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的这些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酒也喝了,回了。”萧屿被他说的那番话莫名的有些烦躁,但又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他本也没有想过要跟那沈轻有瓜葛,他的心思不在这些儿女情长上,但又因高西宏说的对食之事有些神思。
“这就要走了?哎,不是说好下一场去藏香阁的嘛。”高西宏起身去拦萧屿。
“你们去吧,我明日还得去校场呢。”
“你不是修皇陵去了,校场的事你还管什么,用的着你去吗?”
“走啦”高西宏话音刚落就拽着人下了楼,大门内沈轻的马车刚走,司马姜离欲准备上车回家,恰迎前面跨步而来的萧屿,他径直走到司马家的马车前不动声色,司马姜离瞥一眼他,不爽道:“看什么,萧世子别挡着我道。”
萧屿神情淡然,同样没把她放眼里,正色道:“大小姐挡着我的马了。”
司马姜离扭头看向马车身后,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甩着尾站立在自己马车后。
她不屑地朝着自家小厮道:“走,回府。”
待到姜离走后,尘起才去解了乘风的马绳,几人去了藏香阁。
藏香阁的灵兰姑娘热情的招待着萧屿几人。
“几位爷,好久没来了,这阁里的姑娘们都惦记着紧呢。”
高西宏闻言一手搂着灵兰的柳腰,一手勾起她下巴,打趣道:“是念着我们,还是念着萧大公子啊,哈哈哈。”
灵兰扭着腰身,媚态十足,身上浓重的脂粉味扑面而来,萧屿只觉得有些刺鼻,自顾自的找了位置坐下,腿习惯的搭在椅上。
灵兰鬼使神差地把视线放在萧屿身上,回着话:“高少说的哪里话,都惦记着呢,昨日阁里来了几位新的姑娘,水灵的很,还都是雏。灵兰让妈妈把人送上来,几位爷看看?”
高西宏听着就来劲儿,赶忙道:“那还等什么,快都叫上来。”
“好咧爷。”
不一会儿妈妈便领着五六个女子,少女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额间都垂着缕发丝,轻轻一拨尽显妩媚姿态。
妈妈对着这些姑娘吩咐道:“这可是祁都里有名有势的公子爷,陪好了就是你们的福气。”
少女们应声后便坐到三人身边,倒酒侍奉。
入都后这大半年来,萧屿跟徐高二人混在青楼里,这些场面都是游刃有余的。
其中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女给萧屿倒了酒,自觉的就身体往他胸前贴,另一只手拿起杯就要喂他喝,萧屿抵着她过来的酒杯,眼神冷漠。
“本公子自己喝。”
少女只好把酒给他递了过去,观察另一边徐高二人已经跟怀里的可人相谈甚欢,少女鼓起勇气再次进击,她纤纤玉手扶在萧屿结实的胸膛上,就要去解他的衣襟,这一举动却让萧屿很是不舒服,他大掌捏着胸膛上游走的手腕。
声音里带起冷意:“别乱摸。”
吓得少女赶忙从他身上下来,屈膝在一旁。
“公子恕罪。”
二人看着一旁的萧屿不大对劲,高西宏最是怜香惜玉打着圆场,“怎么了?长凌,不喜欢?不喜欢换一个就是了,别吓着人家啊。”
萧屿给了那边一个眼神,让他们别管。
问着一旁受到惊吓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被他的威慑镇住,不敢再有别的想法。低着头颤栗地答着:“奴,奴婢叫青儿?”
又是青字,萧屿质问:“哪个青?”
青儿柔声细语道:“回公子的话,青色的青。”
“不好听,不适合你,以后不许叫这个名字了,懂吗?”
青儿心里委屈,她也没得罪他啊,这世家里的公子真是如妈妈所说性情不定,可是又不敢反驳,只能乖巧点头。
“公子不喜欢,那奴婢就改,只是一时半会要叫什么,公子可愿给青……给奴婢取一个。”
“叫什么都行,就这个不行。”
说罢便站起身踢开面前的桌子,酒杯散落在地,众人朝着他看去。
“无事,高兄徐兄你们尽兴,萧某先失陪了。”
说罢就出了藏香阁。
徐高二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见叫也叫不住人,也没再管他任由他去了。
回去的路上尘起只觉得自己主子近几日心情不太顺畅,想问他又不敢多言。
只能找别的话题
“世子,明日去皇陵还是校场。”
萧屿舒口气后说道:“校场,皇陵这两月来都没看出什么猫腻,再盯着也是无用,不如先放一放。”
片刻后他又补充:“还有,以后就别叫世子了,在祁都没有这号人。”
尘起拱手道:“是,公子。”
第二日城外校场内,萧屿没来的那几个月,军中纪律又涣散了,兵器散乱的摆在地上无人收拾,校场上也寥寥无几的士兵在训练着。
副将程勉见着萧屿上前拱手问候道:“将军,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了,不是奉命去了皇陵吗?”
萧屿没给他脸面,踢开脚下的兵器自顾往前走着,尘起道:“这就是祁都的守备军?祁都守备军就这副样子,羌贼来了能顶个锤子?”
这祁都守备军确实是好多年没打过仗,军中将领也不上心,只顾着吃喝玩乐,不懂得居安思危。
萧屿嘲讽道:“我先前来的时候也不曾这般乌烟瘴气,怎的是料定我萧长凌去了皇陵就再也回不来了?这是军营,士兵就该有士兵的样子,不是你们俾昼作夜的地方。”
程勉自知有愧,碍着萧屿的身份心里不畅也不敢表现太明显。这还不算什么,军账内居然还有喝酒赌牌的,更甚的是把女人带进来的。军营最忌讳的就是带女人进来,萧屿见这情形怒气上头,直接踹了他们的牌桌。
盛气凌人道:“我竟不知祁都守备军的军营还是个聚众□□之地,这七禁令五十四斩,你们从军时没人教过吗?”
众人见到他后颔首退到一边,但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没那么惧怕,就仿佛这些已经是家常便饭,从前也没人管过。长此以往自然也就形成了心照不宣的信条。
程勉慌忙解释道:“将军,军营军机涣散那是从宣德三年起,都城内这些年风调雨顺,承平盛世,历年继任的提督也不曾再花心思管理,任由军队自由发展,我们这些下属也不敢越级做事啊。”
萧屿心想好嘛,好一个风调雨顺,承平盛世,这祁都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那都是因为北边有疆北军在替你们负重前行。
“是了,天子脚下,四海升平。”
程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谄媚道:“是啊将军,既已太平盛世,就……”
话音未落那人就已被萧屿一脚踹飞几米远,他勃然大怒,“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在都城内好生享福啊,太平盛世?这太平盛世是你们挣来的吗?用你们脖子上挂的脑袋好好想想,没有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为你们负重前行,你们还能在这祁都里歌舞升平?真是养的好不自在啊。”
萧屿力气太大了,被踹出去的程勉摔在地上,肋骨都断了两条,喷出一口鲜血,无一人敢上前去扶,他舌尖抵着齿间的血腥咬着牙勉强挤出几个字:“是,将,将军说的是。”
萧屿掏出腰间的腰牌,桀骜不驯地说道:“今日起,守备军由我萧长凌全权管辖,皇上看得起萧某,让我去督促皇陵修缮,并没有革了我车骑将军的职,这歪风邪气是该整顿整顿了。”
“兹有纵容军纪涣散之将领,赏军棍三十,军中聚众赌博者,赏军棍三十,罚俸三月,领妇女入营纵淫者,卸了铠甲,上交符牌,赏军棍三十后逐出军营,此生不再录用。”
跪着的将士们无一敢出声,也无一人敢动,半晌后,萧屿提了音量:“怎么,是我说的话不管用?那么谁的话管用?”
这时有一人呼声道:“将军身份尊贵,自是说一不二,可这守备军上上下下打满打算都有一万来人,这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过的,刚新入军营的,没人管也只能跟着老兵这么干,将军此举要罚那就是要罚全军啊。”
守备军拢共一万来人,但也不至于全都如此,祁都分散的军营中,数月前去过的其他军营也是有做的好的。
萧屿捡起地上的一把弓弩,试着拉弦,这种弓他拉得太容易了,轻便,射出去的箭杀伤力不够,打起仗来也不过如此。
“即便是全军,罚的不该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朝廷年年拿着百姓的赋税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这般懈怠的,看看你们现在都什么样子,私底下要怎么玩,怎么闹,有点自己嗜好,那没什么,倘若带到军营里,那就是不行,一是一,二是二,军法处置。”
“还有对本将的处置有异议的,尽管提,别受了这罚后心里再有怨气,背地里给我扰乱军心,杀无赦。”他字字铿锵,气势如虹,往那一站就该是那统领万军的将才。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哪还有人再敢说话。
“既没有,尘起,监罚。”他挥着手让人去把地上的程勉抬起,受的一脚那是他该得的,当着他萧长凌的面说这种话,那是不把疆北军这么些年的出生入死放眼里,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程勉还是受了三十军棍,杖完后就被抬下去医治了,受了罚的都给放了三天假期养伤,纵淫者逐出军营,带入军营的妇女则是被送去了大理寺诏狱,审过一番倒也没审出什么底细,都是外边找人送进来的普通青楼女子。
旁人觉得这事可小,在他看来这事压根小不了,要是有心之人派了奸细入了军营,这守门的,巡查的,督察的,还有兵部哪一关卡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一幸免。
萧屿整顿军营的事,也传到了朝上。
秋意渐浓,晚风习习,萧府听雪堂内,时七给封九川和萧屿倒着酒。
“怎么每次来都翻墙?这样显得我们府里的暗卫很不专业。”萧屿打趣道。
封九川轻笑:“ 你府里的暗卫若不是受了你的意,谁敢放我进来。况且,走正门怕人瞧见不是,堂堂祁都世子夜会萧郎,这传出去我怕对你名声不好啊。”
萧屿有些无语,刚端起的酒杯又放了下去,嫌弃道:“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就叫人请你回去了。”
封九川平日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儒雅公子,在祁都是出了名的公子世无双,富家小姐们都争着抢着能在他那混个脸熟,也就只有在萧屿一起时才会放松些,展现自己不羁的一面。
封九川嗤笑:“这不看你兴致不高,跟你闹着玩呢,盯着你府里的什么人都有,走正门可不行。不过你昨日在军营的事我可都听说了啊,这祁都守备军已经荒废十几年了,按理说天子皇城不应如此,可早些年梁家任命提督后,也是想要振兴军营的,只是吏部不肯拨款啊,兵部也不作为,那些钱都用在皇上看得到的锦衣卫和禁军身上。”
“锦衣卫?”萧屿凝思片刻道。
“怎么了?”
“锦衣卫和禁军职权怎么能跟守备军相比呢,守备军是一城防守,守卫城内外各处要塞,若是外敌入侵或是内乱起势时起到第一层防御保卫,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其重要性,看来还是都城安宁太久了,这是打定了外敌入不来都城?”
封九川沿着他的思路说道:“不一定,有人想要只手遮天,皇上也许是知道的,只是在等一个契机。六部现在都是由宁尚书统领,而各部之间又关系着各世家的利益分歧,里边的关系盘根错杂,让祁都任何一人都办不成,想要疏通其中的利害,你,萧长凌就是最好的突破点。”
封九川说的没错,祁都各家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不敢得罪,谁也不想去做这个出头鸟,但是萧屿不同,他从疆北来,在祁都没有割不开的利益关系,封显云正是看到了这个,才让他去军营的,也知晓疆北军在他心中的份量。他这样的性子,疆北军在北边战场终年无休,就是不让贼人越过大祁边境,他的眼睛里绝对容不了祁都的士兵这样消耗他们的付出。
封九川的话点醒了萧屿,已经有了主意。
“既如此,那便更好办了。”
封九川摇着头道,拍着他的肩膀:“好办?要想打通各部关系可不好办,你才来多久啊,平日里那些人对你毕恭毕敬的那是看在你疆北王世子的身份,于他们没有威胁,谁都不敢怠慢你,倘若要真动了谁的利益,也没你好果子吃。你昨日在军营里想必也吃到鳖了?”
萧屿定住,思索了许久,昨日守备军的反应着实如此,面上恭敬,若不是他强硬,那些人根本动不了。
夜风席卷着听雪堂里的白梅,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萧屿额间发缕被吹起,扫着眼睫,他神情淡然,片刻后勾起唇角,漫不经意地说道:“辞安说的是,这不还有你吗?你既能与我说这些,肯定也是有你的盘算,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知道,一成不变的事情成了信条要想打破是不易,可若永远没有人去做,那就永远都不会变。”
“那你打算如何?”
“先从军营里着手,军心涣散,没打过仗,未受过挫,得让他们知道未雨绸缪,防患未然的道理。军械库里的兵器也陈年老旧了,都得换一批新的才行。”
“嗯……既要做就要做的彻底,做好得罪人的准备了。”
萧屿笑道:“我姓萧就已经很得罪人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让尘起送信给我就行。”
萧屿点头敬了他一杯。
两人又是喝到后半夜,封九川才走的。
半月后萧屿带着时七和尘起去了校场,那些受过罚的士兵恭敬有礼,校场上暂时没了那些歪风邪气,既然传到朝上,圣上没有责备,就是默许萧屿的做法,那谁还敢不听。
众人都在训练,萧屿巡视了整个校场后,才觉需要整改的地方很多,训练的木桩器材都跟不上他想要的效果,这石器材重量不够,演武擂台破旧,按照萧屿的训练程度和力量,一脚下去估计这擂台木板都得断裂。
萧屿让尘起把人都聚到擂台边,重影剑插在演武台上,他睥睨众生傲气凛然,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道:“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今日起,我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如有不服者,上来这个擂台,能把我萧长凌打趴下的,往后军营诸事他说了算,若是打不倒我,那就按照我的规矩来。谁要来一战?”
台下众将士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没有人敢上去,半晌后人群中有人说话了。
“我来,请萧将军指教。”
可算有个骨头硬的了,那人上了演武场,萧屿站定等着那人先出击,只见来人双拳紧握,抬起手臂便冲着萧长凌挥去,萧屿矗立原地,台下的人见他不动都有些着急,只有尘起知道自家公子的身手,就凭这些莽夫想在他公子手下讨到半点好处是不可能的。
顷刻间萧屿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气息,他大掌捏着直接过来的拳头,那人想动丝毫动不了,想往回抽也不管用,萧屿嘴角轻扬,趁他用力之时,撒开手,那人自身重心受力站立不稳,萧屿抬起手肘往他下颚发力,那人就已经飞出演武场三米远,把台下围观的士兵都吓退几步。
萧屿已经收敛了,力还没出三分,简直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平日你们疏于训练,这臂力羸弱,下盘不稳,心性急躁,要是上了战场,只会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
“还有要来挑战的吗?”
一旁的程勉作为将领都不敢上,想是那日被萧屿踹的那脚打怕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肋骨还在隐隐作痛。
“我来。”
“我来。”
“我来……”
瞬间场下奋涌的人越来越多,总的来说还没他预想的那么差,还是存有血性的。
还有血性,那就够了。
“那就一起上吧。”萧屿话音刚落,十几人冲上了演武场。
“小的们若是打伤了将军,不会军法处置吧。”一人说道,众人笑出声。
萧屿也笑:“哼,那就试试。”
萧屿的速度和力量都远在他们之上,面对十几人的进攻,肉搏确实不占优势,可是他下盘稳,攻他上他防守时还能快速反击,旁人还未反应时就受到重击,只要受击的都难在短时间内再次进攻,他出手快力道重,一盏茶不到十几人都被他打趴,地上躺了一片的人嗷嗷叫。
“还有想要试的吗?”
那些围观的见状哪还敢上,心服口服喊道:“将军威武,我等愿追随将军,任凭将军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