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在楚府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为免怀疑楚淮序把人偷偷养在城外庄子,得空了就会去看他,青竹在城外过得开心,每天帮着庄子干活,正直长身体年龄吃得也多,楚淮序抽空会去看他,给他带书,教他读书写字,明理。
一来二去,青竹对楚淮序心怀感恩,愈发信任,这信任在悄无声息的关怀里形成一道道屏障,最终围城一堵墙。
萧屿解了禁,可还在停职期间,看着无所事事,沈轻也忙着府里内务之事,好不容易把章程都列清楚,让下人按着做,每一道都赏罚分明。
威严是自己挣的,光靠着萧屿的名声是撑不了多久的,她得管家,就得树立自己的威信,好在做起来也得心应手,账上的事情也都理得差不多了,连着忙了几日,正好出去散心,司马府的请帖便到了。
帖子上说,司马姜离与她好久未见,想念得很,让沈轻务必赴约,泠月阁最近又出新戏了,她定了个好位置。
沈轻也许久未见司马姜离,正好出去散散心。
萧屿翻了帖子,不一会儿眉峰一皱,嘴角抽动,气得把帖子扔回桌上,只见最后几个大字标明“轻儿妹妹一人前往一叙,萧长凌勿要跟随,落款,司马姜离。”
见沈轻出了门,他在家实在待不住,时七见他坐立难安,出着主意:“主子,帖子没请您,那也碍不着您去啊?”
萧屿歪颈,凝神等他继续说。
“您可不是跟着夫人去的,是自己去的,坐远点便是了。”
萧屿舒了眉,淡淡一笑,朝廊下的绝影吹了哨子。
“影子,走,带你玩去。”
绝影提溜起来,跃过栏杆,跟着走了。
萧屿刚进万象园,就遇着刚下朝的各家公子,领头的是徐少忠,后面跟着徐少言,高西宏,梁庭远,林素容,楚淮序等人。
这是徐少忠组的局,本来也叫了叶诚杰和封九川,可他俩有要事在身,便未出席。
高西宏一眼瞧见人群中高出一个头,身形出众的萧屿,身旁还带着绝影这么一只凶狠的狼,旁人看了都要吓得退避三舍,引人注目,想看不见都难。
“长凌兄。”高西宏喊道。
萧屿慢悠悠回头,看清众人后转身去打了招呼:“诸位,今日什么日子,都赶到一块了。”
徐少忠心底不怎么待见萧屿,表面只点了头,话是一句未说。
倒是高西宏在活跃气氛,笑脸相迎,想上去拍萧屿肩膀,绝影却立在二人中间,高西宏有些犹豫。
“嗬,你这狼又壮了不少,带出来怪吓人的。”
萧屿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做了手势让绝影往旁边站,绝影有眼力地换了位置。
高西宏这才拍上萧屿肩头,继续打趣道:“你刚解了足,就迫不及待来寻乐子了。”
萧屿好脾气地附和他:“是啊,可不就是待闷了。”
徐少言也打趣:“怎么,你这是要去藏香阁还是藏香阁啊?”
梁庭远一旁暗暗戳戳道:“徐二少莫不是喝醉了,你这问的不都是一个地儿嘛。”
众人听了都乐呵。
徐少忠终于开口:“好了,都别在这站着了,萧将军若是赏脸,也一起吧,我在藏香阁设了酒席,不谈政事,只喝酒。”
萧屿客气道:“徐大少盛情款待,是我的荣幸。”
高西宏开心了,他可是好久没跟萧屿喝酒了,特别是他成亲以后,每每约他,都说在陪夫人。
“长凌兄,当真去?我们可都晓得,你自成了亲,性子也收了,可是从未踏过这藏香阁。”
萧屿脸上仍挂着笑意,敷衍了句:“就你话多。”
徐少忠本意是想拉拢这些世家子弟才设了这宴,萧屿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高西宏挨着萧屿坐,刚坐下就跟他说着近期的事,还特意提了他的英雄事迹。
“长凌兄,我是最佩服你的,就凭你在崇明殿前揍了叶诚杰这事,我都得给你这个。”他朝萧屿竖着拇指。
酒杯碰撞中,萧屿摆了手,不想再提:“可别再提这事了,我还停着职呢。”
话到此处,梁庭远冷笑一声,接道:“哼,萧将军了得啊,昨日见了叶指挥使,还是鼻青脸肿的,下手挺狠啊。圣上也只是罚个停职反省,看来圣上是极为看中将军的。想当初在广萃阁给我那一脚,足足疼了我半个月。”
梁庭远还记得这事,也是,那脚踹得狠,想不记住都难。
萧屿心胸大度,自知那次是自己冲动在先,他给自己杯子倒满酒,起身冲着梁庭远道:“这事确是我的错,梁二公子,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大家也给我做个见证,我为当日那脚给二公子赔不是,自罚三杯。”
话毕三杯下肚,梁庭远脸色难看,被架在那里,萧屿话都说到这份上,有气也不好再发作,可内心又难以忍下那份耻辱。
萧屿见状,又递了台阶,似笑非笑道:“若二公子心里还有怨,就把那脚还回来?”
梁庭远嘴角抽搐,他哪敢给他一脚,他如今可是镇祁大将军,皇上亲封正三品,即便没有官职,疆北世子谁又敢动他。
梁庭远只好赔笑,饮下手中的酒,“萧将军说笑了,这事早就过了。”
高西宏圆着场,“这才对嘛,一笑泯恩仇,往后大家都是要在朝中谋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路走宽了,于谁都方便不是。”
“这藏香阁的灵兰姑娘舞艺一绝,名声远扬,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诸位平日来,若想欣赏灵兰姑娘一舞着实难得。”徐少忠拍掌,门外灵兰姑娘领了七八个容貌上乘的姑娘一并入了厢房。
灵兰领着各姑娘给诸位公子行礼:“徐大少爷谬赞,灵兰不过是蒲柳之姿,垂暮诸位公子怜爱。”她眼神有意无意瞟在萧屿身上,萧屿没看她,只顾和高西宏喝酒。
梁庭远话也多起来:“听闻曾经萧将军也是风月场的浪子,都城的秦楼楚馆的姑娘加在一起都不敌宿寐在灵兰姑娘房中的次数多吧。”
萧屿淡然一笑,抬眸对上灵兰,须臾后又把视线落回梁庭远身上,毫不在乎道:“年少贪玩,性子野,也就这些混账事还让大家记那么久,惭愧。”
“惭愧?”高西宏高声笑他,“长凌,这两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听着那么不走心啊。哈?”
萧屿斜睨着他:“怎么?”
高西宏不敢作声,低头喝着酒。
灵兰也接着茬:“萧将军少年英才,奴家能承蒙将军怜爱已是万幸。”
这话说得仿若两人曾经有多么郎情妾意一般,萧屿从前在藏香阁喝酒,都是徐少言,高西宏作陪较多,要不就是其他世家公子,灵兰是作陪的多,也难免旁人这么想。
可他从未露宿在哪个姑娘的房里,但只要进了藏香阁,这些风月事旁人看来没有也就是有了。
就连此刻萧屿没有让人伺候,在坐的公子们都有姑娘陪酒,唯独萧屿,只挨着高西宏,灵兰自知在萧屿这里已没了分量,也不好厚着脸皮倒贴,识趣儿地坐在徐少忠身旁侍候。
倒是有不长眼的,还想往他那里凑,奈何萧屿一个眼神,直叫人心胆俱裂,冷汗直流。别说靠近他,这会是连瞟都不敢再瞟一眼,那眼神仿若能把人生吞活剥了。
一贯安静的楚淮序心里替沈轻顿感不值,面上却也要保持着平和,阴阳怪气说:“谁成想呢,以前流连风月场的浪子收了心,终是戏子错付衷肠。”
萧屿听得出来他话里有话,举了杯朝对面坐席的徐少言做了敬酒动作,谈笑风生,说:“风月场上哪有什么情深缘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楚淮序也不甘落后,针尖对麦芒,两人暗暗较着劲儿,“是了,最后还不是娶了清流人家女子,且要昭告天下,装作一往情深,你说可笑不可笑。”
梁庭远还以为两人就是单纯聊女人的事,便附和道:“淮序说的是,男人嘛,在外面拼死搏杀,回了家若还要处处克制自己,那挣得功名意义何在,人活一世就得及时行乐,别说外面红颜知己,家里多宠幸几个也是无妨的。”
徐少忠若有所思,怀里的女人殷勤地给他倒酒,他托着酒盏未饮,继而说到:“可我听说,萧将军娶了妻后,倒也收了心,整日陪着夫人喝茶听戏,军营也去的少了,终究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饮下酒后,又说,“到底是军功换来的女人,偏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萧屿神色自若,点头一笑:“徐大少说笑了。”
高西宏喝多了,醉意上头,“那你们是没见过这将军夫人的模样,不是我说灵兰姑娘不好,只是这夫人长得真是带劲,不怪长凌兄。”
梁庭远却道:“哦?沈家女我倒是没见过,不过要说这京城贵女里倾国倾城的那当属是宁尚书府的二小姐,宁昭然才是。只是尚书大人挑选夫婿眼光极高,求娶的人把尚书府的门槛都踏平了,也没选到满意的夫婿。”
徐少言也喝了不少酒,岔着嘴:“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按着太子妃的要求养的,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啊。”
高西宏也笑着说,“是了,全都城的儿郎都想娶这宁府二小姐,要我说啊,还是长凌兄有远见,沈三小姐声名不如宁二小姐,可论长相,却是不输,是吧长凌兄?你快给大伙说说。”
萧屿见他们拿沈轻出来评头论足,心里已然不快,可高西宏这口无遮拦的嘴,萧屿猛地起了身,长腿瞪翻矮桌,桌上的酒杯洒落一地。
霎时间屋内的乐声,谈笑声戛然而止,萧屿眼神闪过一丝阴狠,旁人看到的仍是带着一丝笑意,他说:“诸位要拿我萧长凌开腔我无所谓,不过是图个乐子,要说谁家小姐还是藏香阁的姐儿我也管不着,也请诸位嘴巴放干净点,别把这唾沫沾到不该沾的地方。”
“徐大少的酒我也喝了不少,改日萧长凌做东,再请大少赏脸。”萧长凌说完扬长而去。
高西宏恍然说错话,追出去想要解释。
徐少言长叹口气,无耐摇头:“这桀骜的脾性,愣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