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崖。立身提苏拉,唯一能看到的自然之色。在提苏拉西北方的唯一缺口,绿意盎然,生机充沛。石板小径直通绿意深处,两旁古树幽深,满布青苔,蔓布晶亮的水珠,汇成纵横交错的细小水道。灵秀跃动。
而就像在氤氲水汽里浸泡了太久的木桶,泡得发胀腻滑。木质结构的学校也仿佛腻腻滑滑。她走进这里,幽静出世,像走进远遁的古旧的世界。
为负担她在这里的学习。她在提苏拉努力生活。
从她学习到生活的地方,她需要从枫崖下到提苏拉。沿着石板道,再走过发源于枫崖下的长河上的桥,就走上坑坑洼洼泥泞的马路。然后走回她的家。
这也是她花了很长时间,确定下来的,在这里的生活。形成的既定的轨迹……
我住在这里……就是这里,她抬头打量四周,以前有许多小房间。感觉自己像黑色的小蚂蚁,钻进地底漆黑的蚁穴。
每个房间小得恨不能只放一张木板。小得水沟似的过道。只有她这样的穷学生,或者赚一天饱一天的短工才会住这里,住户来来去去。
她常常在枫崖上赶着路时,突然就忍不住停下来俯瞰眺望山下的提苏拉,大平原,跨越平原的死气沉沉的河,她的住处,找寻她住处的位置。同样她也常常屈身在小屋的床上,透过巴掌般大的小窗,望向枫崖。畅想着渡过学习生涯,去做一位幼师,生活在小朋友们中间,有足以养活自己的收入,有不用那么辛苦,不像这般不那么正常的生活。
她放在小窗上的小瓶中插着枫崖采来的绿苔和一枝小苗。她全力让她黝黑的小屋里保留一处绿。她努力的坚持。
提苏拉的扬尘,雾霾频频引得她剧烈咳嗽,难以喘气。提苏拉对她的身体不友好。而且,她总在提苏拉生活的小区迷失。她坚信自己瘦弱彷徨。即便以前这里弯弯绕绕道路复杂,但也没听说过除了她之外,还有总迷路心有怯意的。即使一路顺利走出这个小区,她还需要赶很远的路,走过平原,再爬到那边的山上去。每天来回赶路二个小时。
只有每日到枫崖山,她的咳嗽才会平息下去,精神意气才会回复一点。就是那绿色的山林。只有那里绿意森然,幽静湿润,仿佛同时有世外与书院真正的模样。
但那里终究不属于提苏拉,也不会属于她。
在这样的处境中。她必然困在提苏拉。
每次进入人群,眼见着周围的人比她,惬意,舒展的模样。只有她一个人胆怯焦急地彷徨退缩、进退两难,觉得自己分分钟钟于人群中冲成碎片时,就觉得自己只她一个人承受着的活下去的重量,她常常觉得很疲惫。
仿佛掉落深井后,陷入井底无休无止的循环。狭窄、拥挤,不留余地,千篇一律的循环。井底之蛙,见一线天。却永无尽头。
她从一个苦地进入另一个苦境,慢慢熬。相似又不丗。慢慢虚弱不堪,慢慢耗尽一切面临死亡。她只是游走的游魂。
她以前来这里。就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的命运。
现今这样的模样。以前她恐惧于活下去,如何活下去,活得像浮萍,寥落凄零。现今自己的模样,自己所能拥有的,是她从未曾敢想的幸运儿。走独木桥的运气,付出努力得到多少回报的公正,都失去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