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雎起床时,班上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烧烤台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人坐在一起聊天。
听到动静,时久扭头:“快去刷牙!我在山下给你买了关东煮!”
林雎点点头,洗漱完了在她们身边坐下。
几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描述凌晨的日出,林雎则三下五除二就把几根关东煮吃了个干净,顺便喝完了里面的汤。
“这海带好吃吧?我就说多买两串。”
“一定是萝卜比较好吃!特别嫩!是吧林雎?”
“人家那叫昆布和大根!能不能fashion一点。”
“素的有什么好吃的,丸子才好吃,特别是鱼籽福袋!对吧?”
林雎擦完嘴,回味了一下,“都好吃。”
几人齐齐叹气:“你是真不挑。”
林雎毫不在意:“有的吃就行了,吃饱最重要。”
时久又递给她一瓶酸奶:“喝了助消化。”
林雎打开酸奶:“怎么都还没走?”
时久:“不是等你吗?你等会儿和我一起回我家吧,我跟我妈说你要过去,已经去买菜了。”
另外几人立即抢着道:
“去我家去我家!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们能打一天游戏!”
“我奶奶炖了排骨汤!”
“去我家帮我补数学吧林神,球球了。”
林雎一锤定音,“不去,我等下要去打工,而且下周月考,我要在学校好好复习。”
等林雎收拾好,也才八点左右,几人说笑着下了山,在公园门口分别。
时久降下车窗,劝道:“和我一起走吧小雎,张叔送你又不麻烦!”
前排的司机张叔也回了下头,朝林雎笑了笑。
林雎回了个微笑,摇头道:“前面就是公交车站,十多分钟就到了,马上就早高峰了,你快回去吧。”
时久只能罢休:“那你晚上要是不想回宿舍就来我家啊!我妈真的买了菜!”
林雎弯眸:“好。”
车子渐渐向远方行驶,拐入下一条马路,不见踪影,林雎也等到了公交车,利索地刷卡上车。
她周末找了个咖啡厅兼职的工作,庆幸她身份证上的时间登记错误,早了半年,现在已经可以合法打工了。
咖啡厅的工作对于林雎而言相对轻松,一天下来也丝毫不见疲态,下班后去了之前打工的烤肉店临时帮忙。
这家烤肉店的老板林哥是林雎的第一个老板。
她刚出来找工作时,因为年龄太小没人敢要她,再加上她瘦巴巴的营养不良,看着比同龄人还要小两岁,如果不是长得白净,穿得也还算整齐,估计别人能把她当成上门要饭的打出去。
当时林哥还没开烤肉店,在路边摆摊卖烧烤。
大概是见林雎可怜,给了她两串羊肉串,那是林雎第一次吃羊肉。
后来她也没能找到工作,身上也没钱能报答那两串羊肉的恩情。
她就每天放学安安静静等在烤串店边,站了两天,给林哥提出了色彩彩鲜艳的配菜吸引顾客视线,以及更换招牌的意见。
林哥生意一般,林雎的意见也不需要多少成本,再加上他觉得林雎一孩子在边上站两天也辛苦,就跟着换了。
没想到真的吸引了更多顾客,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
从那之后,林哥默认林雎在烧烤摊帮忙做事,每个月会给她一笔“零花钱”,还笑着说她的意见是技术参股,以后要是开店了再和她商量,给她百分之十的股份。
没想到这玩笑话在五年后实现了,林哥开了烧烤店,也真的打算把每个月的盈利分给林雎百分之十。
林雎拒绝几次无果之后,更加用心地给烧烤店帮忙。
只是再也不肯拿工资,也从来没动过林哥发工资的那张卡,并且换了其他地方兼职,只有平时烧烤店忙的时候才会过去。
今天是周末,又到了晚上,林雎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等回过神来,已经九点多了。
她看了眼店里的情况,出门和林哥告别。
林哥正在收银,一摆手:“早点走也好,夜路不安全,回学校可别看书了,早点休息。”
林雎摆摆手,道别的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林哥抬头看她背影一眼,笑骂一声:“这丫头。”
烧烤店离实验一中不远也不近,公交车五站路,走路的话三十分钟的样子。
林雎要在路上买点资料,选择了走回去,只是越靠近学校越发现不对劲。
平时这个时候,周围小区孩子打闹追逐的尖叫笑声能穿透半条街,此刻却安静极了。
不仅如此,一整条街竟然一丝灯光也没有。
唯有校门口两盏昏黄的路灯,遥遥伫立着。
林雎脚步一顿,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余光却瞥见前方公告栏上新帖的公告。
她视力很好,走近后轻易看清楚了短短几行字的内容。
大约就是今晚八点到明早六点停电。
松了口气,林雎加快了脚步,迅速往学校跑去。
学校里也同样一片漆黑,林雎敲了敲传达室的小门,里面没有声音。
正当她思考是翻墙还是钻狗洞时,门卫大爷提着袋馒头沿着街走了过来。
看见她还惊讶了一下:“这不是林雎吗?”
林雎仔细打量来人:“赵大爷?”
赵大爷点点头,“你这时候怎么回学校了?”
林雎:“回宿舍。”
赵大爷一愣:“你们班主任没通知你?这周末学校教学楼和宿舍要集中修缮一下,不留寄宿生。”
林雎怔了怔:“没有,宿舍阿姨走了吗?”
赵大爷:“这倒是不知道,不过没走也肯定不会让你进去,那学校规定了,放学生进去可是要处分扣钱的,你还是回家去吧。”
林雎沉默片刻,“好。”
赵大爷叮嘱,“我也回去了,你早点回去啊,别在外面逗留了,小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等赵大爷走远,林雎仰头看了眼正对大门的教学楼,漫不经心地思索着这两晚要去哪里凑活。
还没想出什么,她没什么焦距的视线骤然紧缩,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那是一道浓黑的光,形容起来非常矛盾,但那光就是黑色的,在黑夜之中都格外明显。
光里似乎有东西在翻滚,带着不可描述的恐怖和压迫,让林雎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
理智驱动着躯壳后退,身体却被一股力量拉入其中。
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起来,视线也变得模糊,只能捕捉到深黑深红交织变换的色彩。
这瞬间极为短暂,林雎回过神时,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黑红色块,给已经从黑夜重新变回黄昏的校园蒙上了一层阴翳的色彩。
斜阳拖长了枫树的影子,热烈的金黄铺了满地,明明是温暖灿烂的颜色,却笼罩在一股压抑且窒息的气氛之中。
林雎朝远方看去,随着视线拉远,耳边隐约传来球场篮球敲击地面的砰砰声以及观众们的欢呼呐喊。
然而当她绕过遮挡视线的枫树看到篮球场时,那里却空荡一片,只有呜呜风声,细听似乎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
那声音细弱又可怜,明明出现得极不合理,却让人无暇顾及,只捧着一腔骤然催生出的怜爱之情,急切地想找到婴儿抱进怀里。
少女神色空白一瞬,缓缓露出温柔而空茫的笑容,张开双臂往花园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啼哭声她的笑容越大,脚步也渐渐加快。
金黄的落叶消失在身后,林荫小道的绿叶被不知从而来的黑雾染黑,从叶尖到根茎,她每走一步,身后便会化为扭曲而浓重的墨色。
黑雾狰狞着从少女的脚底向外蔓延,下一步就要攀上绿化带的阶梯,过了阶梯,便是婴儿啼哭的发声处。
然而就在此时,少女突然停下了步伐。
婴儿的啼哭变得急切而凄惨,林雎却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嘶声甩着鲜血淋漓的掌心。
心有余悸地望着草丛里的告示牌:“踩一脚五块钱扣两分,保住了保住了。”
断断续续的啼哭声骤然停止。
不等人得片刻空白,就更加尖锐起来,与它一同而来的还有骤然在耳边敲响的上课铃声。
耳膜一阵剧烈刺痛,林雎没有捂住耳朵,而是看向远处的教学楼。
那里面的读书声和欢笑声也钻了进来,像是本就生在她脑海里,此时要往更深处灌入。
刺耳的尖叫和铃声像一座敲击她神经的钟,余音不绝,声声回荡。
不到片刻,林雎的双耳就流出了鲜血。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心中默念着咬字古怪的读音,注意力缓缓集中到眉心,持续的噪音渐渐变得断续,然后消失,周围也安静下来,就连本来被染黑的小道也重新有了绿意。
与此同时,准备出手的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不可思议的表情。
十分钟前他们就发现了被拉入界中的林雎,但那时正是他们定位蛊雕的关键时刻,就想着反正只要她卷不进来就不会有危险,不如先不管她。
却没想到那蛊雕自知走进了绝路,想拉个垫背的也好人质也好,竟然不惜透支力量也要将林雎拉入它的域中。
这一操作来得猝不及防,顿时让已经布阵完成的三人束手束脚起来。
普通人类只要接触恶灵就会生病,更何况直接被这种凶兽恶灵拉入自己的域中。
那里面全是恶气阴气和凶煞之气,只要待个几分钟,大病一场或许都是轻的,丢魂走魄或者直接殒命才是绝大多数。
可一旦进入恶灵的域,就相当于进入了它的规则之内,规则与它相连,蛊雕恶灵稍微有点智商都会利用规则将林雎的性命与自己绑定。
——它都知道找垫背的和人质了,智商显然不低。
局势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击杀蛊雕恶灵,林雎必死无疑。
他们不杀蛊雕恶灵,林雎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三人分了三派,一个主张救人,一个觉得该观望,一个觉得救出来也没命了,不如按照计划进行。
就在他们争论时,蛊雕恶灵的域,竟然破了。
那一刻隐藏的结界里,比林雎的脑海还要安静,直到第一个人出声:
“……破障?”
一秒之后,难以置信的音量接二连三:
“小小年纪竟然可以不用外力直接破障,怎么破的?”
“看着不像是灵破。”
“也不是体破吧,她那一看就不是锻体过的,总不能是神破吧,山海界的老祖宗下来养老?”
“可观她身上也没有灵力啊。”
“或许是境界高深?”
“怎么可能,我在招生处待了三十年,骨龄一看一个准,那小孩一眼看上去就不超过十八。”
“总不会是纯灵体吧哈哈——”
话音戛然而止,结界里顿时少了两道人影。
抬头一看,一个已经背起了招生简章,一个圣洁老脸笑开了花。
被留下那个骂娘跳脚:“……去他蛊雕个九尾狐,恶灵都没你俩阴!”
作者有话要说:蛊雕
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用婴儿啼哭声引诱人类,会吃人