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在敲下第一个字的那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谷江洁タ是一名值得敬佩的政治家,她的父亲是刑警出身,父母亲均因公殉职。她身居高位,却能心怀正义、嫉恶如仇,始终坚定站在日本警方与民众立场上,多次在公共场合呼吁抵制黑恶势力……这样的人,不该轻易在组织的枪口下死去。
自然,没有议员会在公共场合置身于保镖的视野之外,这一点他无比清楚。但莱伊,或说组织的能力同样不容小觑。从最初接到暗杀古川的任务时起,诸伏景光便收到线人“务必保障议员安全”的命令,因此,他甘愿冒着危险向外传递消息。
——编辑,发送。
拇指在键盘上停留片刻,几乎应声响起的是铁门吱呀的声音。
“……莱伊。”他缓缓回过头去,门框的阴影下,那位同僚的轮廓熟悉而陌生。莹绿的目光赤裸裸,的仿佛能洞察人心。
“你做了错误的决定,苏格兰。”
□□的枪管里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响声,诸伏景光合眼喟叹一声,将那部与线人联系的手机关上,放进前胸口袋。他嗅到近在咫尺的火药味,在枪口的威胁下缓缓抬起双手。
“我想,我还有辩驳的机会?”他扯开嘴角,露出了平静、且满足的微笑,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他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黑白分明,各司其职,风清气正——古川议员曾在她的竞选演讲上,这样描述她的理想国。
而他们,手握樱花徽章起过誓的人,每一个都正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倘若为这样一名致力于带来正义的高尚人士牺牲,对诸伏景光而言,或许也不是坏事罢……
——啊啊,唯一让他感到抱歉的,只剩某个从小爱哭的小孩了,希望降谷不要怨他才好。
握枪的手很稳,此刻赤井秀一的心中却不无震动。从前相处中的种种疑虑仿佛被串成了线,不论是异于常人的体贴、超乎寻常的谨慎、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训练的痕迹在一个人身上的惯性是很难被抹消的,尤其在相同处境的赤井秀一眼中,“苏格兰”这一个体身上的种种异常——连带安全屋内、面对警方时微乎其微的非常反应,似乎都有了解释。
“啊,其实……”
在一室凝重里,他反倒弯起了唇角。赤井秀一的拇指松松搭在保险栓上,僵持的动作随时间流逝,反倒逐渐松弛下来。
“事实上……”
他尚未措辞好语言,却听一阵猛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他的话。
“波本,喂——慢点!”
久川埴差一步跟着安室透身后,怎样跑都追不上他。自刚才起波本就疯了似的排查起附近的高层建筑,不知在急些什么。他自己倒是身体素质惊人,根本没有什么,高频的上下楼可着实把久川埴累得够呛。
该死,这人配速离谱到夸张,根本不是一届弱鸡后勤人员能比得过的!
愤愤地目送其人的身影远去,久川埴叉着腰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前方建筑物内传来一声锐利的枪响,陡然一惊,不得不继续迈开腿往前跑去。
“波本,怎么……?”
他好容易扶着门槛站稳,立即感到眼前僵硬紧张的气氛,鹌鹑似的住嘴。
一步之遥的地方,波本的面色黑如锅底,眼里杀气四溢,冰冷得久川埴都不敢接近。
莱伊也不逞多让,他浑身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肃杀气息,右手的拇指还搭在枪上,满身凌冽地与波本对视。
“……你刚才说什么,莱伊?”
安室透压低了嗓音,一字一顿地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久川埴几乎立刻又将目光转至莱伊脸上,而后在男人侧身遮挡之后,看见躺在血泊中的某位,总是温和地、面带微笑的同僚。
——面对叛徒。就该如此,不留余地。
——不是么?
降谷周身的怒火几乎可以具现化,就连指尖都在过多的愤怒下开始微微颤抖。气恼、懊悔和悲伤的情绪不知从何涌现出来,将他包裹进隔绝一切的空间里。
紧张的氛围瞬间席卷一切。久川埴看波本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当拔出枪来,和莱伊来一场你死我活的火拼。而莱伊,看表情似乎也不介意如此。
“——好了,打住。”
他喘了口气,狠狠按住波本抬枪的手腕,警告性地给对面一个眼神。
他给的力道不重,至少以安室透的力气,那根本算不上什么阻碍。但波本好歹将将被压制住了,也不知是不是情愿。
“我想,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久川埴缓缓地道,一双猫瞳扫过四周,最终还是稳稳落在角落的伤者身上。
“何况,莱伊。”浅灰的眼睛对上绿瞳,久川埴难得霸道地表示,“不论是卧底,或者叛徒、别的什么——琴酒应该没有给你处决代号成员的权力,对么?”
赤井秀一没有否认,静静地望向久川埴,及他身后逐渐冷静下来的同僚。
“的确如此,莱伊。”波本念及他的代号时,几乎把牙都咬得咯咯作响,“你没有处置苏格兰的权利……”
“所以,将功折罪,帮个忙吧。”
久川埴接过话头,朝眼前的FBI灿然一笑,“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10分钟之内,我要看到车来。”
他指向明确地寻求FBI的帮助,眉目间却骄矜蛮横至极,并不惹人反感。
然而,孑然一身的卧底无奈摊开双手,只道:
“十分钟太短了,蜜勒米尔。”
久川埴认真观察他的表情,见莱伊脸上的无奈不似作伪,疲惫地叹了口气。凭他的能力此时同样调不到车辆来,但苏格兰的现状必须尽快转移,他不能再等了。
波本始终一言未发,久川埴此时也无瑕在意他的想法,快步走去苏格兰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检查。
休克,脉搏细速,呼吸困难与开放性气胸等一系列并发症……唯一的不算坏消息的是子弹弹道没有直接伤及心脏,枪伤没有造成心脏的泵血功能的停摆,但倘若就此下去……
他绝不能再等。
久川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许久没体会到这种火烧眉毛般的焦灼,此时竟莫名地生出几分茫然,不过身为医师之子,某些急救的本能不会因此消失。他猛地回过头来:
“我从安全屋带回的那个包,波本,和你的吉他放在一起的,麻烦给我……”
“谢谢。”敷衍地点头,久川埴匆匆忙忙地在里头翻找起来,从不大的包裹里扯出数张薄膜和一捆绷带、未开封的碘酒和消毒棉来。
莱伊:……
“你们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他刚一开口,就见波本一个眼刀剜来,厌烦的意味明确。
“因为那间安全屋马上要被废弃了嘛,新物资我刚送来呢,不带走多可惜。”
久川埴缓缓地扶苏格兰半卧在地上,即便语调中勉力表现着轻松,紧张的汗还是簌簌打湿他的后背。
语罢他俯下身去听伤者的心音,偏偏自己的心跳比苏格兰的声音还要强烈,叫他更加焦虑得不能自已。他又喘了一口气,用力地像要把肺叶也吐出去,最好能代替苏格兰残破不堪的呼吸。
消毒,覆膜,加压。久川埴囫囵地做了一些应急处理,奈何简陋的环境下压根没有手术条件,他所能做的也有限到极点。
“不、这样不行。”他焦虑地咬着下唇,“他不能继续待在这,波本……”
波本说:“塞德小姐已经在路上了。”
——当然,公安的人也是。
“来不及的。”久川埴摇头,又瞪一眼那边没用的FBI先生,心急如焚地咬着嘴唇。
“还有、一定还有办法。”
他犹豫地站起身来,忽的下定了决心似的,“波本,莱伊,听我说,我们得离开这,仅凭我救不了他。”
久川埴猛地回过身来,这瞬间那双灰眸中的炽烈颜色几乎前所未见。安室透对上他的眼睛,福至心灵地意识到:
“你打算……?”
“求援。”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很多资料……
心脏中弹不管在哪都是万策尽啊,假设弹道偏移一点,只是伤在左肺上吧。已经很努力在救某猫眼男公安了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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