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商会。
“先生,这是第一批学子名单。”陆丰躬身将名单给了座上老者。
“明日把这两个工学子带来见我。”
“是。”
接下来一段时间,傅祈佑的吃食都是由陆萱送到房内,杨云英每次都在外面徘徊,但始终没有进去。
陆萱拿着一个布包路过,“见过殿下。”
“嗯。”
既然公主没有吩咐,陆萱也就推门进去了,看到傅祈佑坐在床上看书,“世子能走了吧。”
“可以。”
陆萱将布包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都是些木片,她一个人琢磨着,傅祈佑也没有过问。
可惜一直到晚上陆萱仍没有组装完成,总有个小零件塞不进去,又怕太用力将它毁了,“世子,帮个忙可好?”
傅祈佑下了床,将她组装的全拆了,按照自己的思绪装了一遍,“挺精巧的,陆叔找到好苗子了。”
世子怎么又开始想正事了,“这个不是消息。”
傅祈佑将成品给了她,“不然?”
陆萱将马车模型塞到了她手上,“公主最近安分得可怕,世子该去哄一哄她。”
“好。”
傅祈佑披上了披风,拿着马车就去寻杨云英,公主并不在正殿,书房也是不可能的地方,傅祈佑就在公主府四处走,最后才在一个凉亭下看到了她,“参见殿下。”
看到她,杨云英开心地站了起来,“你伤好了?”
“没有。”傅祈佑将东西给了她,“希望这次不是臣多事。”
杨云英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送给我的?”
“也可以丢了。”
傅祈佑本身也不在意这个东西的价值,语气便十分敷衍,但是杨云英却当真了,急忙把东西拿了过去,“这是你做的吗?”
“是。”如果不是陆萱不会拼装的话。
“我很开心。”
“那臣告退。”傅祈佑退了两步,然后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只留杨云英抱着礼物站在原地。
陆萱此刻捧着一件披风站在不远处,看着杨云英抱着那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几乎是爱不释手,都不叫侍女替她拿回房去。
“世子。”
“怎么在这?不是叫我送吗?”此时廊间吹来一阵大风,两人的衣袂都飘扬起来,傅祈佑推了下陆萱,让她离开风口位置。
陆萱心下温暖,但仍是道:“世子,现在公主需要你。”
傅祈佑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成群的侍女排列在杨云英身后,“有的是侍女。”
“公主此时愧疚,世子对她好一些,她会更上心。”陆萱捧着披风,弯着腰高高呈上,“世子,去吧。”
“行了,我知道了。”傅祈佑拿起披风放在臂弯,回身走去杨云英的位置。
“殿下。”傅祈佑踏上了凉亭的阶梯,这一喊将杨云英的思绪唤了回来。
杨云英抬头,自然看到黑暗处的陆萱,不禁皱了皱眉,“她怎么无处不在?”
“来送披风的。”傅祈佑抖开披风,抓着两边领子,“冷不冷?如果殿下不嫌弃的话……”
“给我披上。”傅祈佑难得示好,杨云英也很大方地接下。
“好。”傅祈佑淡雅地笑了一下,展开披风甩到她后头,袍角扬起一阵风,她低下头,认真地系着绳,手伸到脖子后将她压在披风里的发丝理出来,期间带有温度的手指刮过好几次温软的后颈。
“臣送殿下回去?”
“嗯。”
杨云英走在前,傅祈佑跟在她身边,落后了半步的距离,两个人的身影在地上重叠了,看起来亲密无比。
一路上很安静,侍女的步伐更是轻盈,一点声音也不出,杨云英憋得无聊,只好找傅祈佑说话。
“你今天算是跟我和好吗?”
“殿下尊贵,轻舟怎么有资格跟殿下置气。”
“傅轻舟!”
傅祈佑伸出长臂,手掌只轻轻搭在杨云英的后背,看着似搂非搂,“让你说点好话就这么难吗?”
“我不知道父皇会责罚你,我是有不对,但你也别阴阳怪气跟我说话。”
“可是殿下,今天是臣来主动找您的。”傅祈佑松开手,掌心里停了一只蝴蝶,“殿下喜欢这个吗?”
“喜欢。”杨云英去捉蝴蝶翅膀,把它捉到了自己手里。
“希望殿下也能像对它一样,在意臣的性命,这样臣才能常伴殿下左右。”
“你能在宫里待多久?将来你成了王爷,我却在宫里当公主,你如何伴我?”
“你我也算兄妹,在宫里,若是殿下出事,臣一定相救,待殿下嫁人,驸马若是对殿下不好,臣到时便仗势欺他。”
杨云英被哄开心了,步伐都轻快起来,“哼,我可是公主,哪里轮的上你帮我出头。”
傅祈佑只把人送到了院落外,“殿下,那臣告退。”
“傅轻舟!”
“怎么了?”傅祈佑转过身,月光下姑娘的脸红了几分。
只听她细声道:“父皇和母后,是表兄妹。”
听懂了公主的暗示,傅祈佑只是和煦地笑了笑,“殿下,好梦。”
在公主府过了三年,傅祈佑的身形明显变长,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鼻梁高挺,面容俊秀。
她的装束没怎么变,依旧是挡住喉咙的圆领袍,外罩交领白色长衫,不过这次腰间除了玉佩外还多了一支竹笛。
书房依旧是她常待的地方,她将抄完的文章给了杨云英,笔迹是她模仿了很久的,“臣抄完了。”
杨云英仔细看了看,“学得不错。”
傅祈佑翻开了自己的书,低头道:“殿下还是用功些好,免得将来后悔。”
“我用功有什么用,将来也就招个驸马,然后相夫教子,没什么特别的。”杨云英忽然撑着自己的头,看向傅祈佑,“我今年十三岁了。”
“臣知道。”
“傅轻舟,跟本公主说话不准无视我。”
傅祈佑放下书,正视着她,“不想臣出事的话,就请殿下收起心思。”
“你又拿自己威胁本公主!”
“臣为殿下受的伤殿下可还记得?”
“不就一次嘛,我就没有再带你出过宫。”
“看来公主殿下贵人多忘事。”傅祈佑提笔在纸上画简笔画,“下雨天伤春悲秋落了水,差点让臣淹死,为了看风景爬屋顶,害臣摔断了腿,大晚上跑到陛下面前哭诉,令臣跪了一整天,在书房玩蜡烛,烫伤了臣的手背。臣只是寄居,可要是殿下出事,臣就必须担责。”
杨云英从小到大干了多少事,她自己怎么记得,“没气量!”
“臣的肚子里不需要撑船。”
“那我不打扰你了。”
“殿下请便。”
杨云英一出去,陆萱就进来了,她现在已长成大家闺秀模样,当家风范十足,“世子,很晚了,出去走走吧。”
她们一路聊天,慢慢走向后花园,“世子,冀州发生旱灾,商会米仓相应提高了米价。”
“看来我有危险了。”
“陛下不会这么急吧。”
“我现在已十五,陛下关不了我多久,三年时间够长了,一般人足以淡忘靖远王府,况且北方有灾,一个世子遇刺并不算什么。”
一切如傅祈佑所言,在朝中大臣都在商量救灾之策时,书房里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傅祈佑将书丢了过去,书本被削成了两半,纷纷扬扬的纸张落下,另一人持剑直逼傅祈佑咽喉,她忙举起竹笛去挡,手臂被他的长剑擦过,她暂时没把握完美杀掉这两人,只慢慢周旋着,腹部在两人夹击下也被刺伤,偌大的公主府也只有陆萱听到了动静。
陆萱一来,傅祈佑就滑出匕首抹了一人的脖子,另一人被陆萱缠住暂时跑不了,傅祈佑捡起长剑捅向他的胸膛,将剑拔出来伤口血液喷涌。
她将剑给了陆萱,“补刀。”
陆萱应诺,在杀手各处脆弱部位都补了刀,傅祈佑捂着腹部走出了书房。
处理完现场,陆萱就跑到了公主卧房外跪下,“属下恳请殿下恩赐烈酒!”
杨云英这时候还没睡,就自己走出来问话,“怎么了?”
“世子重伤,请殿下允属下取酒。”
此时远处的书房烧了起来,公主府的侍卫立即救火去了。
“什么?你快去!”杨云英一路跑往偏殿,傅祈佑坐在床上,佝偻着背,脸上都湿了,“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都成红衣了还没事,我叫太医。”
“不用,萱儿可以。”谁知道太医会不会来下毒药。
陆萱拿了酒壶过来,傅祈佑一口气喝干了,等酒气上来,陆萱已穿好了针,“殿下请出去。”
杨云英仍是担心,但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她实在看不来,便转了身,“本公主要你活着!”
陆萱撒了金疮药下去,傅祈佑咬紧了牙关,手也紧攥着被子,隐忍的声音还是被杨云英听到了,她来回踱步,但仍不敢转头。
陆萱动作很快,她将血水擦掉就给她盖上了衣服,“殿下,好了。”
杨云英转身,傅祈佑已醉了过去,她只好轻声出去了。房门被带上,陆萱才俯身在傅祈佑耳边小声道:“世子?”
“下次多拿些酒。”
“不够晕吗?”
傅祈佑抬手放在了自己额头上,“还能想事情。十日后招募江湖人入宫刺杀,解决掉一两个侍卫即可。”
“好,还有呢?”
“睡觉。”
陆萱给她盖了被子,见她已经一动不动,“还说多拿酒,都晕成这样了。”
傅祈佑冷冽的嗓音忽然响起,“以下犯上,记一过。”
“我救了世子,功过相抵。”
如傅祈佑所料,她安排的刺杀之后,公主府的守卫就多了,连她这偏殿也有人驻守。
靖远世子第二次遭遇刺杀,旁人眼中是陛下欲致人死地,皇帝眼中则是公主有危险,无论如何皇帝都得多派兵驻守。
而在如此防卫之下,傅祈佑若再出事,那皇帝的想法就世人皆知。
虽然此举也造成商量事情不便,不过傅祈佑也恰好借此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