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季一诺就能听到争吵声。
“为什么不让我说!”
这道尖锐的声音是她的妈妈发出来的。
一道更高的男声说:“不懂就别给我乱说!”
这是她的爸爸。
季一诺脱了鞋靠在门口的墙上,将头抵在墙上有些心累地揉了揉她的太阳穴。
“我不懂那你给我说了就懂了!你干嘛每次都不说!”季母顿了顿又接着说:“你现在痛风卧倒在床上是谁在照顾你!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
季一诺从小就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父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战。小时候经常被吓得哇哇哭,现在,季一诺都觉得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互砍她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靠了一会儿,季一诺觉得口中干干的,或许是之前吃的鸡翅包饭有些咸又或许是后面和藜筱诺边逛边说话说得口干。季一诺往厨房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或许在安静的屋内,季一诺那杯子倒水的声音就被放大了,季母从房内走出,“你回来了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看来是在季一诺回来前就爆发了这场争吵。
“嗯。”
季一诺觉得口中没那么渴了便准备去卫生间洗漱一番上床睡觉了,她不打算多问他们之间争吵的原因,大抵她的妈妈又会跟她大吐苦水,估计还是跟以前一样,吐完苦水没几天他们两人又会和好。
“我先去洗漱了,明天还要上班。”
“一诺。”季母叫住了她。
季一诺转头,看见了母亲脸上的愁容。她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身心俱疲的模样靠在了身后的橱柜上,说出了季一诺从小听到大的话:“我和你爸爸真是过不下去了。”
季一诺心中只觉倒霉,怪自己这时候要喝水,偏偏这时候吵架还结束了。
季母半晌没听到季一诺的回应便继续开口说了:“你爸这几天痛风发作都是我照顾他。以前,你还小的时候,通风发作,躺在床上养着,我辞掉了厂里的工作找了家附近的工作,工资不高时间却是可以调整的。我一边照顾家里一边还赚点小钱养着家里。那时候还要……”
这些话在季一诺小时候就听过了无数遍。以前季母说是要离婚最后还是说为了季一诺忍了下来,等季一诺毕业上班了,季父和季母再次吵架,季母再来找季一诺吐苦水时,她当时认真地和季母说:“妈,你离婚吧!你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已经步入社会了,有了赚钱的能力,你不用再担心我了。现在我工资虽然只有三千元,但是我可以给你一千。而且我这个是有提成的,不低,五个点!放假人就多了,赚得就更多了。剩下的钱也够我花,你放心离婚吧。”
虽然当时季母感动得痛哭流涕,说是会离婚的,但是这件事情就没了后续。
季一诺当时还是觉得母亲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积蓄,不敢这么离婚,在工作一年,卡里也有一万的余额了,那时候季母来找季一诺吐苦水,季一诺还是这么说,还跟她说了自己小金库的金额,即使这样,季母也没离婚。
再后面,季一诺就觉得季母是不会离婚的,她也不想再在疲倦的上班后再听上这么一段讲过八百遍的事了。
“妈。”季一诺打断季母的话,她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今天做了一个大方案,我想早点休息。”
心中对季父的怨还没说完,看着季一诺这副模样也只好闭上嘴让她先去洗漱了。
洗完澡回到房间,季一诺就看到端正地坐在她房内的椅子上的母亲。她看向了季一诺,用着商量的语气问:“一诺,我今晚能和你睡吗?”
以前,在青春期的季一诺就强烈要求有自己的房间,表示不想和母亲一起睡。许是将那段时间季一诺强烈的反抗记在了心中,又或者是在季一诺工作之后表现出对家中一切的不关心,似乎与母亲之间也变得有些陌生了,这些才使得季母在季一诺房内有些拘谨。
季一诺解开头上的干发帽丢至一旁,淡淡地说:“随便。”
得到季一诺的同意,季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她起身去主卧中拿了枕头过来,又去洗了脚才上床。
季一诺吹好头发紧接着就护肤,等她护肤结束,她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选择了无视。
不过季母还是在季一诺上床之后开了口:“一诺,你爸爸真的对妈妈不好,今天又和妈妈吵架了。”
听着这些熟悉的话,季一诺都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侧过身子背对着季母,“那你离婚吧。”
“你……”季母还准备说些什么时被季一诺打断了。
“跟你说离婚你不离婚,你以前说为了我,那我当时工作了一年,手里也有些积蓄了,你也不离婚。我那时候已经可以靠自己生活了。我现在手中的积蓄更多了,要是你选择离婚我也可以养着你,你还要什么理由?”季一诺坐了起来看向了季母。
季母嘴巴张开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才说:“一诺,他是你爸爸啊!他现在痛风躺在床上都不好上厕所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听到季母的这番话,季一诺扯了扯嘴角,脸上有淡淡的嘲讽。“既然你不肯离婚那就别说了,你这些话我也听累了,反正你愿意受这个气。”
说完季一诺就躺下去了,“我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大早季一诺起床,这时候季母已经准备好早饭了。
季一诺坐在桌前心中隐隐为昨天不听母亲抱怨而有些小内疚,不过下一秒心中的内疚便被无语代替了。
“一诺。”季母又端来了两碗面条,一碗应该是她自己的,另一碗想来就是父亲的。
“你去端给你爸吃吧。”季母把其中一碗推给了季一诺。
季一诺没说完,端起那一碗就去了主卧。
季父现在已经半靠在床上玩着手机了,看见季一诺进来他抬了一下眼皮然后放下手机费力地坐了起来。
“刷牙洗脸吃饭。”季一诺平静地说出这话。
季父龇着牙皱着眉费力地坐起,“我这个腿不好动。”
季一诺没有再说,只是心中有点嫌弃这样的父亲。他现在年纪大了,更不爱刷牙洗脸了,平时到饭点,季母就会去房间内把他叫醒,然后他就穿上拖鞋去吃饭。人又爱抽烟,牙齿黑黄黑黄的,口臭比寻常人重,和他说话还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然就会被熏到。也因为不爱刷牙,牙结石从牙齿的背面长到了牙齿的正面。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对父亲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父亲对她很纵容,可以说是不管她;恨是因为他对母亲或者是这个家庭的不负责。
早些年,父亲痛风躺在家里,家中都是母亲在外工作还会找一些可以在家做的兼职赚些钱。那时候父亲也生了惰性,即使痛风好了也不出去工作,母亲是一边骂一边找娘家人借钱。
不久,季一诺的伯伯生了病,季父便偷偷拿了季母从娘家那边借来的钱去给他的兄弟治病。
当晚季母就发现钱少了,当晚就和季父吵架了。或许是季父知道这笔钱对家里的重要性,所以他在季母的指责和辱骂下没有还嘴,就只默默地玩手机,像是个旁观者,事不关己一样。
后来,季一诺知道那笔钱母亲借来是准备怎么花的了。那时候季母看到季一诺脚上穿的运动鞋已经开胶了,虽然学校里是不攀富嫌贫,但是季母也知道小孩子也会有攀比心,所以她那笔钱是准备拿出一两百为季一诺买一双新鞋,剩下的钱就是家中的日常开支。
当时季母气得眼睛都红了,眼泪直掉,身子都颤抖着。季一诺也觉得十分生气,她心中清楚这几年母亲的不易,父亲不知道出去赚钱帮一下母亲还做出这种事,现在又像是个哑巴沉默着,脸上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天的场景深深地记入到季一诺心中,在之后几年,看着父亲和母亲地争吵,她对婚姻越发觉得害怕,甚至在看到男人的时候也会觉得讨厌。
季父接过面开始吃,季一诺就转身离开房间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
“我去上班了。”
“好。”
走出这间房子之后,季一诺感觉到一阵轻松。
出门时间早,再加上她骑电瓶车快,不多时就来到了店里。
她打开门开灯烧水扫地,现在是淡季,店里基本上没什么人,一般一天下来就只用做这些事。
不久,藜筱诺就高高兴兴地到了。恰巧这时,热水壶里的水也烧好了。
藜筱诺拿过她的玻璃杯倒了一些热水暖手,随后来到了季一诺的身边,“我这边还有一份高薪兼职的工作你做不做?”
高薪兼职?
季一诺现在对别的都没什么兴趣,购买欲不高,对男人更是提不起兴趣,唯独对钱还保留一份激情。
她拿起她的杯子去接了一杯水之后便坐了下来,“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