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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稍微有点冒犯的话了,可樱井花一下子就问出来了——感觉就像是在问自己这样——话语落地,她眨了眨眼,想快速地再找一些话语找补一下,但亚久津却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
亚久津仁:“你这家伙是觉得我会输掉比赛所以替太一那家伙来当说客的吗?”
对方骤然抬高的烦躁语气让樱井花稍微思索了一下要不要道歉,毕竟这个话说得是不怎么好听,但即使是用上了不满的词汇,亚久津仁也只是语气稍微不好了一些,没有愤然离席也没有对她露出什么厌烦的表情,甚至还往嘴里面塞了一勺咖喱饭,看起来只是单纯不爽要被啰嗦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就像是优纪小姐让他少抽点烟的时候一样。
完全不认为自己会输呢。樱井花拿着勺子搅拌米饭和咖喱在心里碎碎念。与其说她是来当说客的,不如说是大家比较好奇你这两天都在做什么,这种也不失为一种朋友的关心。
樱井花脑内的自言自语没有妨碍她调整自己的语言,她很快地把之前的话题略过去,“没有,太一没有跟我说这些,他一直觉得亚久津很强,不会输掉比赛呢,”樱井花为太一洗清冤屈,她拌好食物,没有在第一时间吃,自觉趁着亚久津仁看起来心情不错,接了句,“亚久津怎么会加入网球部的呢?”
樱井花只知道个大概,据说是在运动会上的优秀表现让学校的体育社团都盯上了,但是碍于亚久津仁觉得都很无聊,所以全部拒绝,直到这学期才加入的网球社。之前都怎么碰过这个运动,只是一个多月的训练时间就已经完全达到了校队内正选的级别。
刚听到这种消息的樱井花忍不住想:……人和人的差距是这样的,那些带有一些竞技性的社团都不会接受除了国一年级之外的新手,亚久津这是被人追着求着加入社团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樱井花的旺盛好奇心,对方这样主动问东问西的情况非常少见,亚久津仁:“还不是那个老头,啧。”说着他大概是想起来了一点什么令人愤然的事情,表情看起来像是惨遭诈骗的受害者,以至于完全不想再提起,于是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应该说的是伴田干也老师。
樱井花对这位网球助教略有印象,还是因为她去观摩网球社训练顺便等亚久津的时候,对方跟她说过两句话。如同大部分人一样,是出于她和亚久津仁的关系而产生好奇的交谈,樱井花对于老师这样的身份自然心存尊敬,于是站直了身子在脑子里面搜刮敬语。
当时的谈话包括但不仅限于‘亚久津仁很适合打网球,你也这么觉得吧?’以及‘如果坚持下去,他会是非常优秀的选手’这种话语,让樱井花情不自禁地想到她表姐在初三那边被学校外聘的美术老师深情夸赞是个艺术苗子,差点走上了‘我很美术’这条不归路。
语气的循循善诱到简直就怕家里面不支持他从事体育工作。
樱井花只能微笑,她寻思她也不能站在优纪小姐的视角回答这些话,毕竟她现在才十六岁准备往十七岁走,优纪小姐是十八岁的时候生的亚久津仁,她可能再过一年到了那个年龄才能感同身不受一下。
但樱井花能够感受到一点,很熟悉的,就像是她曾经的舞蹈老师对她那样,慈祥、充满殷切的期待、那种对你所展现出来的一切成绩的欣喜与鼓励,让樱井花确实有点触景生情了。
于是她当时说:是呢,我感觉亚久津也很适合打网球。
亚久津仁不愿意说,樱井花也不细问,话题到了结束的时候,她找了个好终结的问题:“那你还会打网球吗?”毕竟这几天都不去训练了,虽然说都大赛近在眉睫,但现在退社退赛什么的也不是少见的事情,反正亚久津也是半路进去的,半路再跑了也实属正常。
亚久津仁大概是自己也说不准,他看到樱井花颇为认真的表情,只觉得对方眼里里面的光闪烁得异样,扔下来句:“看我心情,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是非常亚久津式的回答。
其实问到第二个问题的时候,樱井花大概猜到一点具体情况了,以她对亚久津仁的认知,如果真的不喜欢应该也不会去尝试,他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樱井花觉得他可能是网球深柜,明明觉得什么都无趣但是还是愿意给网球一个机会,那怎么不能算是爱呢,这肯定算是爱。
樱井花:口嫌体正直是这样的。
樱井花笑眯眯的:“亚久津真是厉害,不喜欢的东西都能做得这么好呢。”
回应她的是亚久津仁的一声哼。
对话结束,没有得到‘管你什么事’这种回答就已经完全是大成功,樱井花现在只是个非常心满意足的小女孩,优纪小姐不在,她和亚久津仁面对面坐着吃饭也没什么顾忌的,没有后续的餐桌话题,她索性拿着手机开始刷社交软件。
樱井花吃饭的时候不被要求什么规矩,顶多和樱井家的老太太同桌的时候要守一些餐桌的基本礼仪,吃饭的时候不要出什么洋相,没有人会对她有太严厉的要求。
一勺一勺本能地往自己嘴里面塞米饭,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机里面的内容吸引。樱井花像是个仓鼠一样慢慢地咀嚼食物,然后把美食分享全部收藏。
吃着盘子里看着手机里,樱井花只觉得这个世界里面的诱惑实在是太多太令人难以抵抗了,直到一个萌宠的视频映入眼帘,里面短腿的、蓬松的白色狗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啪叽一下侧倒在地上,她才记起来今天她打算说的第一个话题是什么。
樱井花:“优纪小姐说要从同事那边接一只小狗回来,你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回来吗?”
这事是文化祭之前优纪小姐跟她说的了,当时好像是征询她的意见问她会不会怕狗、过敏之类的,对方非常重视她的态度,似乎樱井花只要表现出来一点为难,这只狗子就不能成为他们家的一员。好在樱井花一步过敏二不怕狗,偶尔还会看看宠物博主的日常,对于要养狗这件事有着非常良好的接受心理,这让亚久津优纪高高兴兴地就去准备了。
亚久津仁的动作一顿,亚久津优纪好像是跟他说过这件事,但当时被他筛选为不重要的事情过滤掉了,以至于后续这件事到底发展到什么进度了,他一点都没关心。
‘你直接去问她不就行了’的话到了嘴边,亚久津仁:“不知道。”说着站起身,将自己已经吃完的盘子收起来。
男生吃饭的速度大多比女生快许多,樱井花这边还剩下小半盘,但基本都是土豆之类的,她看着亚久津仁站起来,把手机放下:“你吃完了吗?等下我来收拾吧。”
但亚久津仁没有理会她这句话,哗啦啦的水声阻断了樱井花后续想说的话。樱井花倒也不尴尬,纯当少洗一个盘子了,加快吃饭的速度,把最后一勺米饭咽下去,没碰的土豆倒进厨余垃圾桶,樱井花站在另外一个水槽前,问道:“那你等下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亚久津仁瞥她一眼,很直接:“你想做什么?”
好直白。樱井花本能地鼓了鼓嘴,前几次听到这种问题,亚久津仁还能说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或者没有,但我想有事就有事这种话,现在他都不和她迂回拉扯一下了,直接就明白樱井花的意思了。
但通常亚久津仁这么回答,基本上就是有空了。樱井花本来想说要不要出去走走,但是感觉有点奇怪,吃完饭出去散步听起来不像是应该发生在国中生身上的事情,但今天的作业很少,基本上只有和樱井花八字不合的数学题需要刻苦钻研,她还不想太早地面对自己人生的苦难,但已经是傍晚即将入夜,她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出门,于是樱井花换了个说法:“要一起去接优纪小姐下班吗?”
亚久津仁:……
看这个反应是答应了,反正亚久津只要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答应了,基本上就是这么个路数,还没有出现过意外。樱井花没找到第二幅手套,于是索性裸着手洗,冰凉的水落在手指上,她语调轻快上扬:“优纪小姐这几天一直在苦恼要取什么名字呢,毕竟是新的生活环境,也要有个新的开始。”
亚久津仁显然不理解女孩子那些弯弯绕绕的,他只会觉得麻烦,回答樱井花的话也是一种麻烦:“这有什么可苦恼的,用之前的不就行了。难道你搬过来住之前改名字了?”
樱井花:……
樱井花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但她被樱井孝接到日本来住之后确实是改了姓氏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符合亚久津最后说的那句话。她思考了一下,语气颇为认真地回答道:“称呼毕竟是有重量的东西,新的名字就是新的开始,也是一种祝福呢。”
这种说法是来自于她的继母长谷月惠子,在来到樱井家之后,樱井花所习得的大部分都来自于那位温柔大气的女性。
当时樱井花正处于叛逆期,仗着樱井孝对她心存愧疚而搅黄了她爹的几次相亲,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樱井老太太喝茶训斥了一顿,等这位长谷家的二小姐登门时,她虽然还是不满,但也收了不少的性子。
比起那些刚和樱井孝开始接触,或是真的心疼她的遭遇,又或者把她当成拿捏樱井孝的关键,就以母亲自居的人,长谷月惠子从来不会以“妈妈”的身份和她对话。
她只是陪着年幼的樱井花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背着樱井孝给她买了个草莓冰淇淋。
樱井花当时以为这只是为了哄骗她喊妈妈的手段,但长谷月惠子只是淡淡地笑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当母亲,你也没有准备好接受我,称呼是有重量的感情。我只是看你一直盯着,想给你买个冰淇淋。
这个说法倒是让人有点意外,亚久津仁看了一眼低头洗碗的樱井花,这种事对方显然没怎么做过,小心翼翼地拿着盘子一副怕摔的样子。大概是想起来了什么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弯着嘴角自顾自乐着。
亚久津仁:“那几个家伙是怎么叫你的?”
哗啦啦的水流声一直没有停,樱井花“啊?”了一声没有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亚久津仁难得主动问她一些什么——除了上次体育大课把她的水拿去喝了——她稍微思索了一下亚久津仁口中那群人是谁,大致猜到应该是说嘉田和美他们。
因为文化祭的缘故,他们几个人熟悉起来玩在了一起,从某些角度来说几个人有些很同频的点,以至于很能聊得来,那天文化祭结束的时候他们笑闹着走出校园,应该是被亚久津看到了。
不过这群人对她是叫法都是完全不同的,嘉田和美会很亲昵地喊她小花,竹内和小早田是喊樱井,男孩子和她的关系稍微淡一点,要么喊樱井同学要么也喊樱井,倒是没有固定的叫法。
樱井花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亚久津仁自己率先给出了个答案:“花?”
短促的‘ha na’发音让樱井花眨了眨眼,疑惑的调子让尾音上扬,亚久津仁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还带了点半天都等不到樱井花回答的不耐烦,这让樱井花也不好意思有什么太过明显的表情。
樱井花很想回一句“仁”表达一下说话的对称艺术,但这个字就像是卡在喉咙里面了一样,可能需要一杯热牛奶下去才能泡软她的声音,以至于让她有一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樱井花:……
樱井花:感觉他是故意的。
但樱井花表面上仍旧风平浪静:“确实会有这么喊的呢。我们现在要出去吗,还是等一会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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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花在养狗这件事上的兴致比亚久津优纪想象中热情很多,她屋子里面的毛绒玩具多,自己自然也对可爱的小宠物满怀向往。
之前因为樱井家老太太的缘故,樱井家素来不养什么宠物扰人清净,硬要说稍微有点养成感的,就是庭院里面那一池子的鲤鱼,唯一产生的互动感就是樱井浩司会走路之后天天去老太太的池子里面抓鱼,问樱井花这个能不能做成吃的。后来杂七杂八的事情堆在一起,她借住在其他人后完全没有想过这些,现在完全是难得的机会。
坛太一家里面有养狗,虽然在聊了几句下来后发现是大型犬,并不太适应于他们即将接回家的小崽子,但是在养狗这反面,坛太一所了解的也超越了樱井花好几个等级,在从优纪小姐得到了下周也许就要接到新成员的答复,樱井花果断在这个周末约上了坛太一一起去采购一些必需品。
她其实还想约嘉田和美的,但对方周六早晨有乐器课腾不出时间,樱井花就没有考虑把对方也喊上了。
樱井花觉得嘉田和美知道了也应该不会怪她和太一出去不喊她的……吧?
面对养宠物的安排,樱井花斗志满满,既然优纪小姐忙于工作,这个任务就交在她的手上,那她一定得把这个事情做到最好。
樱井花和坛太一约在上午见面。为了方便行动,樱井花穿了轻松的短袖卫衣和长裤,马尾束起,大容量的斜挎包是登山常背的款式,这一身到打扮和她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她以非常严肃地态度面对接下来的大采购,为此还做了不少攻略——并且着重调查了狗粮的优劣。
由于过于兴奋而导致的太早出门,樱井花站在路边吹了十五分钟的风才看到坛太一的身影。对方可能没有料到樱井花来的这么早,一路小跑过来便是直接鞠躬道歉,说早上陪妹妹画画耽误了一点时间,那态度诚恳地让樱井花觉得自己早到真是罪恶的。
樱井花:早到晚到都是罪过,我真该死。
两个人的架势就差互相道歉了,樱井花说自己也不过才到了几分钟,这距离他们俩约的时间才有十分钟呢,坛太一才把愧疚的架势收了。等着出好不容易过去了,坛太一左右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啊,樱井前辈一个人来的吗?”
樱井花:……怎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樱井花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坛太一默认他们俩会一起行动,还是感慨小学弟对学长的依赖还挺高的,只是歪了歪头:“亚久津早上就出门了呢,太一是不是只想和亚久津一起?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很失望吗?”
坛太一:“没、我没有这个意思!”
调侃的话语让坛太一瞬间慌张,他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并不是如此,和樱井前辈一起出来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正在享受可爱学弟全力解释的樱井花把自己的心情调整在一个‘没事的,你早就知道他最爱谁了’的步调,没打算继续为难坛太一,毕竟接下来还有那么长一串的计划要实践。
樱井花:“我开玩笑的啦,那今天就拜托太一咯。”
坛太一语气比她还高扬:“我一定不辱使命!”
而在樱井花不知道的角落,早上被闹铃折磨而被她在半梦半醒状态下设置了静音的手机正在疯狂弹着群消息——
甚平慎太郎:……原来真的是樱井啊。
小早田:什么?什么?
小早田:你又看到了什么樱井的八卦想要当着樱井的面分享给大家?
小早田:不要当谜语人。
甚平慎太郎:就,我早上和中岛出来打篮球,看到樱井站在路口,一开始没确认是不是她就没去打招呼……
小早田:然后呢?
小早田:说重点,我不想知道你和中岛做啥了。
中岛八冶接上了甚平慎太郎的话:我们看到樱井和一个可爱的男生在约会。
甚平慎太郎:现在这俩人就在我们前面那条街上。
嘉田和美:……?
大概是有对方觉得抽烟的亚久津仁很帅的前科,屏幕那头的嘉田和美艰难地打下下一句话。
嘉田和美:你这个词应该不是形容亚久津前辈的吧?
竹内:你们男生这么变态的吗?可爱的亚久津前辈也是能够被打出来的字了吗?
嘉田和美:我真的很害怕.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