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是皇后所生,皇后的父亲是威远大将军,皇后从小也学过武,长得也不算多漂亮,自然不懂温柔体贴这一说,皇后不得皇帝宠爱,比之贵妃只能处处忍让。
前段时间贵妃容貌大改,好似回到了年轻时候,她更得盛宠,生下了皇子之后成功晋升为皇贵妃,眼看皇后的位置就要被人取代,她如何能不想办法巩固自己的后位。
皇贵妃说自己返老还童是因为吃了仙丹,还说有办法让皇帝从此长生不老,结果用药之后伤了皇帝的身体,反而需要京中三名年轻男子为他抵命。
皇帝痴迷皇贵妃,因而也痴迷炼丹,他信了这世上有长生不老之说,想尽办法也要弄到可以天命永驻的方法。
三皇子为皇后出了个主意,既然皇帝信天机台,也信这世上有神仙,信有大仙可以练出长生不老的仙丹让他永远坐在皇位上一统天下,便不如顺了他的意,找来一个仙人特为他炼丹。
三皇子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京中会变戏法的老头儿,他让老头儿涂了脸,染黑了头发与胡子,穿着道袍手执浮尘,趁着皇帝饮酒之后,满殿内飘的都是袅袅丹烟时,三皇子带出了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会一些戏法本事,当下便于三皇子找来的宫人合作排了一出请仙记,三清身影降临在皇帝眼前,说是要使郢国万年。他想要的长生不老药,得需练十年才可成功,让他莫要轻信小人谗言,胡乱吃药,否则只会伤及龙体根本,日后再难成仙。
皇帝清醒后果真相信这件事,问了三皇子那道长是何许人也,三皇子随口胡诌:“真清观乾丰道长,之前一直闭关修炼,他已两百六十多岁,早得了驻颜之术,是真正的大仙。”
真清观原先香火就不如古灯寺,加上三皇子亲自派人镇压,也只能承认自己道观里有个祖祖祖祖师爷,只是从不轻易下山露面,故而少为人知,道号便是乾丰。
从乾丰道长被三皇子‘请’入皇宫为皇帝炼丹之后,三皇子便开始得到皇帝的重用,连带着皇后也沾了光,偶尔皇帝会去她的寝宫过夜。
皇贵妃方产子身子正虚,照理来说皇帝应当多多来瞧,可她让宫人前去请了多次,结果皇帝只派了小太监前来打发,连一惯有的赏赐也不赠了。
皇帝以为,三清所提的小人,便是皇贵妃身边的人。
当初皇贵妃炼丹,从不肯与皇帝透露她身后大仙的身份,只说有这么一号人,道号也神秘得很,皇帝先前总顾忌着他是仙人,架子大些也是正常,可乾丰道长这般真正能在他眼前请来三清大仙的人都没有架子,皇贵妃身后的人又凭什么从不出面。
渐渐皇帝心里对皇贵妃也有猜测,他身边的人说得最多的,便是皇贵妃想自己成仙,并不考虑皇帝,所以从不让仙人出面,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丹,那也是皇贵妃第一个先吃。
加之前段时间他吃了皇贵妃给他的丹药,的确伤了身体,病重多日,还喝了三个人的血才渐渐好转。
几番来回推敲,即便是再宠爱的妃子,皇帝也不敢过于亲近,从而生了嫌隙。
皇宫中的变故在大寒前夕,京都的雪还未完全融化,天冷得人哈一口气都能在空中冻成冰霜。言梳连窗户都不敢开,整日躲在房间里修炼,面前摆着的那一瓶花好似从宋阙送给她开始就没什么变化。
屋外传来了哒哒马蹄声,将言梳在静思中惊起。
客栈的大门被人敲响,来者声音粗犷,怒声吼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言梳走出房间没下二楼,只是在楼梯口朝堂内看,见小二打开了客栈大门,放进了一票官兵。
那些官兵身上带着寒气,铠甲刀剑傍身,在冲进客栈同时便问:“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小二一瞬被震住,畏缩道:“我……我们账房先生这两日不适,掌柜的家中有喜,后院的大厨也因天冷请了两天假期,故而掌柜的说客栈关门三日,休业的牌子……牌子就挂在门前啊,军爷。”
官兵根本不管这些,开口便道:“宫中有人出逃,一路杀了十二名宫人,皇贵妃重伤在床,圣上命我等在京中搜查,不可放过贼人!”
另一个官兵朝楼上看来,正与言梳对上了视线,那人道:“不是说休业?怎么客栈里还有闲人?!来人啊,上去搜!”
“哎哎,军爷!那、那那那是早就入住我们客栈几个月的客人,军爷!军爷搜房一切好说,莫要砸东西,坏了掌柜的可要骂小人了。”小二连忙带人上去搜查,主动引路,走过言梳身边时道:“言姑娘回屋去吧。”
言梳愣了愣,退了两步打算去宋阙的房中待着,这么大的阵势她看着有些害怕,才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回到了自己房间,拿起宋阙送给她的小花瓶再往宋阙的房间小跑过去。
宋阙已经听见了门外动静,拉着言梳进了房中便将门半开着,让言梳去屏风后面坐着,免得人多吓着她。
宫里的人逃出来也不会藏在他们客栈里,那些官兵里外搜查了一圈确定没人了这才离开。
宋阙推开窗门朝外看,除了那些官兵之外,街上还有其他人,恐怕宫中的皇贵妃的确伤得不轻,除了一票搜查的官兵之外,还有骑兵赶忙出城,将符合时间出城离去的人都给追回来。
小二当真是胆大,便是被官兵这么一吓他也没能安生,等官兵离开这条街后,他便出门去附近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来顺道给言梳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路上了二楼把糖葫芦递给言梳后,他便厚着脸皮朝宋阙伸手要钱。
宋阙给了他钱,小二才笑着道谢,又对言梳道:“方才吓狠了吧?”
言梳点头,她自是没见过这般搜人的阵仗,那些人怒气冲冲朝楼上走来,就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一般。
小二道:“我问清楚了,逃走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他逃出宫时挟持了皇贵妃,杀了十二名宫人,这才被圣上重视,非得要把他抓回来不可。据说,这人还是皇贵妃身边的太监,若不是皇贵妃对他照拂,他还在冷宫里头给人刷马桶呢!”
言梳顿了顿,问小二:“你出去问这些,不怕麻烦找上门呀?”
“放心,我命大,人生爱好就这么点儿,喜欢听别人的闲话,然后再说别人的闲话。”小二笑眯眯地揉了揉脸道:“呼,出去一趟冻得我脸都僵了,我去楼下熬雪梨汤,言姑娘要不要来一碗?”
“要!”言梳一听有吃的,连忙点头,她又回头朝宋阙看去,道:“给我师父也来一碗。”
小二抬了抬下巴挑眉算是应下,这便下楼熬雪梨汤。
言梳喝雪梨汤时,裹着粗衣麻布佝偻着背,脸上贴了假胡子的人已经离开了京都,顺着田间小路走出一大段距离了。
皇宫里的人骑马从京都城门离开,跨入官道时,那人就在野间杂草里看着,远瞧他就像是个农耕除雪的普通百姓,七老八十的模样。
等那群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擦去了脸上的黑灰,摘下假胡子,捂住口鼻咳嗽了一阵,一瘸一拐地顺着熟悉的道路走去。
小屋两门一个院落,坐落在距离京都不远的郊外,那处鲜少有人经过,只有两名哑汉在门前看守,哑汉见到人来连忙鞠躬,打开了门锁放人进去。
小院内堆了一个雪人,雪人还没融化,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儿正坐在院中,身上穿着御寒的小袄,听见动静转头看向来人,脸色一僵,微微愣住。
严瑾余认识这个男人,他见过这人三次,一次是在巷子里,一次是在他家被抄时,一次便是现在。
他记得唐家被抄的那天,他躲在仓库的箱子里被人发现,是这个男人把他捞了出来,他听见那些官兵毕恭毕敬地喊他——徐公公。
徐有为逃出宫闹出的动静不小,他为了保命刺伤了皇贵妃,一路遮掩才到了小屋内,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倚仗着皇贵妃的势力,或赏赐或是他人贿赂,他存了不少银子。
徐有为想好了,他要离开京都,不过走之前,他要带走严瑾余。
严瑾余很听话,他年龄小,如今严家什么人都不剩,那些亲戚早早离开,谁还管他的死活。
徐有为带着严瑾余离开京都时买了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两人没走官道,沿着泥泞的小路跟在了追拿他的官兵后头。
那些官兵不会离京太远,朝过京都一百里左右便都回去了,徐有为他们离开后去了一趟自己的老家长青镇,他老家的宅子还没有变卖,卖了宅子还能换些银钱。
徐有为已经想好了,拿了这些银钱,他与严瑾成改名换姓去一个远离京都是非的地方做些小生意,从此天高海阔,彻底自由。
长青镇算不上多富饶,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因为天冷关了不少,只有一家卖桂花糖藕的店还开着。
自严家出事之后严瑾余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几日他跟着徐有为车马劳顿,见到桂花糖藕便挪不动脚。
徐有为便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在桂花糖藕的店铺里一边吃一边等着自己,徐有为的祖宅离此地只有一条街,他想速去速回,带着个孩子更引人注目,也不方便。
严瑾余在店内乖巧地吃着桂花糖藕,门外刮入一阵风,来者是京都的人,两人正在闲谈,说的话正叫严瑾余听进耳里。
“这次宫里逃出来的人,居然是徐有为!真是万万没想到,当初我们把他送入宫中就是最大的错误!”
“那时我们也是顾忌着严家的身份才帮严家好好惩治了徐有为一顿,原想着把他送进皇宫当冷宫里的太监最好不过,谁能想到他居然能一路爬到皇贵妃的身边。”另一人叹了口气:“要我说,这严家落寞,多半都是徐有为在背后搞鬼,他恨透了严家,也恨透了我们。”
“严家公子,刑部陈轩都是因为皇贵妃给圣上喂丹药才送了命,严家如今的境况,肯定与他脱不开关系!”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北府衙门里的,因为听说了徐有为偷严瑾成的玉佩被打入南府衙门的大牢,即便后来严家不予追究,可他们还是不敢得罪,只将徐有为折磨得不成人形,卖进了净事房。
如今徐有为刺伤皇贵妃逃出宫,净事房里有记录,知晓是他们北府衙门送了这么个害人精进来,便要找北府衙门的麻烦,就这他们才知道出逃的人便是当初他们送进宫的徐有为。
二人当初操办卖了徐有为,北府衙门为了给净事房交代,只能革了他们的职,这两人才离开京都,回老家途径长青镇。
严瑾余握着桂花糖藕的手忽而放松,瓷勺掉入碗中叮的一声溅起了糖水。
徐有为忙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匆匆回来,见严瑾余站在店铺门口等着,也没坐在里面,便过去蹲在严瑾余的跟前,脸上带着笑:“小公子,我手里有钱了,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给你买兽毛袄,再买玉!”
严瑾余愣愣地盯着徐有为的脸,藏在袖中的小手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