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下去是第十八题、第十九题,第二十题。底下的观众本来还有窃窃私语,但到了后面连主持人都捏着一把汗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两个少年的身上。
“好厉害!这种题都能答对!”有人叹服。
现在除了王诺和越前,场中只剩一对恋爱5年准备结婚的情侣了。
主持人继续说:“下面是第二十一题!请写下坐在桌子左端的人最不擅长的事。”
越前擦了擦额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出了一身汗。
真是,比赛赛末点的时候都没这么刺激过……
青学网球部窃窃私语:“经理桑……经理桑有不擅长的东西吗?”
不二周助笑了:“其实很明显啊。倒不如说,这题对阿诺他们有利。正因为阿诺不擅长的事情太少了,唯一不好的那个才非常明显,也不会发生两个人写了不同事件的情况。”
少年们正要追问是什么,就见台上的二人同时举起题板:运动。
少年们恍然大悟——对呀,从来没见经理桑参加过训练和跑步,连重物都不会亲自搬的!
“哦?两位弟弟这么快就写出了答案,并且完全一致!”主持人说罢呵呵笑起来,“看不出来呀,左边的王君居然不擅长运动呢。”
众人的心提起,等着剩下那对情侣的答案。终于题板缓缓亮起,一看左右不一样,人群响起遗憾的叹息声。
“啊!真可惜!”主持人惊呼,“青山先生的答案是’吵架’,而井上小姐的答案是’家务’。”
那对情侣彼此对视,惋惜地放下题板,男方直拍桌子,大呼“就差一点”。
“没办法,在我心中,麻美是很温柔的女性,她最不会吵架了。而且我完全不觉得她不擅长家务哦,麻美煮的咖喱最好吃了!”等平复下心情后,青山先生退场发言还顺带撒了把狗粮,挽着依偎在他身边满脸甜蜜的麻美小姐,二人满足的离场了。
现在场上只剩下了王诺和越前龙马。
少年有些激动,他意识到自己帮着后桌君赢下了礼物,那可是一辆吉普车呢!王诺也笑盈盈看着他,眼里有细碎明亮的神采。
主持人却重新举起话筒:“哎呀呀,坚持到最后的居然是两位弟弟!”
他语调一转,神秘道:“可是在恭喜二位之前,还有最后一道考验!只需答对最后一道题,就能领取最终奖品,价值三百万日元的吉普越野车了!”
本以为这是主办方最后的刁难,台下观众还来不及抱怨不公平,就看见主持人扬起促狭的笑容,显然这最后关卡只是送分的小小玩笑。
“请听题。”宣告的声音响起,鼓噪如夏日的蝉鸣在耳中混响成一片,“坐在右边的越前君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
诶?
一瞬间似乎钟摆都慢了。喧嚣静止,心跳静止,呼吸静止。越前龙马盯着自己的笔尖,心情一下炽热,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了。
此刻所有的犹疑都不复存在,越前龙马内心浮现的名字无比清晰。
计时的滴答声响在耳朵里是最好的掩护。越前龙马最后放下笔,平静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这对于普通情侣来说一定是个送分题,因为答案只会是对方的名字,简直是出题方在帮情侣秀恩爱。可王诺却明显纠结起来。
她知道小朋友没谈过恋爱,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有暗恋对象,有没有喜欢的人?又或者,小朋友说不定会故意写一个容易让她猜到的名字?脑细胞辛勤工作着,她几次都几乎要写“网球”了,却还是停住笔。
赌一把?
这次,两人没有像前几问那样在主持人说完不久后立刻就举板。皮肤稍白的那个黑发少年明显纠结,就连观众都为他着急起来。
还犹豫什么呢?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呢?
而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还有十秒举板,请答题。”
王诺觉得紧张刺激。此刻就看她和越前的默契了!她咬着下唇,心跳如鼓,一狠心,飞快潦草地挥笔写上了名字。
“叮——”时间到!
王诺胆战心惊地偏头望向越前龙马的方向,发现少年挑着眼角,正认真地看着她。灯光扯了一抹打到他脸上,瞳孔里的神采简直能把满天星火都比下去。
两块板上都是两个工整的中文字——王诺。
恍惚间有烟火盛开开成满夏的繁花。
“赢了!真的赢了!”围观人群突然有一个角落爆发出欢呼喝彩,是青学的孩子们在为小伙伴高兴,要不是人潮拦着他们就要冲上台了。
王诺递给主持人一张小林弘助的名片,让他和这个人联系领取奖品的事宜,毕竟她没驾照,也不能直接把吉普车开走。
然后她拉着越前,拔腿就跑。
“喂,我们去哪里啊?”越前问。周边人越来越稀少,离热闹越来越远,他有些不解。
“逃跑!”前面的少年喊得大声。
“为什么要逃跑?”小朋友没想明白。
王诺不得不停下来对她的犯罪同伙进行开导教育:“你想,刚刚网球部的大家肯定都看到了,还不跑,等着他们来质问么?我们可是冒充同性情侣参加了比赛。”
“跑了不是更麻烦?”——更解释不清了啊。
“他们现在肯定很激动。人在激动的时候就没办法以正常逻辑想问题。”王诺说着又拉起越前朝着人少的地方走,“等个半小时,他们冷静了再慢慢说。”
越前被少年牵着漫无目的地穿过点满灯笼的街道,热闹的色彩都略成模糊的明暗,烟花大会毫无征兆地开始,砰砰砰地声音炸开在背景里,敲得少年的心脏跟着砰砰地跳,花火点亮他们头顶的天空,在二人身上洒落缤纷的光影。
终于跑得累了,王诺停了下来。
周围已经空无一人,他们离开祭典,来到了公路边,王诺靠在围栏上喘气。公路依山而建,祭典被抛在山顶,他们下方是温泉小镇星点铺开的橘色灯火,上方是被烟花染成彩色的万里星空。
小朋友方向感不错,他知道这儿离宾馆已经不远了。
“我大概,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放肆而且冲动了。”王诺忽然说。声音被凉风托起,带着释然和轻松的回旋,越前龙马不用看都知道,说这话时小伙伴肯定在微笑。
“漫无目的地狂奔,不考虑后果参加游戏,臭烘烘地挤在人堆,不优雅地大笑,还有居然和你们一起泡温泉……”
王诺扬起头,看着幽蓝色的天。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像个纯粹的少年人,哪怕只有一晚,她也觉得足够点亮前世今生几十年的记忆。
越前觉得有某个瞬间王诺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被完全隔绝到另一个世界,他有些心慌,刚想开口,王诺却已经离开护栏起身站好,轻轻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像是把刚刚莫名其妙惆怅的话语一起拍掉了:“走吧,龙马,该回去了。”
小朋友觉得有什么朦胧的东西一闪而逝,他没抓住。
“慢慢走,别跑了。”他看着王诺因运动而起伏的胸膛,慢吞吞地说。
“我也跑不动了呀……”
到宾馆后其他人还未回来,王诺打了声招呼先去洗浴,当换了浴衣湿着头发顶着毛巾回到大合间时,发现正选们已经到齐,正瞪着八卦的双眼将越前围困在角落会审。
“小不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喵?你和阿诺怎么就变成情侣去比赛了?”
越前被逼靠墙,尴尬低头的样子无比可怜,像被小流氓包围的姑娘。
王诺不经噗嗤笑出声。对他而言这阵仗太难应付了。
她义气支援小朋友:“是我逼着越前乱来的,奖品很诱人嘛,就想试试看。”摆出长话短说的样子,她几句话就解释了过去,“我们假装是同性情侣,报名处的姐姐也没有为难。”
见众人还兴奋着不肯退散,她笑着摊手:“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赢到最后。为了庆祝,我请客吃烤串怎么样?”
有吃的,众人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呀好呀!”
王诺回头对小朋友狡黠一笑,后者不自在地低下头。他没有像王诺一样这么快就忘记那个吻,忘记举牌的默契,忘记写名字时激动的心跳。
可他又不能指责小伙伴有任何地方做错了。
刚刚明白自己的感情名为恋爱,少年人非常茫然。如果王诺是个女孩,他一定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将心意付诸告白了。可王诺是个男孩子,还是他最好的哥们儿。
这就让事情变得很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情感,也不知道如何继续同王诺的关系。是更进一步?还是疏远些拉开距离?
想不清楚,就干脆暂时放到旁边不去思考,保持原样。他还是他,少年还是他最好的朋友,是总会同他在天台分享便当的“后桌君”。
可是心像咯着石头一般不舒服,当晚向来好眠的越前龙马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了,他翻来覆去,快天亮才睡着。
2、
周六回到东京,少年们还觉得没玩够,接连感叹假期苦短,还想再聚着去球场练习,却被严格的经理同志一个个赶回家写作业:“期末考试不过线的要被罚补习,我可不希望任何人因为这种理由缺席部活!”
少年们只能放弃继续聚会灰溜溜的回家了,王诺自己则扎进了办公室和社交晚宴。
在神奈川疯了两天,积压的工作很多,需要逐条处理。
东欧项目浩浩荡荡的铺展开,太多事情要她照顾,秘书团已经扩招,助理刘熙也被招来日本,却还是人手不够。如今除了智囊团,她已经有近二十名直系下属了,这二十人又各自管理自己的团队,进而帮她照顾日本各处的产业和集团。少女没有准备好如此快速的扩张,对此有些手忙脚乱,应对不暇。
周六周日连着两天她接连赴宴,每次都弄到半夜才回家,不二周助笑得愈发深沉,王祺则心疼不已:“又有什么事?这么辛苦?”
将半身的重量压在弟弟身上,她拖着步伐回到房间。方才在酒会上喝了点香槟,头晕晕的,说话也带着些鼻音:“比起在国内已经轻松很多了。”
“……说好来日本休假的,还是忙成这样……”
“笨蛋。”她手背搭在额头上,“我若是真的放手什么都不管,只消半年就会连肉带骨头被啃干净了。”
明明——小男孩想,明明两天前还在川王祭无忧无虑地玩,一回到东京,日程就全变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王诺看得开,“我是王家直系继承人。能享受财富、资源和地位,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斗争以及黑暗面。”
这个道理小男孩也懂。父母骤然去世时,要不是姐姐庇护,别说留住遗产,怕是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了。因此他只嘟起嘴,闷闷地不说话。
“对了,今天周日……”王诺揉着太阳穴,“关东大赛分组抽签应该已经出结果。”
“刚刚大石前辈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在洗澡。”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王诺连忙翻找手机回拨。
果然,副部长是来和经理交流的。
“运气不太好。”大石忧心忡忡,“首轮对上了冰帝。”
纵使提前知道剧情,少女还是忍不住要叹息这样的巧合。“只能全力备战了。”她安慰大石,“和冰帝迟早一战,我们不会输的。”
因为讨厌迹部景吾、连带着对冰帝全体都敌意很大的王祺立刻竖起耳朵。
“第一轮就对那个猴子山大将?”他沿用了小伙伴越前的称呼。
“积些口德,小祺,你以前从来不给人起外号的。”
王祺置若罔闻。他立刻将情报告诉“同一阵营”的越前龙马,同时暗搓搓地想,这样刚好,在赛场上狠狠地打败那个阶级敌人!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不能出场比赛,再激动也没用,于是只能在接下来的网球部校内选拔赛发泄满溢的斗志。
上次选拔赛时王祺笑称能赢菊丸是运气好,遇到力量型选手就会苦手。而这次小男孩以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他真的只是在谦虚。
第一局对河村隆,他灵巧的卸力和刁钻的反击角度让灵活度不够的河村毫无办法。
第二局对桃城,巧妙的各类假动作、误导性球、得分套路,看得所有人都傻了眼。
观战的越前龙马想到父亲对王祺的评价:“潜力无限。非常多面,打法灵活,有章程,还接受过最好的系统网球教育,不是野路子球员能比的。”
“龙马,他会是你永远的强敌哟。”
“你换了拉力强的拍子?”王诺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微笑。她将毛巾披在弟弟桑脑袋上,顺手擦掉额头滚落的汗珠。
“不然打不赢。”王祺大口喘气。两局对他的消耗非常大。
“有进步,训练菜单可以更新了。”她用中文轻声地说着姐弟俩的悄悄话,“怎么样,来青学的决定不错吧?”
“……是不错。”小男孩再次确认了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当时她执意来日本发展,所有人都不理解,连王祺心中也是不以为然,如今却收获颇丰。
“我等会儿就联系雅尼克教练,让他看看你的进展。”姐姐大手一挥。
“别难为人家了,温布尔登锦标赛就要开打,雅尼克教练正是忙的时候。”
“再忙也要为我家弟弟挤出时间。”
“……是是。”
姐弟两低头说话的气场太过和谐亲密,不容任何外人插足,正选们本能地给了他们谈话的时间,等王祺站起来,才纷纷围上去。
“小祺!你上次跟我比赛的时候是不是留手了喵!这不公平!”
“嘶——很厉害。”
“你的打法太狡猾了!”
手冢则再次深深惋惜——王祺因为国籍问题不能代表青学出战,真是太可惜了。
这一切的热闹都被越前看在眼里。
他比所有人都更为淡定,因为只有他真正知道小男孩的实力。他们在学校、在路边球场、在他家,对练了那么多次,结果是他62胜60负。
“龙马。”王诺看着人群将王祺包围,只有越前孤零零站在一边,便上前,“怎么样,有压力么?天才少年这么多,不止你一个哦。”
越前压了压帽子。来自美国的小王子这一瞬间想到很多东西,想起王祺数次明确坚定的谈到职业圈;想起夕阳下自己信誓旦旦,总有一天会打败所有人成为世界第一;想起后桌少年曾经微笑注视着他说,龙马,我等着看。
“还差得远呢。”
下意识蹦出这句口谈禅,不知是在说王祺,说自己,还是说些其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