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连绵阴寒的天气。却有一日,初阳冲破晨雾。光华洒向大地,漫长持久的一天。伴着秋冬金色的风,吹在脸上沁凉,不觉得有割人般撕裂的疼,甚至有阳光滋润过后的温润轻柔。
那一日。她独自消失在荒原尽头,就在那一天红日升起又落下时。
她的同期36人。有人带头违抗返回训练营地的命令。走捷径横穿草原,登上出征队伍的航船。
想要复仇的心他们与出征的将士们一样迫切焦急。
他们星夜赶路。天将明时,在无边草原一处小土包上休息。蓝黑色的天光里隐隐已能看到西边山脉的轮廓。到了那里,他们就能与大部队汇合。
这些人。有的在军校时便与她是同学。都乐观硬气有志向。但有时候看着傻傻的,又天真无比。那时那种时刻就是。
葬礼仪式结束。他们又哭又气愤。他们享受那么多的资源,接受刻苦训练,难道不是为这一刻。他们碰头聚在一起时,心志也默契的汇聚在一处。
所以他们不再回营地。疲惫不堪地相互依靠着在土坡上稍作休息。
那些人。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每一个人的外号,也记得一些人的喜好,怪癖。
有个女生对植物很有了解,摘来紫色的槐花,给荒山上饿得七晕八素的他们做饼子,不仅为人已如此雅致,甚至还精通什么伤病用什么草药,脚边溪水边信手拈来,他们如此这般一计较当即奉她为药仙。万万缺她不行。
他们的班长精通天地经纬。能看星象能懂苔草痕迹里的秘密。看土石风化推断地势气候,能推断出地理位置八九不离十。此行的秘密路线便是他规划出来,眼看即将到达目的地。
还有个男生。肤白貌美。细皮嫩肉。一看就娇贵得很。军校时便是校友。那时猜家里人送他来,就是要他磨砺磨砺,省得整日娘娘腔腔哭哭啼啼。只是没想到他家里人磨砺他的决心那么坚定务实,以至于塞入了军营。说他娇惯也就只娇惯了些,也历来并不耍横,骨子里硬气,又很讲义气。尤其他有一只背包,那里面从来吃用不完的好(贵)东西,他允许大家随意取用。他为人可一向是太好了。大家都真心当他宝贝心肝。对他的珍视与真心的爱,一直是眼含热泪。
但还是像她这样的平凡普通比较多。要么学习用功,要么体力过人,要么开朗乐观……即使,偶有人有类似脱光衣服才上得了厕所这些小怪癖,也无伤大雅。
这样的36个人。最短也已相处了近三个月。
如今。大约是万万不会想到。与他们相处时间最短也有三个月的同学,无声无息从容自然的混在他们中间,却已为魔鬼,已为无边暗夜侵袭。
那时,在旭日初升时。还独自安静的站在土坡的石块边,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响动,一边等着他们休息醒来。替他们站岗。
他们三十多人结伴违背军令出行。本就出自团于大家之间相互的无比信任与默契。
除了她。从来没有人知道那一天,那片荒原中,一个小土坡上发生了什么。一个小土坡上35个人的生命是如何死去。那时。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还没有睁开眼,或者仍睡意朦胧,还觉得有些疲倦,正要开口抱怨……
而她朝着太阳的方向。等太阳升起时。大片阳光洒到荒原半人高的金黄茅草丛上。第一缕晨光照到她的脸上。她轻轻阖上眼。
太阳的光,没有发生一寸前进。高空的鹫感觉不到一丝猎杀的征召。垂死的人来不及反应,眼球突起,却来不及表达震惊。
三十五个人的死。只在一瞬间。像地狱,各自无差别随机承受来自地狱的酷刑。你眼睁睁只看着她嘴角一笑,舒心的一个呼吸。肢体四散,碾碎成泥,内脏炸裂……
万物肃然。飞鸟也要缩起翅羽。原野上万物停滞。连太阳升起自山原,也不再氤氲生幻彩。
直到她睫毛上那一颗血珠突然滴落。落到茅草尖时。万物便如听到号令。躲过了死亡的诅咒。
而她在石块上坐下。一如风已起,继续燎着平原扫荡而去。鹫鸟在空中盘旋之后,终于落下啄食它眼里梦想般的盛宴。
她转头看向远方。她的身上,手上沾着他们的血,在凝固前,一直在滴落。她怀着最纯粹的恶意杀害他们时,示曾有一丝犹豫与考量。一切就在一瞬间。就是她要的一念之间。一念起时。正如她甩脱自己那天真纯良也干脆决断。
从此,她便也不知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