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黯淡,燃尽的太阳落下地平线的另一头,寂寥的傍晚反而到是更活跃了起来。
斑所说的酒泉是附近妖怪们每天晚上都会来的一处的聚会点,热闹非凡,祸时来的时候月亮还没升起,但那处酒泉已经围了不少妖怪,他们抱着酒坛子接了一坛又一坛,斑也跳下祸时的肩头,在白雾中变为了原形,身形修长华美,卷曲柔顺的毛发如浮云般飘动。
他傲气、居高临下的对着小妖怪们说着本大爷来了。
斑的尾巴拢着祸时,再加上他身上磅礴的妖力,倒也没有妖怪怀疑他的身份,当他是个外来的妖,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祸时挑眉对斑道:“喵喵老师,谢了。”没有斑的气息掩护,身为人类的祸时很有可能还要揍一顿妖怪才能混入其中。
“别叫这个!现在只有妖怪在,叫我斑大人明白吗?”斑左右看看见没有妖怪注意他这才凑过来,小声道。
“好的,喵喵老师。”祸时认真点点头。
斑:“...你快点被妖怪吃了吧!”
“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聚会,抱着酒坛子去哪儿。”祸时看着妖怪们同心协力,接着酒运往山坡的另一边,疑惑问着。
“喝酒当然要看氛围,这地方光秃秃的只有几块石头有什么意思。”斑半是嘲讽似的摇摇头:“一看你就不懂喝酒意趣,你还是小鬼吧。”
祸时漫不经心道:“不会喝酒总比某个喝酒会发酒疯脸红乱叫的猫猫大叔要好多了。”
猫猫大叔:“...你才大叔!”
祸时不急一时,嘴上怼着斑,实际眼睛略带好奇的四处张望着,想看看妖怪们的聚会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魈仙人:“仙人,你喝过酒吗?”
魈有些意外,过了一阵才诚实的摇摇头:“从前物资匮乏,需要用粮食酿造的酒是珍品,我少有接触。”
祸时抿住了嘴,他和魈默契的从未过问对方的过去,仅仅三言两语,他好像窥见魈艰难过去的一隅,这让他心情沉闷。
为了缓解这种心情,祸时笑道:“我以为你不喝酒的理由是什么,会伤及神经,影响战斗什么的...没想到这么是淳朴的理由。不过仙人喝酒不都是挥挥手酒就变出来了?”
魈一一回答:“我是仙人,不会被凡物影响。倒是你应该担心神经问题,神经病很难医治。你说的挥挥手不是仙法。”
祸时明白心思纯净的魈说的话全是表面意思,但他还是有种被教训了的错觉,他嘴角抽了一下忽略对方的前半句话,好奇问道:“不是仙法是什么?”
魈认真道:“是做梦。”
祸时:“......”
祸时跟着小妖一路走到了山坡的另一面。
银月悬挂高空,万里无云,漆黑冬日夜色中,远处山道两侧,石灯笼亮着淡淡明黄火光,照亮道路,从山脚一直到山顶,红色的鸟居静静伫立,山顶神社隐约可见。
近处山地,嫩绿草地上树根扎结,树干粗壮的樱花盛开,花瓣组成淡粉色的云雾悬挂枝头又顺着夜风缓缓落下,空气不再泛着凉意,一股暖意飘荡周围,如初春般温暖。
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祸时看着樱花也愣了几秒,随后了然。
妖怪中大概有树妖,花妖类的存在,在冬日盛开本不属于这个时节的花也许并不是难事。
比如某个天花板妖力渗出,导致家里现在都挂着紫藤花。
树下放了不少妖怪的酒坛,和酒盏清冽醇厚的酒香扑入鼻腔,迷醉心神。
他顺着妖怪一同坐在树下,席地而坐,一腿曲起,一手捧着宽口红色酒盏,潇洒惬意。
祸时仰头看着缓缓飘落的花瓣,瞳孔微微涣散,心想:如果这一幕能给他们看看就好了。
青年想着,又不由的轻笑一声低下了头,似是自嘲:还没得到教训吗?别再想着靠近人类。
不然,除了伤痛,什么都不会留下。
斑低头在为他准备的巨大的酒盏中舔了一口,金绿色的眼眸不时看着祸时,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他眼眸微眯,抬起巨大的头颅看向不远处,动作间滚起的风流让一众小妖怪滚了一圈,他声音低沉狠戾:“有一股让人厌恶的气息过来了。”
这是警告。
这处酒泉在神社旁边,除了像斑这种接近神格的大妖,便是除妖师都不屑注意的小妖,听见斑的提醒,那些小妖纷纷停下了夜宴的欢闹,顿时陷入了一团慌乱,抱头鼠窜,抱着斑的毛毛尾巴颤颤巍巍的问道:“是,其他大妖吗?”
斑眯着眼睛嘲笑的哼笑一声:“不,是堕落的人类。”
祸时喝酒的动作一顿,他瞥了眼斑看去的地方,而魈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气息已经变成了恶鬼,眼睛刻着上弦二的字样。”
上弦二,童磨?
他不在他的温柔乡教会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上山采风,好整出新的神迹或故事骗信徒?
祸时心中想着,他低头看着酒盏中清冽的酒液,一枚花瓣飘在其中似乎给酒染上了花香,向外点出一圈圈的涟漪。
莫名的,祸时也懒了下来,不想动弹。
他从怀中掏出了之前做的面具,戴上后他的视角会不自主的辗转在各处神像的视角中,但在之后他跟魈仙人的实验中,已经能被魈仙人轻松控制。
当然,魈仙人也可幻化出那副恶鬼傩面。
但...
祸时盯着手中的面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魈虽然口上不说,但他能察觉的到,每次魈带上那副恶鬼傩面后,都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像是...
在巨大疼痛中翻滚过的疲惫。
于此,在没有出现真正的危险前,祸时绝不会让魈戴上傩面。
祸时缓缓抬手,戴上那张半脸面具。
面具似呈莲花正影,靠近耳朵的边缘处垂着璎珞,低调又华美,露出祸时尖细下颌,弧度上挑的嘴唇。
嚓嚓——
不远处传来踩在草地上的脚步声,沉稳有力,是武者吗?
祸时抬眸看去,慵懒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身上画着层层纹路和盲眼僧侣从不同方位的山道上上来,此刻不远不近的站着,与他形成正三角之势。
猗窝座和悲鸣屿。
祸时:“...”
打醒两分钟前的我,我现在反悔了,我现在想走了!
后悔药:“诶嘿?我还没有发明出来哦~”
不是说上弦二吗,为什么是猗窝座你来了?难道你终于达成心愿将童磨揍死上位了?
悲鸣屿你刚刚被小孩子欺负现在又被猗窝座碰见,你要不去拜拜佛吧,这运气实在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悲鸣屿听闻附近山上有鬼出没的传言,虽然没有伤及一人,多半只是谣言但他还是想来提醒一下祸时。
猗窝座本是路过,经过让人厌恶的地方本就心情不爽,又闻到稀血的味道追过来一看发现是鬼杀队的队士更是心情烦躁,只想痛痛快快打一场才好!看人往人烟稀少的山顶而去这才尾随而来。
直到,他们踏上了嫩绿的草地。
原本望见敌人的戒备之心顿时被吸引过去。
冬日萧索之中,居然还有这般生机之景!
悲鸣屿踩着柔软的草地,在他一片昏无的世界中,看见了熟悉的人体脉络和骨骼,他想要大声提醒那好心的年轻人快走,却又怕惊动不远处不知是何缘由没有动作的鬼而没有出声,防备的站在原地。
相比看不见色彩的悲鸣屿,猗窝座能看的更多。
他看见足以遮天的樱花树繁盛茂密,如粉色云雾的花瓣随着风流静静吹拂着发出簇簇声响,明明是在夜晚,那樱树却散着淡淡荧光,与银月争相辉映。
穿着淡粉色和服的青年坐在之下,迎着飘落的樱花,席地而坐,在冬日中穿着单薄和服,他甚至能看见对方和服下露出的锁骨和胸口,能看见对方脖颈处淡青色的青筋。
青年带着半脸面具,露出下颌,完美的嘴唇若有若无的笑着,看向他们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惊讶唯有早有预料的淡漠。
这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那青年人冲着两人举了举手中酒盏,优雅神秘,他含笑说道:“月影樱林共霞云...如此良辰美景,不来喝一杯?”
猗窝座沉吟片刻,身为鬼的他不怕毒害,武人比武之前共饮一杯也算是妙趣,他点点头,接下了邀请。
悲鸣屿的眼睛能看出面前的鬼不容小觑...甚至,实力在他之上,这个现实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只是有那无辜青年在场,更是他不能白白丢了性命,起码要收集这鬼的情报。
近百年来,这是鬼杀队第一次遇到上弦!也许他们的使命能够在这一辈完成!
激动之余又人心生戒备。
悲鸣屿暗暗将写了情报的纸条塞入鎹鸦的脚环中,心想,一定要尽快送去主公那里。
祸时看两人接下邀请向自己走来,心下松了口气。
邀请两人坐下谈谈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魈仙人为守护人类,当降妖除魔。这本是职责。能成为上弦的人大都有着难以忘怀的过去,就这样死了,怨气可能比天都大,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二是本该是上弦三的猗窝座现在成了上弦二,其中缘由祸时很是好奇,若能从猗窝座口中知道些什么那最好不过。
那两人踱步过来,相互戒备又达成某种默契坐在祸时一左一右。
悲鸣屿张张嘴,想要告诫青年快点离开,那人并非善人,猗窝座也想问问,这冬夜春景是你所为?又是如何做到的。
两人预开口,就见青年竖起食指在含笑的嘴边挡了一下,示意两人别说话,手指修长,动作间触碰到了面具,耳边的璎珞微微晃动,青年如同虚幻的妖精好似随时散去。
樱花飘散滑落青年身边,人虽近在身侧,又宛若天边。
祸时抬手拿过两盏妖怪没用过的酒盏放在两人面前,又单手拿起酒坛给两人倒上,淅沥沥的声响中,他借着面具遮挡抬眼一看,发现两人神情似有变化,那是惊讶?
这不能说是两人太过大惊小怪,而是面前的场景着实让人无法维持平静。
祸时习惯了妖怪的世界,拿来的酒杯也是妖怪用的,简单来说,普通人看不见,
在他们看来,祸时动作优雅慵懒的拿起了空气,放下了空气,动作再怎么赏心悦目在他们看来也着实怪异。
见两人不动,祸时微微挑眉,他开口道:“请?”
那两人犹豫间,还是伸手去摸祸时装模作样倒酒的地方,这一下...
刚刚无形的东西在有意的触碰下渐渐显形,散出一圈涟漪,红色的宽口酒盏盛着清冽的酒水,樱花飘落点在中心,散出一圈圈涟漪,像是在欢迎他们进入梦幻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祸时:后悔药怎么还没发明出来?
魈:做梦吧。
评论,营养液,收藏谢谢大家啦~~~
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