要从王诺这儿得到情报，自己就必须真诚，所以从头到尾把她想知道的都先说了。

她闭了闭眼。

“你猜的没错，忍足君。”她顺着球场的边界线慢慢走着，“我和景吾之前在秘密交往。然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被逼和西乡健太订婚，束手无策之际，景吾提出让迹部家高调站边把婚约抢过去。然而他没能说服他父亲。”

“所以他现在不愿意面对我，我也不知如何面对他。你知道，他的骄傲和自尊心让他无法在做不到后说个对不起就万事揭过。”

“哪怕我们都知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感到挫败愧疚。”

忍足花了有差不多半分钟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然后不得不承认王诺分析的很有道理。这件事旁人无法帮迹部释怀，甚至如果处理不好会对他的性格都产生影响。

但两人当下的僵局明显是不合理而错误的。忍足旁观者清，立刻察觉出了哪里不对：“......你该和他一起想办法。”

“不管是相恋还是结婚，都是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的事。如果那家伙没有搞定他家老头，那你和他一起去尝试不就好了？迹部舜义先生是个通情达理的父亲，如果你们显示出足够的决心，我想他应该会赞同的。”

读过众多言情小说感情细腻丰富的忍足同学甚至进一步发现了两人相处的问题：“我说，为什么你和他就没想过一起面对失败呢？”

“我理解你们两个都是独立优秀的人，但是不是，你们把彼此分的太清楚了？”

就像是重锤敲在心口，闷得巨响。

王诺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完全说对了。

她和迹部，哪怕是合作做事，秉承的都是各自完成份内的事，哪怕互相帮助，也从不亏欠人情。在面对挫折和困难时，他们也绝不求助对方，反而怕对方看到自己无力软弱的一面，总想要自己应对。

“忍足君。”她顿了几秒平复自己的心情，“景吾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都嫉妒了。”

蓝发少年很会读气氛，点到为止，当即点点头：“等会儿我就告诉老头，你夸赞我是个值得一交的好友，这样至少一个月我都不用听他唠叨了。”

王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不怪你父亲唠叨，我来日本也有几个月了，圈子里没见过的同龄人屈指可数，那么多宴会，你一场都没出席。”

忍足侑士用关西腔打哈哈：“人各有志嘛。我又不是长男，压力少。”

“说起来，你兄长今天不在？”

“在名古屋谈私人医院收购的事，赶不回来。”

“看来你也并不是毫不关心嘛。”少女揶揄。

忍足连忙转移话题：“啊对了，青学要对战立海大了吧，状态怎么样，需不需要和冰帝来场友谊赛？”

王诺斜眼看他：“这么急着帮景吾解决问题？”

忍足笑了笑，没有否定。

她垂下眼，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我要好好想一想。”

“毕竟，我们两个连目前的困局都需要外人点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订婚的这个提议，也许确实太草率了些。”

“我要从头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忍足感到欣慰。

他拉开球场的门：“好了，考察这么久，该回去了。”

说罢很绅士地侧身：“女士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