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预早起，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煎蛋，温奶，摊饼子，还洗了几片自家新鲜采摘的生菜。

“阿预，这几天你辛苦，早上多睡会儿。”姜戎安清晨散步回来，推门换鞋看到桌上的早餐神色微滞，瞧着厨房丽的身影说。

以往女儿闹脾气，都要与他冷战三四天才能缓和。今天一早居然做了早餐，是有意向他服软呢。

“爸，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你说苦啊。”姜预拿着筷子笑着说，“刚出锅，趁热吃。”

“哈哈，老婆子，赶紧的，闺女把早餐都做好了。”姜戎安放下手中的收音机，高兴唤张蓓。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早餐，空气中弥漫着新鲜出炉早餐淡淡的香气。简单的几样，摆上了桌，绿的绿、黄的黄，煎蛋牛奶还冒着热气，新鲜生菜上挂着未干的水珠。

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爸，昨天……”姜预将煎蛋卷在生菜里，刷上酱，递到姜戎安手中。

硕大而水灵的生菜裹着煎蛋和热乎的面酱，是全家人都喜欢的吃法。

“阿预，你看这煎蛋虽然可口，也还得要配着酱陪着菜才好吃是不是？”姜戎安喝了一口牛奶，笑眯眯说。

「那不一定。烂叶带泥，坏酱生霉，只会白瞎了煎蛋。」

姜预忍住了呛回去的冲动。

姜戎安可真是护着吴东啊，她姜预即便真是一颗蛋，宁愿不上饭桌鸡飞蛋打，也不会让吴东那个又老又油的货色作搭子。

“爸，我想再招个人。”姜预没接他的话，转移了话题。

现在园区里的重要岗位，都是姜戎安带出来的老将。

虽然他们也有真心帮姜预的，但干得时间久了，思维难免僵化，很难跟着姜预的节奏改变思维走出舒适圈。这些人中也有看不惯吴东的，但多少都会忌惮他和姜戎安的关系，敢怒不敢言。

“园区现在这么困难，多一个人多一份工资，一定要现在招吗？”张蓓看姜戎安不语，转头问姜预，虽然是问句，语气已明显是拒绝的意思。

是的，一定要现在招。

招聘一个有能力的年轻人，一方面可以培养推心置腹的自己人，另一方面架空吴东削弱他采销实权。

“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姜戎安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是并没有直接拒绝。他将最后一口生菜叶子吃完，起身拿纸巾擦擦手，斜睨着姜预，“你以为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就能跟你亲密无间并肩作战了？天真！”

姜预没吭声，拿出手机，将一早在招聘网站上编辑好的「采销经理」职位发布出去。

张蓓朝姜预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回嘴，起身收拾餐具，顺手将姜戎安放在桌旁的收音机声音开大。

“香港头部电商平台睿星科技，本月在内地和港澳台地区线下门店数量突破500家。将于下周在纳斯达克上市，创下生鲜电商上市神话……”

财经新闻男主播正在播报。

蔺时的步子真是快。同样的二十多岁，当同龄人还在懵懂无措为生计奔波时，他已将一手创办的睿星做到上市。姜预仿佛看到他神色漠然，傲立在山巅，俯视芸芸众人。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

……

接下来的几天，姜预也没闲下来。因蔺时的提醒，她还没与龙茂发签约，想看看秦拓还能拿出哪些诚意。

她每天照旧要到大棚和车间巡视，还要抽出时间安排采销经理的面试。将近一周，不但没物色到合适的人选，经常呛人的她还屡屡被面试者呛住。

“采销经理，就是既要管采购还要管销售，一人打两份工工资翻倍吗老板？”

“职业规划？小县城找个工作容易吗，别整这些大城市的名堂，骑驴找马要什么职业规划？”

“经理就是领导吧？配车吗？配司机吗？”

……

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人选，姜预细问之前的工作经历，对方居然轻蔑说，“你小丫头懂什么是采购，什么是销售？叫你们老总来跟我谈。”

姜预很心塞。

直到黎丽的到来。

黎丽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姜预听到敲门声，抬起眼打量她。

黎丽三十左右，个头不高，齐耳短发，有一双精明但不市侩的眼睛。她素面朝天，着装没有明亮的颜色，搭配干净利落，看起来很朴素干练。

黎丽作自我介绍，言语流畅，层次清晰。

她之前在省会C市一家连锁超市供职，用一年多时间从采销专员做到采销经理，业绩突出。

“为何要换工作？”姜预问。那家超市她知道的，规模大，品牌响，也是蓓安一直想攻下的客户。“之前工作做出成绩了，为什么辞职？”

“去年离婚了，得了轻度抑郁症，想换个环境。”黎丽坦诚回答。

姜预提问时面色严厉，不苟言笑。见她答得坦然，放下手中的简历，看着她的眼睛，友好地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看起来颇为自信利落的人，竟然是轻度抑郁症患者。但是黎丽说完神色如常，不卑不亢，让姜预不觉多了几分欣赏。

“黎女士，你觉得，自己应聘这份工作的优势是什么？”

“除了工作经验，一无所有是我的优势。”

“一无所有？”

“是，一无所有。孩子跟老公了，工作从头开始。难道不是一无所有吗？”黎丽自嘲一笑，转而看着颇为不解的姜预说，“姜总，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我才会对这份工作毫无保留，全力以赴。”

“小姜——”黎丽刚说完，办公室的门悄然开了。

吴东走进来，饶有兴致打量着陌生的女子，一把从桌上拿起几张简历看了看，嘴角抽了几下，不怒反笑，“还真的在招人啊？”

他不请自来，倒是乱了姜预计划的节奏。

不过也好，看吴东还能整出哪些幺蛾子。

她站起来，从容对黎丽说，“黎女士，今天面试先到这，晚些给你回复。”

待黎丽走后，吴东已经换了另一幅面孔。他观察了几个月，知道这丫头吃软不吃硬，顺毛驴，生气起来扔刀子，嘴巴厉害得很。更何况她毕竟是姜戎安亲闺女，真跟她撕破脸他讨不上半分便宜。

“小姜啊，你看叔叔哪里做得不对你直说。”吴东倒是能屈能伸。

“吴叔，那我直说，您管采销盯两头，实在是辛苦。不如……”既然他已撞见招聘，那就把话挑明了说，“不如转岗到内勤，您也不用应酬奔波。”

“小姜，你是聪明人。”见姜预并没有跟他打哈哈，吴东也收回讨好的神色，悠哉游哉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支烟，“聪明人要顾大局，知道吗？”

“维持现状，就是等死。”姜预坐到他对面，也点了一根烟，“吴叔，转后勤，工资照旧。”

吴东怎么会愿意去后勤这个清水衙门。

他多年来靠捞油水吃回扣的钱可要多出死工资几倍，平日里早就大手大脚惯了。转内勤，无异于砍掉了他最大的经济来源。更何况儿子也没正经工作，马上要结婚，又是一大笔支出。

“姜预啊，不是叔说你”，吴东深吸一口烟，笑着说，“你好歹读了那么多书，你哥都甩手在国外吃香喝辣，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跑回来吃这些苦干嘛，要是我女儿啊我真是心疼死了。”

“后勤的工作很轻松，确保园区水电正常，平日里喝茶看报……”姜预不接她的话，继续说。

“姜预！”吴东的怒气再一次上头，“你以为你爸喊你回来是要把园区交给你？哼，我可太了解他了，无非就是让你跑跑腿，有政府领导来了当个吉祥物。”

“吴叔，蓓安是姜家的，给姜家当吉祥物那是我乐意。”姜预把手中的烟头暗灭，走近吴东，居高临下看他，“吉祥物也总要好过米仓里的老鼠。”

这是讽刺他吃里扒外。

被说到痛处，吴东差点跳了起来，他指着姜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告诉你姜预，要是没有我，你这个园区还真经营不下去你信不信？”

说完摔门走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姜预和吴东之间一直心照不宣的平衡被打破了。

以吴东的性子，必有动作。

他手里握着几乎全部的采购资源和重要客户。

好在龙茂发和睿星的资源握在自己手中，没有被他捏住命门。

姜预给黎丽打电话，让她抽空来谈待遇，没问题尽快入职。挂了电话刚捏眉缓了几分钟，手机响了，有信息。

【姜姜，你给我发的帅哥是不是他？】

严楠楠发来信息，附带着一则短视频。

姜预点开，是蔺时。他参加睿星新闻发布会，宣布睿星线下门店数量突破500家，并将在内地贫困山区开展冷链建设。

镁光灯下的蔺时，从容自信，高挺的鼻梁和分明的下颚线为他疏离中增添了凌厉。

好像那些刺眼的光芒，被他身边一层无形的结界尽数吸收，明明是他的主场却好像置身事外，还是那样冷淡矜贵。

【是他，睿星科技蔺时，来咱们县考察。】姜预回。

【妈耶！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还真是我女神Gloria男票！！】楠楠惊呼。

严楠楠在深市，与HK一江之隔，对香港名流花边新闻很是关注。

蔺时鲜少露面，但何施柔可是港城当红女主播。长相姣好，身材火辣，专业能力一流，几次港城要闻直播中表现出色，虽然不属于娱乐圈，但是话题指数直逼一线女星。

严楠楠很喜欢何施柔，将‘内外兼修，有颜有才’的她当作自己的榜样，还关注了她的社交媒体账号。

过了一会，严楠楠又发来一张照片。

姜预点开，是香港小报的一贯画风。

虽然画质模糊，也能看到一双男女在别墅阳台亲密依偎，如胶似漆。小报的标题依然香艳露骨，引人遐想。

【Gloria深夜献身Linus毫宅！情难自禁露天嗦‘零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