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珠村里有好几个晒谷场,挑了一个地面打得最结实的,也是村里最大的晒谷场,在村里中轴线的位置,长街之上。晒谷场的前方,是村里池水面积最大的一个水塘。
池塘里没有种植莲花,菱角等水生作物,引活水前后流通,使池水碧绿清澈,又沿着池边支出去十几条石板,悬空在池面上,供村里人来这里浣洗东西。
十五之夜,满月会倒影在池水中,如一颗白珍珠,此为映珠之名的来由。
冬季清闲者多,郑焞昨天走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村子里能住下这么多的人,现在人头涌动,全都冒出来了。
不比胡市那天的人少呢。主要是全家出动了,上到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年轻的有十几岁的少女,还有六七岁的小女孩们,和小男孩们玩在一处的,都出来了,乡村里同族同性而居,讲究少了很多,也规矩,原来在池塘边浣洗的妇人,就把衣物木桶棒槌,原处放着,不怕人拿的,也都好热闹的围过来了。
粗粗一看,男女是一样多的,毕竟有些男人,去了田里,作坊或者更远的地方做事了,妇孺们留家,闷在家里,难得有这样的热闹,都要来凑一凑,一个个鲜活儿又纯朴。
郑焞的本性,好清静不喜欢喧闹。他把手背搁在额头上挡着,这样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观他,他是真的有点不自在了,上一次他姐姐央了好几天,他才出来的,今天怎么就一时脑热,答应了这种事情。
众人见他腼腆,本来还有些拘谨的,更加放肆的看过来了,包围圈都收缩了,好在有里正和村长家的男丁们维持着秩序,让村民们别高乐了,矜持一些。
谭守的小女儿谭映秋来挽谭慕妍的手,她也是恣意无忌的,在谭慕妍的耳边嬉笑道:“三姐你看啊,郑公子长得真白,我还没有见过这么白的男子,又白又好看呢。”
谭慕妍被谭映秋一通白的点出,才发觉夏晒冬捂,郑焞越发白净了,连忙看自己的肤色,好在她也生得白皙,略有一点差,都怕被别人说不登对了。
哎,怎么生得那样好呢!
谭庭栖奔到中央,他有预料,也被谭晗提醒过,开始就做出了比武的起手式,郑重的道:“请。”
郑焞还在找谭慕妍。他刚才被谭定拉着,和谭庭栖一起,被叮咛了一顿,他再回头,就看不见他了。
谭慕妍离开了她原来的位置,都不来和他说一声。他们观看的人,原来是一家一家的来,后来流动过,按照各自的相交,三三两两的,一团一团的站一起。比如祖母何氏,和拉了几十年家常的几个老姐妹们在一起,谭令驰早就去孩子中间当他的孩子王了,谭慕妍被谭映秋拉走,站在如花似玉的少女们中间。
谭慕妍还是这里面,最娇嫩的一朵鲜花,最润泽的一块美玉,郑焞在人群中扫过,就不会漏过去。
对郑焞来说,谭慕妍是最耀眼的存在。
谭慕妍在身边姐妹们的哄笑声中,接住了郑焞投过来的眼神,眼神太过炙热,连她本人,都觉得震撼住的程度。
她知情之所起,不知道已经一往情深到这种境地。
感情,怎么能这样热烈呢!
谭慕妍回之以默默的温情,心里却在嗔怪他,性情啊,是如此的,自顾自的。
这并不是说,郑焞的性情,是高冷的意思,郑焞的性子啊,从见第一面起,就不是高冷的样子,真要是个高冷,冷漠,不令人亲近的贵公子模样,谭慕妍还不敢去接近了。郑焞最多是冷淡,先是那秀丽绝世的容颜,拔高众人一筹,和所有人先形成了一道壁,然后他好清静,安静,自小尊贵的,大概他一个眼神,身边的人就早把他要的东西捧到他面前了,他是话都不用说的,因此有些少言寡语。他好像是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任由人事物在身边流转,他无所欲,无所求,无所取,好像就差一步,就要出尘脱世,要羽化登仙,登入仙途了呢。
总之,就是和所有人,有壁。
他可以一个人恬静自在,就此过完一生的感觉,真是让人,忍不住的,要坏了他的修行。
谭慕妍绝对相信,若不是头几次,她先有结交之心,和他说话,冲着他笑,这个人,也就那么过去了呢。
所以谭慕妍才说,是她先动的心,她以下克上。
她没有一点把握的,她认为要动一个人的情很难,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男女之间,就算自愿走到婚姻的境地,可能都没有多少动情,只是,是时候了,该娶该嫁一个人了。
郑焞,也是如此。
喜欢她就好。
没有期待过,他能这样炙热的喜欢她。
她现在的处境啊,就是三生有幸,遇上了一个属火山的男人,虽然万年孤寂,开始动了,就喷涌而出了。
“哇呜……”
人群发出了震惊的呼声。
郑焞的摸样,吃大亏啊。
就是,他的脸蛋太过华丽,会让人觉得,是造物主的精品之作,精品了嘛,自当好好保护,不然很容易折损的。
所以他的武力值,总是被严重,严重的低估。
郑焞和谭庭栖只动拳脚,性命不伤,身体不伤的前提上,相互切磋,所以很多杀招都不用,杀招基本是干净利落,以最小的花式制敌,两人都弃之不用的,便是舍直求曲,一来一往,拳脚相斗,身形蹁跹,彼此的距离,自动拉开又迎合相击,腾挪闪转,不以力量击倒对方,就追逐以快打快,一时之间,向绚丽的烟花一团团的连接炸开,真真是好看啊。
谭晗躲着一众长辈潜在人群中,突然冲出去,把手中两件兵器往前一抛,大喊道:“接着。”
谭定急得不顾伤腿,要跑出来阻止,被提前埋伏在他身边的夏纪拦着,夏纪拦住道:“老爷,是公子已然同意的。公子身手不凡,不会有事的。”
谭定跺脚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听话。”
郑焞接剑,谭庭栖接刀,先接住兵器,以剑鞘刀柄比了几招,是认真的,胶着在一起,不想给对方拔出兵器的机会。
在耀眼的日光下,兵刃折射出银光。
谭庭栖魁梧雄健,原就是以力气见长,他双手握刀,招式大开大合。郑焞其实也可以,以气力相抗,只是怕手上兵器扛不住,若兵器折损了,就太较真了,所以,以轻灵迎击,招式更加快捷繁华,在外围游走,身姿绚烂,这一程的看点,都在他的身上。
“啊……”谭映月激动的,不自觉的掐住谭慕妍的手臂,道:“三姐,郑公子的功夫,比庭栖哥都好的吗?”
谭慕妍斯哈一声,抠出她的手掌,眼睛也盯住郑焞舍不得眨一下,道:“我也第一次见啊,我没见过他打这么久,还用上了兵器。”
双手刀,胜在刚猛,招式单一,几十招拆下来以后,郑焞也摸到谭庭栖的路数了,寻机近身进攻,大开大合的招式,就施展不开了啊,谭庭栖也随机应变,双手刀变单手刀,双手单手灵活转换,又撑了几十招。在郑焞连续正面格剑和呈进攻姿态的刺击中,谭庭栖显然落入下风,被郑焞全面压住了出招的路数。
这样就是打赢了,毕竟不能伤人,打得人还不了招,就是嬴了。
郑焞在一连串的正面进攻后,自然停下来,不懂的人还看不明白,怎么在最精彩的时候戛然而止了,没有看过瘾。
谭庭栖也没有打过瘾呢,一个卓绝的对手难得,他自知一个人是打不过的,招在旁边的谭晗道:“你来。”
谭晗,也好武,他早就跃跃欲试了,一招既来。
谭定看在眼里,不忿的大喊道:“谭晗,你们两个打一个啊!”
成乐堂家的老爷子,轰然大笑,道:“阿定,谭晗可是你儿子啊!”
谭庭栖的功夫,比谭晗要好的,谭庭栖打不过的,当然是加一个谭晗,两个打一个,再与郑焞比划啊。
谭晗持剑,谭庭栖持刀,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切磋着把这身功夫练出来,他们双打,不是各打各的,最多一加一,他们密切配合,你出那招,我就知道出这招,招式和时机都和你衔接得天衣无缝,成连招之势,相当于一人变化出双手双脚,还可以分身,他们之间的默契合作,武力值几何暴涨。
郑焞确实没有见过两个人出招能这样契合的。谭庭栖取直,谭晗就求曲,谭庭栖进攻,谭晗就防守,谭庭栖可以完全不顾后背,把破绽露给对手,谭晗就可以拼命保全他,绝不让他一人陷入死地。
郑焞纵是得天独厚,也一时找不出破绽,不能同时瓦解他们两人。有几次,他已经不能依仗灵巧躲过了,谭晗刚才在外围冷静观察,把谭庭栖的不足补上,郑焞就只能以力破之,剑配不上他,不堪折,出现了豁口。
这样对彼此太危险了,郑焞先避退出去,端和雍雅,道:“换兵器。”
在这种时候,郑焞还收敛着锐利的锋芒,气息平和,并没有执着于胜负,只是手上原来是夏纪的兵器实在不趁手,无奈换一把而已。
武绿抛出一把剑。
剑身被拉出的时候,就响起沛然的剑吟。
名剑有灵,它从锻造出来开始,就期待出世很久了,但是它落到郑焞的手里,它的主人无扬名之心,它便置于宝匣之中,寂寞很久了。
郑焞用上自己的兵器,也如有臂助,直接攻入谭庭栖和谭晗两人之间,他渐渐的,直到最后一直牢牢的占据中间的位置,他全面握住主动权,他想打哪个就打哪个,在气势上处于上风的就可以了。
谭庭栖和谭晗知意,双双罢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心理活动和比武的场景是最难写的。
我是体验派作者,心理活动,就是要把心沉下来,才能写出来。
武打场景,纯粹是我的文笔太差,文字难以描绘我心中设计的武打场面的十分之一。感谢在2023-11-07 14:21:12~2023-11-08 02:2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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