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镇定自若地说道：“我明白的。我原本也没有在这方面讨价还价的意思。”

大娘认真地审视了一番黎锦，问道：“你们是打算要做‘夫妻店’的吗？”

“夫妻店”的意思，黎锦一开始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是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而是无法把这个词与自己联系起来，也就因此有些听不懂。

别人对她自然说出的这番话，当黎锦终于想明白含义的时候，她不由得羞涩不已。不仅脸上发热，连耳朵都火热了起来。

黎锦道：“我同他并不是夫妻关系。应该算是‘合作伙伴’吧。”

阿诚在一旁羞涩地轻轻笑道：“也可以说是她的‘家臣’。”

阿诚难得在黎锦对外谈话时开口，黎锦不由得转头看了看他的模样。

但阿诚羞涩笑过之后，便什么都没说，只是依然保持着小狗般无邪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我误会了。”大娘道，“那我换个问法，你们是打算就靠两个人经营这饭庄吗？那会很辛苦的。”

黎锦在这方面没什么概念，她想了想，才道：“应该不会这样的，也会叫别人来工作吧。”

大娘道：“既然如此，我记录过了，我们这里原本雇佣的人，他们每人的情况资料。如果你真的盘下来我家店的话，这些东西你可以看一下。”

这位大娘居然还做了这方面的记录？黎锦听得有些惊奇。

她想了想，点点头道：“谢谢，我会看的。”

黎锦本来是觉得有这家商铺，正好让大杂院里的仆人们过来工作的。若是再雇佣外人，可能不太方便，也缺少位置。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好意，她也就没有直接表示拒绝。

大娘道：“这里的账房先生，是我家老头儿的外甥，我们走了，他也打算跟着我们走的。你们还要自己想法另找个可靠的账房先生，若是实在找不到，也只能自己兼任啰。”

黎锦又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开店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要考虑的方方面面居然如此之多。黎锦不由得微微头疼起来了。

大娘又道：“开饭庄所必须用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等物品，你们是打算用新的，用旧的？”

黎锦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呆，她道：“我是想用新的啊……用旧的还有什么额外好处吗？”

大娘道：“桌椅板凳锅盆这些笨重的身外之物，我们要去南方，自然不可能带着走了，你们若是想要，我就白送给你们。你们若是不要，我就廉价转卖掉了。”

“二十两银子原来只卖个空店铺么？”黎锦奇道，“我还以为，二十两银子买下来的，本来就包括店里的所有东西在内呢。”

大娘道：“没错，二十两银子本来就是店铺的价格啊。就算桌椅这些器物送给你们，碗盘筷子也不可能白送给你们的。”

黎锦迷惑地问道：“为什么呢？”

本来，她接手这家店，新开张时也没打算用旧的碗盘筷子的。

但听大娘的口气，餐具似乎还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可能白白送给自己？

难道，他们还打算，把客人用旧的餐具带到南方，到那里再继续使用旧物不成？

真是奇怪了……黎锦对此很是想不通。

“嗯……小姑娘，你莫非是……”大娘疑惑地问道，“没去过大一些、高级一些的饭庄吃过饭么？”

黎锦听了不好意思，有些僵硬地答道：“确实没有，我以前不常出门的。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啊？这很……重要吗？”

大娘道：“因为高档一些的饭庄，餐具都是银制的。小姑娘你好像不知道这一点呢。”

黎锦有些呆滞地答道：“原来这样啊！我确实刚刚知道呢。”

大娘温和地说道：“银子做的餐具，不仅仅可以用来试毒，而且，食物若是不新鲜的话，放到银盘银碗里，餐具就会变黑。闪闪发光的银器，是这家饭庄，菜品洁净的证明。”

黎锦道：“那若是用久变黑了的话，岂不是很麻烦吗？”

大娘道：“这倒也不算麻烦，用醋、盐、碱擦洗就行了，这些常见的东西，都可以把黑迹擦下去的。”

黎锦点点头，她也是用惯银器的人，其实也知道这些技巧的，只是随口担忧一下而已。

大娘又道：“我们做吃食行当的人，最要对客人负责。给客人吃的食物，都要是干净新鲜的东西才行。所以，用银制餐具盛装饭菜的饭庄，是为了给客人看自己的食物有多么新鲜干净。”

黎锦似懂非懂地道：“原来如此。”

大娘道：“除此之外，若是遇到战乱或是荒年，干不下去的时候，把饭庄一关上路了，餐具就能当作盘缠。”

黎锦睁大了眼睛，道：“好有道理，原来是这样啊。”

大娘道：“所以高档的饭庄酒楼，都是要用银餐具的。若是你用陶瓷竹木的餐具上菜的话，客人会觉得档次不够，对买卖也会有不好的影响。我们这里原是面向比较富裕的客人的饭庄，所以用银制餐具。若你是只想做平民百姓的生意，那用陶瓷竹木的餐具，倒也没有问题。”

黎锦听了，有些沮丧地道：“原来如此。”

大娘道：“所以，你要么置办新的银器，要么买下我们用过的旧餐具。你觉得哪种好？”

黎锦苦恼地道：“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用镀银的餐具凑合呀？”

大娘道：“最好不要。镀银的东西，手感重量都不一样，细心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

黎锦道：“他们会不会嫌弃餐具是旧的？”

大娘道：“银餐具无所谓新旧的。很多人家自用的银餐具传了好几辈子呢。”

黎锦道：“这样啊……”

大娘道：“你若是要买的话，我可以便宜一些卖给你。”

黎锦道：“便宜一些……是多便宜啊？”

黎锦心里有些疑惑，银器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种货币，怎么还能降价呢？

就算已经破烂、陈旧不堪了，也完全可以送去银匠那里，重新铸造出新品来吧。

大娘道：“称重卖你吧。一两银器就是一两银子的价钱。你可以只挑选你喜欢的银器购买，若是你有不想要的银器，挑出来便是了。”

黎锦道：“一两银器卖一两银子的话，难道不是原价卖给我吗？怎么算是‘便宜一些卖给我’呢？”

大娘道：“因为，在银匠那里，一两银子并不能买到一两银器的。一般来说，十两银子，应该是只能买到七八两银器吧？我们买银器的时候，便是这样的价钱了。”

黎锦道：“啊？银器是这么贵的吗？”

大娘道：“手工钱也是钱呀。人家给你打造出了好看的形状，自然是要贵一些的了。而且，若是碰到没有良心的银匠，他还要偷你的材料，明明只有七八钱重量，却跟你说是一两。我们卖给你的银器，便足斤足两，你拿去哪里称重，都不会短了你的。”

大娘的话，听起来还颇有些道理，倒是让黎锦更加迷茫了。

黎锦道：“那……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买下来了，能让我看看吗？”

大娘道：“我原本也是这个意思，你先看看，若是喜欢、想要了再买。若是你不喜欢，我们便把它打包拿去南方。这东西不会贬值，我们不是非要卖给你不可的。”

黎锦点点头，说道：“我明白的。”

准备出兑这段时间，饭庄已经不营业了。前面的点心铺子，也只卖一些之前卖剩下的糖果之类。

所以，该整理的东西，也都已经整理起来了。

于是，黎锦便看到了饭店里的餐具统一收拾起来的样子。它们都已经整理好了，摆放在一个房间里，摞起来倒也有一大堆。

黎锦道：“这些餐具加起来大约是多重呢？”

大娘便拿出了一杆秤，当着黎锦面，将一个银碗称给她看，重量足有二两。

又称了一个银盘，也是二两。

银筷子轻一些，只有四钱而已。

大娘道：“我们家有二十个银碗，是四十两。五十个银盘，是一百两。银筷子一百双，也是四十两。加起来，总共有一百八十两。还有些银壶之类的物件，你若是买了那些银碗银盘银筷子，我们就不同你算钱，送给你好了。”

黎锦听说了这价钱，吓了一跳，慌张道：“这么贵！”

大娘道：“这也是没办法的。餐具本来就比买卖本身贵多了。”

黎锦道：“这个……我回家去想想吧……”

大娘道：“这也是应该考虑的事情，你本来就要慎重些。你还是小姑娘，可能想得比较简单，但饮食行当，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我明白的，我现在知道这方面的不容易了。”黎锦道，“我回家想想吧，再会了，多谢你。”

黎锦说着，转了身，道：“阿诚，走吧，回家了。”

在黎锦视线的余光中，阿诚也沉默地点点头，跟着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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