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在后座上道：“先别回去，找一家素菜馆吃饭。”
“这年头找素菜馆不容易吧，随便找一家就好了。”
“不好，我现在闻到肉的味道就想吐。”
“那好吧，反正一时也得不出死亡时间。”
两个人在道路上转悠了很久，大排档的香气弥漫在周围，宋祁轻微叹了口气道：“你放我下来吧，我吃馒头就好。”
“这么节俭？”
“能吃就行。”
宋祁走进了一家馒头店，要了两个红糖馒头，就着豆浆就算打发了。
快下班了，苏靖寒坐在诊室里发呆，想着自己跟宋祁的关系，说是医生和患者，可是她们的相处总觉得有些暧昧，说是朋友，自己那晚又强吻了她，后来在微信上她也没提起这事。
回忆起她跟谢遥的关系，谢遥最后给她的印象像极了现在的宋祁，看似近在眼前，但却遥不可及，无法窥见她的真实面目。
今日是晚上出诊，一下班就九点了，她退出账号，将诊室电脑关了，换下白大褂后将门仔细关好。
现在地铁还在运行，她就搭了地铁直接到宋祁家门口，敲了敲并没有人在，她便退后一步，斜倚着墙等候。她看一眼手机，要是宋祁在半小时内回来，她还能赶上末班地铁。
宋祁也算准时，准时晚归，从电梯出来，瞧见阴影里站着一人，宋祁很是意外，又有种温馨感，这么久了，头一回有人在家门口等着，回家有了盼头，“你怎么来了不说？”
苏靖寒打了个呵欠，“你不是说明天见吗，你总会回来的。”
“倒也不一定，我经常加班。”
“等不到的话再回去。”
“电话或者警察局，找我最快。”
“记得了，我也没那么烦人。”
宋祁坐到沙发上，利落地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背对着她。
苏靖寒看到她的后背愈发惊讶了，“你真的还是普通人吗？”
“怎么了？”
“已经好了，不需要敷药。”
“可我觉得需要，你就不能弄些祛疤膏？”
苏靖寒将她的衣服全掀开了，“你这后背……难说。”
宋祁直接将衣服脱了下来让她看得更清楚，“嫌弃吗？”
“为什么要嫌弃？”苏靖寒的手指碰了上去，随着手指的移动一道道看过去，“可是很奇怪，以你的年纪该遭遇了什么才会挨这么多刀。”
“经历的生死关头多了就有了。”
苏靖寒扳过宋祁的身子，看了她的正面，皱眉道：“你好不爱惜自己。”
宋祁低头看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手指，因为怕唐突了，她没有用力，但轻轻划过的触感更让人觉得痒，宋祁往后撤了一点，“没事，习惯了。”
“事业狂？虽然我很敬佩像你这样女子，可以比任何人做得都优秀，但是这绝不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宋祁抬头看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苏靖寒对上了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你……为什么会问我？”
“唐突了。”
宋祁披上了衣服起身，但却被苏靖寒一把摁了回去，“你急什么，还没查完。”
宋祁不明所以，“你急什么，脱衣服我自己来。”
“奇怪，你怎么那么害羞，病人在医生面前脱衣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被扒衣服的人是我，你当然不害羞。”
苏靖寒俯身去看她腹前的疤痕，颜色很浅，“这个还有救，可以帮你消掉，剩下明显的那些，我只能尽力，不能给你准确的答复。”
她还用手划了一下，宋祁顿时紧绷了肌肉，横竖的腹肌线很是明显，她抓紧了沙发垫，“别乱碰。”
“你怕痒？那我大力一点。”
苏靖寒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大拇指用力按着她的背，“除了刀伤，还有鞭伤，你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宋祁满不在乎道：“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挺好。”
宋祁是真的不在乎，殊不知这个语气在苏靖寒听来就变了味，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苏靖寒搂住了她。
宋祁被惊了一下，她怎么又跟不太熟的人这么亲近了，她们也才认识了一周不到，“你这是做什么？”
“他们说拥抱可以给别人希望，不管你以前家庭怎么样，你成年了，这就是新的开始。我会帮你，找办法消除疤痕，不要再想起不好的事。”
原来是怀疑她被家暴了，宋祁低笑，还真是善良又可爱的人啊，她也抬起手，趁机抱了苏靖寒，她的骨架更小，肉就会显得更多，抱起来就软绵绵的，比棉花玩偶还多了温度，舒服极了。
苏靖寒抱了她好一会，准备松开的时候发现宋祁还紧搂着自己，“不放手吗？”
“我需要你的安慰。”
“好吧，抱一抱。”
苏靖寒又等了一会，时间一长，这个拥抱就变得些许暧昧，因为苏靖寒把目光都放在了宋祁背上，她的背肌也很紧致，没有明显的突出，但可以想象，她腰背的爆发力很大。
不对，苏靖寒甩了甩脑袋，怎么越想越色.气了。
尝够了被抱的滋味，宋祁把人松开了，“谢谢你，苏医生。”
“没事，情绪疗法也算一部分。”
宋祁终于可以披上衣服，去拿了电视边上的一个礼盒给她，“还你的。”
苏靖寒打开看了，是一件崭新的白衬衫，“标签品牌一模一样，准备得真细致。”
“不是，只是懒得挑，而且不用考虑价格。”
看到她脸上带着的玩味的笑，苏靖寒一阵恍惚，宋祁的心情变得还真快。
“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行。”
“嗯？你已经没事了。”
宋祁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饿。”
“外卖啊。”
“不好吃。”
“那你自己煮面，我是医生，不是厨师。”
宋祁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患者柔弱，生活不能自理。”
苏靖寒抿着唇，伸手戳了戳她的腹肌，咬牙切齿道：“柔——弱？”
“是真的，不信你看厨房。”
苏靖寒起身查看了厨房，伸手摸了油烟机和灶台，真的干净得可以，冰箱打开也只能看到牛奶和速冻饺子。
她转身道：“那你也只满足后半句话，生活不能自理。”
苏靖寒拿了速冻饺子出来，“这么晚了，随便吃点就好了。”
宋祁倔强地摇了摇头，“不好，那是肉馅的，会吐。”
“娇气。”
宋祁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都说了我身娇体弱你不信。”
苏靖寒搭上了她的肩，“那你怎么不说你还易推倒呢。”
这下两人还真就面对面倒在了沙发上，鼻尖相对，呼吸急促，都喷洒在对方脸上。
这糟糕的姿势，宋祁还微支起身子贴着苏靖寒耳朵道：“我这不是……易推倒了吗。”
苏靖寒一转头，她正好就亲到自己的脸，她尴尬地闭了下眼睛，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你耍流氓！”
宋祁很是无辜，“是你把我推倒的，也是你转的头。”
“你这是猥亵妇女！”
“我也是女子。”
“你敢乱来我就报警！”
宋祁这下彻底笑出了声，她当警察不就期盼着有这么一天，“警察在这里，有什么事当场解决。”
“我找你们领导。”
“抱歉，忘了告诉你，刑侦队队长是我。”
看着宋祁得意的笑，苏靖寒气不打一出来，又让她想起了被某人调戏的时候，这台词都快一样了，一时冲动，于是——
宋祁又被强吻了……
还是一样粗鲁呢，宋祁微调了下位置，捏着她的后颈引导着她，这时的亲吻还停留在嘴唇，没有深入，但宋祁已十分满足了。
苏靖寒气喘吁吁地放开她，指着她道：“你干嘛亲我？”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三番两次对我不轨。”
苏靖寒半支着身，两手搭在宋祁肩上，是拒绝的动作，而她腰上则还贴着宋祁温热的掌心，“你很像她。”
宋祁淡淡笑着，有些不开心，“希望第三次你亲我的时候只是因为单纯想亲我，而不是因为其他人。”
“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话说太早，我现在就可以进行第三次。”
“唔。”苏靖寒连忙抬手，手背盖在自己唇上，“不可以，警察不准强迫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是什么无理规矩。”
“那——那你讨厌我亲你吗？”
突然间觉得自己有点渣，顶着朋友身份瞎撩人，还亲了人家两次，情难自禁是真的，只是不清楚谢遥的原因占了多少。
“再试一次就知道了。”
“不用了不用了。”
宋祁适可而止，松开她的腰，手肘屈起，手背搭着自己额头，不经意地露出几分疲惫，“苏医生，我是真的很饿。”
“你没吃饭吗？”话一出口，苏靖寒又开始数落自己，心软得也太快了。
“一整天就吃了一个面包，两个馒头。”宋祁还比划了一下馒头的大小。
“警察局就这么克扣加班警察？”
“我是队长，晚点心是我请的。”
“那你就没给自己买一份？”
“现在买不到清淡的点心。”
苏靖寒想想，好像是这个理，这个点吃的大多是炸鸡烤串，深夜碳水，没有符合宋祁口味的，看她脸色确实不怎么好，苏靖寒便又好心地问了一句，“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素馅馄饨，没有的话饺子也行。”
“行。”苏靖寒认命地从沙发上下来，不忘回头道：“我这是医者仁心，出于朋友关心。”
“嗯，懂的。饭钱我最后再给你报销，记得千万不要买肉。”
“记住了。”
夜间幸好还有24小时超市开着，就在小区楼下，青菜是没有新鲜的了，她便买了胡萝卜、荸荠、山药和玉米四样素的当馅，想起家里连调味料都没有就又返回超市一趟。
她回家时宋祁已经洗完澡了，穿一身黑色睡衣，领口略大，露出好看的锁骨，她就那样自然地倚靠着房门，仪态松弛又优雅。
不得不说，苏靖寒一瞬间被蛊.惑到了，怎么会有人又帅又魅的，看那一头黑发都垂到了腰部，“别笑了，再笑我就立刻走人，让你饿死。”
“干嘛凶我。”
“看你太闲。”
吐槽归吐槽，苏靖寒也没让宋祁动手，把她给隔绝在了厨房之外，自己一人忙活。
她将所有的食材都切成丁，又加了各种调味料搅拌，她包馄饨的速度很快，宋祁站玻璃门后探头，“为什么你们下厨都这么快？”
“这是生活必备技能。”
“君子远庖厨。”
“等你快饿死的时候看你还当不当君子。”
将所有的材料用完，她整整包了半个餐桌那么多，她转身掀开了正沸腾的锅，将馄饨放下去，慢慢搅拌着。
这时候安静下来她才发觉不对，像这样一边聊天一边给她下厨，怎么像极了老夫老妻模式。
？？？
所以她恋爱都没谈过，初吻丢了，现在还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感觉被套路了的苏靖寒回头看她，宋祁却是像小孩子一样，侧头趴在桌子上发呆，模样居然有些可怜。
锅里咕咚作响的馄饨将她的思绪拉了回去，这种全素的东西很快就煮熟了，她装了满满一大碗到宋祁跟前，“可以吃了。”
宋祁拿了汤勺埋头吃着，热气一直上涌熏了眼睛，“有点咸。”
苏靖寒抽了两张纸巾给她，“眼泪都掉下去了，能不咸吗？”
宋祁继续往嘴里送吃的，“我真的好饿。”
“饿就多吃点。”
“我想姐姐了。”
“什么姐姐？”
宋祁不答，含着眼泪将吃完了那一碗。
苏靖寒转身要走，宋祁一下拉住了她，指着桌上未下锅的馄饨道：“你会不会再也不来了？”
苏靖寒不解，“不会啊，你病了我就来给你治病。”
“那你为什么一下子给我包这么多？”
“因为食材就是那么多，总不能留一半的玉米，一半的胡萝卜给你吧，你又不会做菜。”
“你等我。”宋祁转身回房去拿了备用钥匙出来，“这是家的钥匙，以后你就不用等我了。”
苏靖寒握着钥匙，心情有些复杂，“宋祁，你这是想跟我发展成什么关系，是医生和病人，还是朋友，或是其他，你说清楚。”
宋祁那张一向高冷不可侵犯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懵懂的表情，苏靖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你记住我，记住宋祁。”
“是跟旁人一样的希望吗？”
“我只会让你一个人看到宋祁，我希望你记住我，记得宋祁曾经在这个世上活过。”
“我知道了。”
苏靖寒往门的方向走，宋祁却喊住了她，“外面危险。”
等她转过身，宋祁又解释道：“晚上，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刚刚你让我一个人下去买菜。”苏靖寒指出了她话语中的破绽。
“附近有保安，路上没有。”
“所以你要我留下？”
“你睡卧室，我睡书房，不会打扰你。”
苏靖寒看着她的眼睛，她只是眨了下眼睛道：“我没骗你。”
苏靖寒取消了叫车订单，“好。”
宋祁的嘴角仍没有弧度，但是眼睛却是在笑，“谢谢。”
这声感谢来得莫名其妙，借宿明明是被叨扰，她居然要对借宿人说谢谢。
苏靖寒怀揣着疑惑，走向过道，过道旁有两间相对的屋子，门都关着，“我睡哪里？”
宋祁跟上去，拧开了门，将她迎进自己卧室，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映入眼帘，苏靖寒摸上被子，还是冰蚕丝的，她陡然想起一件事，把手从被子上移开，“我还是睡沙发吧。”
“床舒服。”
苏靖寒扯了扯自己衣摆，有些扭捏，“我也刚下班，没有洗澡。”
宋祁的视线缓慢地，自上而下地望着她，落在她的脚尖，“你跟我来。”
宋祁忽然抓起苏靖寒的手腕，把她拉进卫生间里，又将她推到浴缸边上，“坐下。”
“你、你干嘛？”
宋祁打开花洒，用手去试探温度，而后蹲下身子，用温水去冲洗苏靖寒的脚。
苏靖寒吓得立刻抬起了双脚，“等等！”
“烫？”
“不是，我自己来。”
许是感受到苏靖寒的抗拒，宋祁的头颅又低了一些，她把花洒给她，自己站在一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抱歉，好像越礼了。”
“没事没事。”
“你不要怕我，我去睡书房，你在卧室好好睡觉，我想明天早上见到你，可以吗？”
苏靖寒低头打着沫浴露，洗着自己脚面，通红的耳朵出卖了她，“好，你去睡吧。”
“晚安。”
“晚安。”
苏靖寒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去，今晚的宋祁很奇怪，从她发呆开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像是英姿勃发的宋警官，倒像是一个重度缺爱患者。
第一次见面，她很认真地跟自己介绍说她叫宋祁。第二次见面，她向自己提出了当她家庭医生的邀请。第三次见面，她说希望自己含情看她的时候喊的是她的名字。第四次见面，她说希望自己记住她，记住宋祁。
似乎她一直在强调宋祁的存在，她今日的请求已经约等于表白了，什么只让自己一个人看见宋祁，让自己记住她，这只存在于情侣之间的话语，这怎么想都很奇怪，这得是积攒了很久的情谊才能在第一眼开始就不断向自己灌输她是宋祁的观念。
苏靖寒反复思考了，自己小时候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事能够让人对自己念念不忘，她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联系只有谢遥，可当初她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怎么可能有错。
那自己对她的心思呢？被她抱了会很害羞，跟她谈话会很开心，会不经意间心疼她，不排斥跟她接吻，好像……逐渐喜欢上她了呢。
所以，她这是……被勾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