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国一珍藏许久的茶杯吓掉了,未饮尽的茶洒了一地。好在并不算特别高,没有摔坏。不二帮国一捡起茶杯,置于茶盘之上:“老师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国一这会子看见不二只觉满心愧疚,勉强挤出一个笑:“现在外面风大,你先进去陪你彩菜阿姨坐会。”
不二看看纹丝不动的叶子,以及艳阳高照的蓝天,点头微笑:“好的。”
看着不二的身影走远,国一这才冷下脸,转头,看见国光的视线还在刚刚不二消失的方向,他现在一看国光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来气!
“嘭!”手冢国一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桌上的茶盘的茶具都跟着一起颤了三颤。
国一极少对自家孙子发这么大火,眼下他冷着脸厉声道:“现在我问你答。”
刚刚听两人嘀咕紫藤紫藤的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紫藤和不二不就是同音同字吗?当时国光是什么时候想着要种紫藤的?
是国二的冬天?他当时还笑说他想一出是一出,哪有大冬天想着要种花的,好啊,原来不是想种花,是心里的春天到了!
再一想到国光对这株紫藤的在意程度,更心梗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在国二想种这棵紫藤的时候就对人家小孩心思不纯了?!”
“……是。”
“那当时他知不知情?!”
“不知情。”
“好的很,好得很!”国一差点给气笑了,合着不是人家小孩把自家孩子带坏了,是自家孩子把人家孩子带坏了!
“人家小孩去德国,人生地不熟的,把你当朋友,让你帮忙照顾他,你就把人拐床上去了?”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是,我们……”手冢试图解释。
国一把桌子拍得山响:“你还想狡辩?!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乘人之危!你这叫趁火打劫!!”
“还好你们俩认识不是因为我,要是周助听了我的话去找你,然后被你哄骗,我成什么了?人贩子?皮条客?我干脆找真田那老家伙借一把刀切腹自尽算了!”国一气得完全坐不住,转念一想现在的情况好像也没好多少,顿时更气。
“你还有脸坐?!起立!”
听到现在手冢大概也听明白了自家祖父脑子里到底脑补了个什么故事,只能说不愧是老警察吗?知道的事情还怪多的,连什么人贩子皮条客都能脱口而出。
被训得灰头土脸的手冢回到自己房间,原本倚在窗边的看书的不二将书放于书桌上。敛了笑容,轻咳了两声,故意哑着嗓子低声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乘人之危!你这叫趁火打劫!!”
手冢关上门:“全听见了?”
不二哈哈笑起来:“没办法,老师声音太响,而且你们家隔音好像不怎么样。尤其这间屋子,楼下不远就是刚刚老师在的地方……”
手冢拉过书桌前的椅子:“那你怎么看刚刚的故事?单纯无辜的受害者?”
不二俯身点点手冢的鼻尖:“居心叵测的阴谋家~”
手冢抓住不二的指尖,轻轻一拉,把不二拉进怀里:“你还笑?”
“我觉着老师说得没错,你就是居心叵测。”
“比如?”
“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早就对我意图不轨了,”不二坐在手冢的腿上,掰着手指数:“所以你那个时候故意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舍不得你,故意让我吃醋,故意让我感动……”
“不是有意为之,都是出于本能。”
“是吗?”
“对你好是因为想对你好,让你吃醋是想看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地位,让你感动……所以是哪件事?”
不二捂了下耳尖:“没有哪件事。”是很多事。
“反正,都是你带坏的我!”不二想严肃说完自己都被逗笑了。
“好吧,那单纯无辜的受害者可以和我讲讲你的拜师过程?”
“我说是巧合你不信吗?”不二满脸无辜。
“嗯,那我可以听听你巧合的拜师过程吗?”手冢从善如流。
不二摸着下巴:“我没讲过吗?就是幸村给介绍的啊。”然后幸村就天天拿着这个“大人情”拿捏自己……
刚开始不二确实不知道那个道场是手冢爷爷开得,后面得知馆主也姓手冢还觉着很巧,但是东京这块地方也不小,手冢本身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姓,也没当回事。直到接触到手冢教练本人。
眉眼相似,性格行事作风也都相似得不得了,找真田君确认后才得知两人确实是爷孙。
“而且我当时也不清楚手冢你们家开柔道道场啊。早知道你们家有柔道道场,我也不至于倒欠幸村他们一个大人情了。”
“不想欠别人人情就该早点跟我讲。”
“找你就不用欠人情了吗?”
“当然?别人帮你要欠人情,爱人互相帮助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二轻笑,食指和拇指捏住手冢的下巴:“我看看你嘴上到底抹了什么,讲话怎么这么好听?”
手冢眉梢微挑,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唇:“实践出真知?”
不二笑盈盈地吻了一下,然后撤开。
“就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
手冢一手搂着不二的腰,起身,将不二压在书桌边沿。眼看着手冢露出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未曾餍足的神色,不二顺手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书挡在手冢面前:“手冢君,一会你爷爷要是看出什么,又该说你拐骗单纯少年了。”
楼下适时响起国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国光那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
“需不需要我帮你跟你爷爷解释一下?”不二伏在手冢的肩头,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算了,”手冢叹气:“这样也挺好的。”
不二笑完,把刚刚随手拿来的书合上。封面上是熟悉的小王子与玫瑰。
“我还真没想到,你也会看这种书。”不二把书放回书架上。手冢在他印象里是喜欢理学哲学或是一些文史类的书,这种浪漫主义的书没想到也会看。
“嗯,因为那个时候看见你天天在看。”
不二侧头,微微笑着。
“我就想着,这本书到底哪里吸引你?”
不二转过身,面朝着手冢,双手背在身后:“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也许?”手冢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要接受一次考试,他说:“如果不是标准答案,你会给我判不及格吗?”
不二歪头笑得狡黠:“也许?”
人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在不同年龄的人也不会在看同一本书时产生完全一样的想法。年少时以为的幻想童话,长大后再看心情竟然截然不同。
“也许这世界上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世界上有七十几亿人,也许有更好更完美的人,但因为不是你,所以那些人再好再美也都毫无意义,因为喜爱,才会独一无二。
白天的藤架很美,夜晚的藤架也别有一番趣味,浅淡的香气和梦幻的紫交织,倒像是来到另一片什么奇异美丽的国度。
不二摸着紫藤粗粝崎岖的枝干,突然说:“呐,手冢,你既然看《小王子》的话,那还记不记得有一句话。”
不二藤色的衬衫像是融进这一片幻紫中,听到不二开口,回神的手冢才诚恳道:“如果我知道你今天要考我这个,那我肯定全文背诵。”
不二被逗笑,笑着说并不是考试。
“人类已经忘记这条真理。”不二抬眸,入目的是夜色中的一片紫雾。
“但你千万不要忘记。”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时刻,这棵紫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不二凑到手冢耳边,手冢下意识微微俯身。
“你要永远为你灌溉的东西负责。”不二轻柔的声音揉进淡淡的花香,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美好:“你要为你栽种的紫藤负责。”
五月还并不热,手冢的镜片上渐渐起了雾,手冢平复了下狂跳的心脏:“原文应该不是这样的。”
不二手臂一伸便揽住手冢的脖子:“嗯,对啊,改了最后一句,觉着比较贴合现在的场景。”
“哦,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错误……”
“呐,手冢,紫藤花是能吃的对吧。我们之前吃过紫藤花做的点心,还挺好吃的。”
“不二……”
不二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了,对外界完全充耳不闻:“听说紫藤花还可以做菜,可以做花茶,真是神奇的一种花……”
“不二——”手冢无奈地轻抚了不二背。
“哎,应该是可以生吃的吧,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不二是个很好地实践者,既然说了想尝一尝,便试图咬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支。
夜风轻拂,藤萝也随风飞舞。
微凉的花朵拂过脸颊和耳垂,有点凉有点痒,而在这之外,还有另一种温热的馨香的气息在靠近。
当人无法看清时,感官的官能被无限制放大。
湿热的什么轻轻点过耳廓,是比唇瓣更湿热柔软的触感。
手冢狂乱狼狈地想躲开,却被不二摁住:“你别动,花都要跑了。”
轰然一声,大脑一瞬空白,世界再无其他。
凉且柔的花轻柔地抚弄,温热的气息交缠,偶尔温热柔软不经意地触弄,带来的麻痒,从耳尖一直烧入心底,呼吸凌乱,但那柔软却又漫不经心地再次撤离。
掌控别人心跳和情绪的感觉很好,这是不二一点小小的恶趣味,从薄薄衣料处传达来的异常的热意和狂乱的心跳,不二觉着非常的有趣,这些心跳是因为他而狂乱,这种认知让他很满足。
吃到花瓣不二心满意足撤开。站在一边品尝嘴里的美味。
手冢摘下眼镜,用衣服下摆擦拭眼镜上的雾气,神色平静地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心率飙到了150,当然,脸没有红得异常地话,那就更天衣无缝了。
手冢戴上眼镜:“紫藤花是怎么味道的?”声音低哑。
不二再次咀嚼了嘴里的花,细细品味,咽下去:“有一点甜,很香,还带了一点植物特有的苦涩,还蛮好吃的。”
“是吗?”
“对,强烈推荐哦~”不二笑。
“好。”
还没等不二反应这个“好”到底什么意思,已经被揽入一片茂密的花穗之中。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紫开得喧嚣又静谧,隔出一片隐秘馨香的世界。
花穗拂面的时候不二还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手冢掬起一捧紫色,置于不二的唇边,紧接着便是滚烫的夹杂着微凉触感的吻,热烈的吻唇齿的纠缠压碎了柔嫩的花瓣,甘甜微苦而又带着清雅的香气,弥漫侵蚀着一切。
不二睁大了眸子,万万没想到报复来得如此之快。此时再想挣脱也撼动不了了,长时间的亲吻让他有点晕眩,等到不二咽下残花的时候,他都还有点懵,但很快,热麻的唇瓣又贴上点点微凉的馨香。
不二已经忘记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花瓣,刚开始有点懵,后面回过神来又很不服气,凭什么到最后都是自己吃进去?不二尝试自己掌握主动权,攻城略地,最后还是输多胜少,气急的不二干脆开始咬他,想尽快结束这对自己不利的游戏。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手冢的舌尖被咬伤,不二的唇也咬破了一块——咬手冢的时候结果不小心咬到了自己。
不二用手背摁着滚烫的脸:“你这人报复心也太重了。”
“不是,”手冢用同样滚烫的脸贴近不二的侧脸,轻笑:“是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