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哭泣又没好好睡觉的结果是——苏靖寒发烧了。
谢遥给她们俩都请了假,留在家里照顾苏靖寒。小姑娘精神蔫蔫的,眼皮没完全睁开,甚至没有骂人的力气。
昨天重话都说了,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于是谢遥只默默做事,将漱口水拿来,塑料盆端到床边,伺候她把洗漱给完成。
苏靖寒趴在被子上,眼皮开开合合,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许碰。”
谢遥抓着湿毛巾,手还放在她肚皮上,“自己来?”
“不喜欢我,不许碰,烧了又不是死了。”
“那就不擦。”
谢遥取下毛巾,把水倒掉,擦干手后去提了药箱,从里面取出注射针头。
苏靖寒睁大眼睛,往床里面滚,“不打针!”
“来不及了。”
谢遥拉下苏靖寒发烫的手,皮肤消毒后用针头刺了指尖,浓稠的鲜血瞬间出来,谢遥让它流了一会,才用棉签给她止了血。
“头别抬,先想想吃什么。”
“吃你的肉。”
“不说的话我随便买,你看着办。”谢遥拉起她另一只手,一边说话,一边放血。
“你威胁我。”
“是。”从前纵容过了头,令她得寸进尺,今日非得采取强硬措施不可,否则又学到哪里去了,往后遇上新的喜欢的人,也这样飞蛾扑火,随意将自己交给不熟悉的人,莽莽撞撞给自己惹一身伤。
“饿死算了,不稀罕。”
“好啊,死了就死了。”
嘴皮子功夫分毫不让,谢遥将空调开到26,换好衣服出了门,“不要出房间,不开家门。”
“知道了啦。”
苏靖寒嘟嘟嚷嚷,又不是脑子烧坏了,哪需要嘱咐这么多。
谢遥出了门,苏靖寒无人说话,合上眼皮很快就困了,再次醒来是谢遥回来了。
“下来吗?”谢遥拎着早饭,问她。
“死掉了,看不到。”
“嗯。”谢遥应了一声,提着东西转身出门,一份也没给苏靖寒留。
“啊喂!”苏靖寒盘腿坐起,呆愣地望着房门,“你气死我好了!”
过了两分钟,房间有了新动静,谢遥找了个带把手的碗,将馄饨倒进去,端着便不会烫手。
“坐床边。”
苏靖寒缓慢挪动,靠着床头坐,看谢遥低头吹气,又将勺子伸过来。
一口一口这样喂下来,苏靖寒有些不好意思,谢遥对她的容忍度真的很高,行动上从未落后,永远能关照到她。
苏靖寒曾经厌恶过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它总是让苏靖寒联想起养女儿这回事,可偏偏谢遥只对她一人如此,无论苏靖寒提什么要求,谢遥都会满足。借此便利蹭到的肢体接触也不少,日复一日得寸进尺,于是苏靖寒便不抗拒了,转而利用这个便利,逐渐打破朋友界限。
“遥姐姐。”
“嗯?”谢遥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苏靖寒不爱喊,因为两家关系亲近,一旦套上姐妹这个词,苏靖寒喜欢她这件事就显得逆伦。
“我们以后是不是只能这个关系了?相敬如宾。”
“啧。”谢遥松了勺子,“我一般让客人自己吃。”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你给我一个准确答案,要避嫌吗?”
“喜欢不一定能得到,你可以让喜欢慢慢消散,我可以一直对你好,和从前一样。”
苏靖寒推开了谢遥的手,拒绝吃东西,“我不甘心。”
“等你考上大学,见识更多优秀的人,视野更加开阔,我就不那么重要了。”
“没有第二个谢遥,任何人都比不上你。”
“会有的,那个人也许是个警察,也许是检察官,她能给你真正的爱。”
“我不信将来。”
谢遥推开椅子,旋身坐到苏靖寒身边,留给她一个侧脸,“我很高兴,拥有你的从小到大,也很荣幸,成为你的初恋,拥有你的初吻。但很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爱。”
“也许过个十年,你才能分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依恋。我希望你在面对下一段感情时,能用一辈子来衡量,慎重作出决定,昨日的莽撞不能有第二次。”
“我喜欢你这件事,你明明也是高兴的,你否认了内心的喜欢。”
谢遥侧过脸,望着苏靖寒笑了一下,“高兴是因为,谢遥成了你永远也忘不掉的人。”
这个答案是真实的,但却不是全部的答案。
初次接吻那一刻,有惊讶,更有欢喜。拥吻既是放纵阿靖,也是成全自己。床上的纠缠是惩罚,也是私心。
喜欢对她来说,从前虚无缥缈,现在有了实感。掌心触摸到肌肤的刹那,望见她只着寸缕的时刻,内心的欲望疯狂滋长。深夜隔着门板听她的哭声,怜惜和内疚都是真实的。
看了多少小说,问过多少有恋爱经历的人,对喜欢的定义都没有身体自发冲动来得准确。
谢遥无比清楚自己的内心,是喜欢,喜欢苏靖寒。
只是,与她白头偕老的不能是谢遥,苏靖寒也需要时间去分清什么是爱。
双方坦诚之后,关系意外地没有受到影响,苏靖寒仍然坚持自己可以打动谢遥,谢遥也从不拒绝她的肢体接触。
预计的离开时间一推再推,若再不执行,会影响到苏靖寒高三,于是找了个机会,谢遥约她去了游乐场,陪她玩了全部游戏,在每一个游乐设施前合了影。
这是她的私心,希望她消失的这些年里,不会被遗忘。
吃过晚饭,走在昏暗道路上,苏靖寒低头玩着手,摆弄影子。谢遥提前了半步距离,观察来往车辆和信号灯。
“阿遥,可以拉手吗?”河边有小情侣在贴贴,苏靖寒也想。
手才刚拉上,谢遥又猛地将她推开,速度极快的车辆将人撞飞,落入水中。
“阿遥!”
一切就像梦,苏靖寒许久才反应过来,手术室的灯灭了,生命体征消失了。
因为是死在路上,当地人叫做“横死”,收拾好了遗体,在车祸的位置办了席,苏靖寒吐了很久,仅仅因为看到河边沾了血的石头。
葬礼结束后,谢家人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原先谢遥也是放养状态,如今她死了,他们也没有留在平阳的理由,彻彻底底地搬离了这座城市。
苏靖寒后来在想,谢遥是不是有预感,所以反常地拍了那么多合照。她将相册带去了大学,一遍又一遍地翻,她见识到了许多厉害人物,有许多优秀的女性,她们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但,始终没有一个令她心动。即便追求者再优秀,也不可能达到谢遥那样的体贴,心里已经有了很高的标杆,再难有人入眼。
脱离谢遥的照顾,苏靖寒反复叩问内心,那种感觉不是依恋,是喜欢,喜欢谢遥。
她成长了,可以给出准确的答案,可惜谢遥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