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卿卿我我总要结束,再拖下去就要被群众猜出端倪了。在恰当的时候,两人打了时间差,一前一后回到宴会厅。长吻后唇色有异,少女不得不涂了个裸色的唇膏遮掩,倒是没人看出异样。
酒会很快结束。小林弘助作为“最接近王诺的男人”,应酬中从头到尾都被团团围着,收名片收到手软。小秘书也越来越适应这种场合了,推杯换盏迎来送往丝毫不惧。
等他终于闲下来,发现自家小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旁边还坐着王祺,两人像是等了很久。
“啊!小姐,不好意思,我……”小林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她摆摆手,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啊。”
提及这个小林满脸委屈:“太累了,根本不想学习这种技能啊。”?也就是王诺年龄小,平常与小林相处没什么boss的架子,小林君才如此口无遮拦地抱怨辛苦。
比起下属、秘书,他反而更有“保姆”的心态。
“我今天喝了酒,没法开车了。不过我吩咐了征矢桑,他已经停车在外等您。”
“辛苦。”王诺点头,“你也早些回去。”
在和赤司征臣、迹部父子打过招呼后,少女拉着弟弟回家。姐弟俩熟练地在车上换下华丽的西服,换回少年人的衬衫和T恤。
这也就是瞒着由美子了,不二周助早看穿二人老底。这次捷豹xj没有停在远处,而是直接开到了家门口。王诺挥别司机,拿钥匙开门。
有些天没回不二家,姐弟两人被由美子拉着问了半天,发现二人真的没什么不对劲,言谈间也没有闹别扭的样子,大姐姐这才放下心。
王祺早已经不生气了。在晚宴上全程围观了王诺对待西乡的态度,见她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弟弟桑就知道,姐姐已经决定抗争到底。
“你准备怎么取消婚约呀?”他眨巴着眼看向王诺。
彼时他们都已回房,少女正在整理文件,闻言手中动作微停。
“发展实力,借迹部财团的帮助,拿下家主之位。”她言简意赅。那轻飘飘的声音就像在说“摘下苹果”那样淡定。
“什么?”王祺被吓了一跳。
这个答案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他不明白,明明是和西乡的事,怎么要牵上家主之位?
王祺再天真也知道夺权登顶的难度。
“姐,这,这个……”他一时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很难。”王诺叹了口气,看向弟弟,“不管成功与否,我们的生活都要受到影响。但是一旦开始,我就会全力以赴。”
“小祺,如果这件事冲击到你,造成困难和不快,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咬牙撑过去。”
“我……”王祺有些茫然。
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想象。
他和越前也有密谋,有自己的方法想帮姐姐摆脱婚约,可与姐姐此刻的神情比起来,他不禁深深地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所想出的那个办法,真的能有用吗?
“必须……这样做吗?”他不确定地问。
王诺轻轻点了下头:“必须这样。”
王祺茫然了。他从不怀疑姐姐的能力,也毫不怀疑姐姐最终会成为王家新的掌舵者,可,那应该是很久远以后的事情啊?
王诺平和地对他笑了笑:“好了,不要那样如临大敌的表情。”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我只是说出这个方案而已,至于是顺其自然慢慢来,还是破釜沉舟争一回,还要看今晚的消息决定呢。”
没错,要等消息。
——如果迹部舜义不同意儿子的决定,她没办法得到迹部的支持,那一切都将被打回原点。解除婚约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她和迹部景吾的恋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王诺知道自己颇有点被赶鸭子上架。内心深处,她并未下定决心接受迹部财团的帮助,也没想好订婚、婚姻到底该什么样。
她太年轻了,未来的变数那么多,少年人的意向又是那么风风火火。
迹部景吾提出了郑重的承诺,她冲动接下,却并没有真正做好准备。
这些都无法告诉弟弟。
而王祺呢?他不知道姐姐口中的“消息”是什么,但见她目光总是落在手机上,就知道姐姐心中非常不安。
若是胸有成竹,她根本不会那样频繁地关注手机。
看来还是要靠自己。小男孩想着。他不再追问,而是脑海中又把自己的计划过了一遍,最后暗自握紧了拳头。
2、
迹部家。
男主人正和女主人坐在沙发上交流感情,享受这难得的休息。
迹部景吾这时候往往会去做自己的事,比如看书,练球,整理学校的工作等。
今天却有些反常。
他端了杯红茶坐到夫妻二人对面,将瓷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正是夜色渐凉的时候,少年人眼中点着明亮的觉悟,他认真的表情让夫妻二人情不自禁停下了对话,都看着他。
“景吾,怎么了?”母亲问。
“父亲,母亲。”没有迟疑和停顿,像是深思熟虑之后早已经决定好了如何开口。
“我想与王诺以结婚为前提继续交往。”
一字一句,极为清晰。
哐当——旁听的管家惊掉了手中的空托盘,掉在地毯上发出重重的闷响。他连忙捡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迹部景吾没有被打断,他盯着父亲和母亲的双眼,认真道:“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真的说出来了。
迹部舜义有种高悬的屠刀终于落下的错觉。他看着儿子的眼神,半晌后低下头,发出如释重负地叹息。
儿子的提问准备已久,他的回答也同样早就打好腹稿了。
“景吾,我和你母亲不会把你当没长大的小孩子看。你既然提出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男人揉了揉眉心,没有掩饰自己的无奈:“我不反对你恋爱。王诺那孩子,我看在眼里,确实很优秀,你能和她走到一起,我也很高兴。”
“但结婚不同。先抛开家族的事情不说,就说你和她本身吧。现在你们是热恋,但是十年以后呢?二十年以后呢?普通人结婚前都会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来判断是否合适,你们才认识多久?恋爱和结婚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因为短暂的感情就决定终身大事,这样太草率了。”
少年低着头,少见地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他和父亲关系很好,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平常虽会用敬称,但不会刻意在父亲面前收敛自己的风格——仍旧自信满满,怎么华丽怎么来。今天却卸下了全部。
“这些我都考虑清楚了。”他认真地说,“她和我非常有默契,三观契合,我们对彼此的想法也很理解。可能两个人会因为固执己见和行事强势造成分歧,但是底线和原则绝不会有冲突。我们都是能冷静面对未来的类型,她很适合我。”
迹部舜义一看便知,儿子是真的陷进去了。
妻子张口想说些什么,被他按住。
“先不说你和她的未来不确定性太多,过早捆绑在一起对你们的发展不利。下面再说她的家族吧。景吾,你知道王家是个什么概念。”
“……我知道。”
“到时候不仅是入赘这种程度的问题。那孩子作为继承人,肯定会被卷入家族斗争的风暴,而你决定了把整个迹部财团都作为筹码押进去?”
“景吾,这是很沉重的责任。不仅关系到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无数财团下属的员工以及他们的家庭。在真正执掌财团之前,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背负责任去做这个决定。”
男人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放缓:“景吾,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等你到十八岁还仍旧这么想的话,我会帮你争取,对我们而言就算联姻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但现在,你还太年轻了。”
少年深深垂下头,他在父亲的语气中听出了温柔,也听出了不可更改的坚决,心被一寸寸攥紧。他艰难道:“可是现在不做决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在冷静地分析给父亲听:“站在财团角度看,如果能支持她、帮她拿下家主的位置,对迹部财团会是极大的增益。”
“而从我个人角度看……我不想失去她。”
少年的声音里带上无声的执着。这是个坚强的少年,在父亲面前也坚守气度,不然早就扑进大人怀里哭着撒娇了吧——迹部先生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他对西乡健太弄出的闹剧有所耳闻,迹部景吾的担当比那孩子大得多。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难受。但人生不可能都是顺利的,不可抗力太多。如果你们道路重合,那未来自然还会再走到一起,到时候如果你仍决定非她不可,我和你母亲必定会支持你,哪怕押入整个财团。可不是现在,明白么?”
“我不能赌上整个财团的命运去拯救你的心上人。景吾,不管作为你的父亲也好,作为迹部财团的董事长也好,还是作为成熟的金融家也好,我都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话至此已经没有余地。
迹部景吾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坚决。在他的预计里,父亲对于他和王诺交往始终是支持的。提到订婚,他纵使开始犹豫,到最后也会答应才对。与王氏联姻,这其中蕴含的惊人利益足以盖过风险。
不惧豪赌,那样才是金融巨鳄迹部舜义的胆魄。
可父亲没有站在金融家的角度,而是完完全全为了儿子的幸福在考虑,所以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一杆打死,却说“现在”不行,而是要等“未来”。
但是……等下去,真的还有未来吗?越到后面婚约会越稳固,王氏内部竞争的局面也会越复杂,真到了以后再插手,谁知道局面会怎么样?
迹部景吾混沌走回自己房间,最后怎么在父亲面前收场的完全记不起来。他躺倒在床上,脑中降了大片冰凉的迷雾,冻得四肢百骸都麻木。他知道自己狼狈透了。
答应了帮她解决西乡健太。她一定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
却无能为力。
迹部景吾从未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挫败感。以他的资源和优秀程度,只要努力,想要的东西都能争取到手,想守住的东西都能守护得很好。
偏偏在他喜欢的女孩面前,放下了承诺,却无能,弱小,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心情比网球赛输了还要难受百倍。
3、
而刚刚的茶室里,妻子正满脸不赞同地责怪丈夫:“装什么装,明明早就说好了,景吾真提的话,我们就帮他的。”
做母亲的心疼极了:“景吾刚刚的表情,哎……”
迹部舜义给妻子剥橘子赔罪,无奈地说:“就当是给他的一个考验吧。如果他和王诺真的下定决心,那过不久会再来找我的,而且会是他们两个一起。”
“而且,景吾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也需要让他知道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丈夫的教育向来都很有章法,妻子也只能同意:“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